第461章
榻上的人睜開了眼睛，精神看來也不錯的樣子，至少是要比之前見到的時候要好多了，加之臉色也不似之前中毒開始時候那般的難看，看著便是讓人更加安心了一些。
孫亮將起身的人給扶了起來，待人在榻上坐定的時候，便是習慣性地伸手在柳因風的手腕上探了探，簡單地給人診了個脈。
柳因風便是也沒動，由著孫亮檢查，抬眼的時候，倒是看見桌邊坐著的楚憐正抬頭看了過來，手上正將桌上擺放的早飯給挪動了一下，不過卻也並沒有說什麽。
孫亮這邊也隻是大略地檢查了一下，其實自從將人送到這藥廬中來的時候，大多的時間裏柳一的身體自然是由自己的師父梁楚笙來負責的，他便更多的是打個下手，幫忙抓藥熬藥之類的，這樣親自動手檢查的時間其實也並不算多，不過孫亮本來就是個醫者，也算是本能的行為吧。
在給榻上的人診過了脈之後，他的臉上也是不由地淡淡升起了一點笑意，轉眼看著眼前的柳一，想到就在三五日之前的時候，這人還是一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的模樣，被人一路緊趕慢趕地抱著來到了這裏。
那時候自己在路上遇到了急著前往藥廬這裏來求救的人，便是忙不迭地跑去找了師父前來，在親眼見到了她手上的傷處以及聽說了這傷是從何而來的時候，孫亮下意識地心髒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事情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再加上那時候梁楚笙說的話和表露出的情緒，更是不能讓人不覺得揪心。
他甚至也是在陪伴在師父邊上，第一時間來救治彌留之際的柳一之時，心中還一度認為可能這人是救不回來了，那時候心中的感覺也是可想而知的。
柳一的年紀還這麽小，還沒到長大成人的年紀，一直以來又不似尋常這個年紀的孩子那般，是格外地懂事聽話的，也一直都在照顧著身邊的兄長，兩人相依為命，眼前若是這人真的就這麽死了，那日後的柳七又該當如何呢。
想到不久前柳七還趴在這人昏過去的床榻邊上哭喊著柳一的時候，孫亮的心裏更是覺得一陣揪心，而那時候眼前的梁楚笙也正在全力救治著受傷的人，而對於孫亮來說，一切看來卻是無力的。
他心中很是明白，雖然自己是個醫者，不過麵對的生死之事的無奈卻是從來都不曾少過，好在師父的醫術精湛，那時候穩住了柳一的病情，眼下這人已經見好了，這無疑是一件看了就讓人覺得很開心的事情。
“你這身體恢複得倒是不錯，總算是福大命大，這回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了。”
從柳一醒來到現在，孫亮前後也沒來得及怎麽和這人好好說上幾句話，前天這人醒過來的時候，他就在這藥廬之中，不過那時候柳一整整昏睡了三天，雖然是眼看著人睜開了眼睛，卻也並不敢在心裏徹底放鬆下來。
而後因為有楚當家在這裏，自己便也先行回去休息了，這會兒見人明顯見好還能有眼前這麽個樣子，孫亮便是忍不住要像之前來往西景園中那時候一樣，和人閑談說上幾句話了，也是想把自己心中這幾日的感慨都給抒發一下。
“不過你這身體能夠恢複得這麽快，也實在是件稀奇事了，這一般人要是真被鴆鳥給傷到了，那可是沒有誰能活下來的，這次的事情想來也真是凶險啊，我們也都擔心地不得了。”
柳因風抬眼看向孫亮，應著他說的這些話便也是點頭笑了笑，“是啊，若不是梁大夫醫術精湛，想來我也不會好的這麽快了，這幾日也實在是要多謝你們的照顧了。”
說到孫亮方才所言，其實柳因風倒也不是沒有想過，昏睡了三日醒過來的那時候或許她還沒有意識到什麽，第一時間心中的感覺更多的也就是大難不死之後的釋然的慶幸了。
