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在清醒過後的不久,柳因風吃過些東西,也喝了藥,然後便又睡到了榻上,昏昏沉沉地便又進入了夢香之中。


  這一次,夢境之中顯然是安寧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地讓人覺得渾身不適,焦灼難耐的感覺了,想來是因為鴆鳥被傷到的情況已然是有所緩解了,這對於她來說顯然是一件好事,不過雖然這的確是一件能讓人覺得高興的事情。


  但在靠在榻上昏睡的前一刻所麵對的事情,卻是還在柳因風心中清楚地擺在了那裏,包括楚憐和梁楚笙兩人的態度,以及所說的那些話。


  雖然當時柳因風並沒有給予太多的反應,不過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一切不會僅僅因為睡了一覺過後就能夠恢複如初,隻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楚憐他們既然起了疑心,也不會真的那麽容易糊弄過去就是了,不過一切倒是仍有待觀察就是了,因為她心中也並不能夠全然清楚,他們之所以突然改變了態度到底是因為發現了什麽,或者是察覺到了什麽從前還不為人知的東西。


  這在柳因風看來雖然不能說是不重要,不過卻也未到了一切毫無轉換餘地的時刻,畢竟不管他們是對什麽有所覺,所以才有了此番態度的轉變,不過歸根究底卻也隻能是一種懷疑,而並非是全然有了事實依據的東西。


  不然自己當時所麵對的,必然也不僅僅是來自於楚憐的那般問話就是了,隻不過那時候的自己受傷才醒過來不久,整個人也還昏昏沉沉的,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心思去和人動腦筋。


  所以當時也算是回避了過去,並不至於讓人因為自己的回答而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才對,至於之後會是如何,便也隻能是等到到時候再說了。


  柳因風最後的那時,腦子裏的思緒便也就是這樣的,而後聽著耳邊漸漸平息下來的聲音,然後便是也就那麽睡了過去。


  從她在昏沉睡去之前的時間裏聽見的,來自於楚憐和梁楚笙兩人口中所說的那些話,聽來似乎也並沒有什麽能讓人一下子就意識到了其中內裏症結所在的東西。


  他們到底也並沒有將心中的疑慮明說,對於還昏昏沉沉的另一個人來說,隱隱約約所能感覺到的便是一種感覺而已。


  那就是不論是楚憐或者是梁楚笙,在與自己相對的時候所表露出來的那種,讓人覺得竟有些熟悉的感覺來,不過這終歸就是一種感覺,而柳因風也並不想讓這種感覺變成什麽實際的東西,至少現在她並不這樣去想。


  柳因風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覺得比起閉上眼睛入睡的那時候,周圍的天色明顯地已經是暗了的。


  她並沒有馬上起來,就那麽平躺在床上默默平息了一陣,將意識從迷蒙的睡意中給一點點喚醒了。


  轉動著腦袋往邊上看了看,自己仍是在藥廬之中的那張床上,天確實已經黑了下來,房中的燭火光亮映照在房間裏,隻是卻不知道現下是什麽時候了。


  自己連著睡了很長時間,也不知道這一覺睡去又是過了多久,總不至於還像之前昏睡過去的三天那樣,一下子就又過去了那麽長的時間才對吧。


  她用力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意識也算是徹底地從睡意中清醒了,身上雖然還有些綿軟的感覺,但是頭昏的感覺似乎已經是好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梁楚笙的藥效果確實不錯,至少現在的感覺也是好了許多的,比起之前剛剛清醒過來的時候可以說是好上了不少。


  柳因風動了動想要從床上起來,活動了一下便發現右手似乎還是使不上勁兒的感覺,於是便是由左手使力,半撐著從榻上坐了起來。


  鴆鳥的毒性本就不是什麽尋常的東西,對一般人的身體來說自然更是如此,柳因風這回也算是真切地感受過了,雖