不過經過了昨天，至少在昨天晚上臨近天明之前的那段無所事事躺在榻上，閉眼隻當是睡著了的休息時間裏頭，柳因風自然也是有的是時間去想很多的事情。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這次死裏逃生的幸運，以及對於自己身體的恢複和自己受傷的右手，最後便是關於這時間就坐在藥廬之中並沒有離開的楚憐，以及之前所麵對的來自於她和梁楚笙兩個人的態度。
這些無疑不都透露出一些似乎不太尋常的事情，而這事情的源頭，自然也都是和自己脫不了關係的。
關於鴆鳥所能夠對人造成的傷害回到何種程度，從前沒少來往於林障之中和鴆鳥打交道的自己自然是心中清楚的，那時候柳因風還以鴆鳥的毒性為根本煉製出了即便南毒之中也罕有的一粒藥丸來，不過後來在自己因為移魂事發的那時候為了續命給用了。
此時的自己自然是不可能和昔日這南毒當家時候的那個柳因風相提並論的，在任何方麵也都是這樣的，沒有了自幼習毒煉毒的根基，一般的毒性，哪怕是在林障之中行走都尚且不能做到自如。
這回突然了被鴆鳥所傷毒性進入了身體裏的這樣事情，即便能夠撿回來一條命，結果也一定不會好到哪裏去。
正如孫亮所說的這般，其實眼前能夠恢複得如此速度的情況本就是值得人好奇的，會覺得奇怪的人也不僅僅隻有像孫亮這樣，因為覺得有些不明白所以隨便說了一嘴的人，至於像是楚憐和梁楚笙心中又是作何想法的，她倒是也無從得知。
不過倒也不用說他們是怎麽想的，就是柳因風自己，其實在想來之後心中也是會覺得有些不解的，盡管能夠死裏逃生，並且還能夠盡早擺脫病體早日康複是一件夢寐以求的事情，但是若說毫無所覺，卻也是不可能的。
她是柳因風，又不真的隻是一個無論對南毒，還是對鴆鳥都知之不深的一個年紀尚幼的小姑娘，隻當這些都是尋常事情。
不過若說到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卻必然不會隻是梁楚笙的醫術和用藥，這一點柳因風心裏還是有數的。
雖然她對於梁楚笙的醫術一向也是肯定的，包括這次能夠將自己給救治回來也少不得他的功勞，不過若說能在短短的這幾日的時間裏有眼前這般的效果，卻也不僅僅隻是因為如此才對。
這或者也是為什麽楚憐和梁楚笙兩個人，會在這次的事情之後改變了從前在麵對著她的時候的態度，而隱隱多了些其他的關注在裏頭，究其原因，柳因風想了想，恐怕還得從自己身上來找。
不過正如她已經反複不知道多少次所明白的那樣，如今的自己是何水平她心中是再清楚不過的，若說還有那麽點兒本領在，大約也就隻限於當初還在山間之上，與靈隱的那人相處時候從他手裏得到的那本練習的功法。
雖然不是什麽大成神功，但好歹也是出自於靈隱之中，比起尋常本領自然還是有些優勢的，用來修習也是一個挺好的選擇。
於是柳因風當時也就將東西給收下了，之後在柳七家中借住的那段時間裏頭倒是也每日都有練習，將那套功法也算是領會於心，這大概可以說是如今的自己唯一還能說得上是與本領沾邊的地方了吧。
不過這事情似乎拿到這回的事情上來說，倒也起不了什麽太大的作用，不管自己是因為此前的練功強身健體，還是有了修為在身，這對於抵擋鴆鳥的毒性似乎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事情雖有疑惑，不過若是想不通，倒也不必在這上頭繼續糾結下去了，至少結果是好的，本身更加不是什麽壞事。
總之自己的身體能夠一天比一天好，能夠盡早恢複起來，這便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至於其他的，她便就和方才回應孫亮說的那樣也就夠了，別人隻當她是個眼前看來的小姑娘柳一便好，而她也隻需如此去做便也就是了。
至於來自其他人不管是探究，亦或是有什麽疑惑在其中的眼神，隻需視而不見，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看見便好了。
“來，去吃點兒東西吧，這樣就能好得更快一些了，到時候也能早日康複了。”孫亮說著將人帶下了床。
柳因風踩著鞋子穿好了，然後便跟著往桌子的方向走了過去，此時的楚憐正安靜坐在邊上，柳因風過去便是在對麵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迎頭就看見一雙筷子遞了過來，她看了楚憐一眼，然後道了聲謝，便是垂下眼睛默默低頭看向了桌上放著的食物。
“辛苦楚當家昨夜留在這裏了，柳一這孩子很懂事的，平素也不會惹什麽麻煩。”
孫亮站在邊上倒是沒有急著也要同坐，若是桌上隻有柳一在，他自然是不會顧及，不過多了個楚憐，他就不能夠那麽隨便了，於是這說話行動不免都顯得有些局促了。
他一邊將桌上放著的一碗粥推到了柳一的眼前，一邊糾結著這會兒該說些什麽，怎麽說才好，眼下這藥廬中也就隻有桌邊的三個人在，自然也不能指望著楚當家或者是柳一說些什麽，而若是誰都不出聲就這麽沉默著，反而就會顯得很尷尬吧。
孫亮這麽想著，便是找些話來說，雖然他自覺一向也不是嘴巧懂得該說什麽好的人，不過這人情世故的也不至於說是全然不知。
因著楚當家和柳一的立場，若是沒有這次因為被鴆鳥所傷的事情，恐怕也決計不會有眼前這般同坐在一桌上吃飯的交集，對於南毒當家人來說這或者算不了什麽，不過對於柳一來說，能夠和楚憐交好關係，也一定不是一件壞事。
畢竟在孫亮看來，隻是因為原二公子的緣故而被留在了西景園中生活的那些人，處境實在是不能用好與壞來形容，這種未知並且還有可能大難臨頭的情形，還是有朝一日能夠有所改變的好。
他始終便也是這樣想的，甚至是根本就想不明白，那些非要急著往南毒之中鑽來和原容扯上關係的人，心裏都是怎麽想的。
相比之下，那些沒能被留下住進西景園中而被再次帶離開南毒之外的人反而是更幸運的吧，不過柳一他們與這些人顯然又是不同的，他們兄妹兩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
柳七若是一個神誌正常的成年人自然還好，帶著一個幼妹也不是不能過活，可偏偏他又是個傻的，這有什麽事情還的是一個孩子還照顧他，一路來到南毒之中想來已是艱難險阻了。
孫亮自然也不想看他們有一天還會被趕出這裏仍過著從前那般的生活，所以他心中還是抱有一個希望的，那就是等有一天這對兄妹和原公子那邊擺脫了關係，也搬出了西景園之後，便是能夠被留在南毒之中，從此便也能夠有一個安穩的生活了。
作為南毒的當家人楚憐，她的話自然在南毒之中便是沒人可比的，雖然這位楚當家之前也曾因為插手關於這對兄妹的事情而言語敲打過他，不過在孫亮看來，他還是覺得楚憐對於這對兄妹的態度還是不錯的，之所以會有所顧忌，也是因為立場的關係。
“柳一啊，這次你也該好好謝過楚當家，日後有什麽事情，還得要楚當家多擔待才是啊。”
孫亮這話中無不透露著想要拉近彼此關係的意思，楚憐又不傻，柳因風自然也是，隻不過她此時隻能當自己是話中的柳一，所以孫亮這話說的確實也不錯。
隻不過若是放在之前，她自然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過在經過了之前楚憐和梁楚笙所表現出來的不一樣的一麵，事情顯然就有些不那麽一樣了。
不過她隻是笑著抬頭和對麵的人道了謝，看來便是做了該做的事情，而楚憐隻是默默地回看了過來，臉上的神色一時間似乎也看不出什麽來。
然後還沒等桌上這邊還說些什麽一個腳步聲連同著一人的話音便是從門口處傳了進來，轉頭看去，來人正是容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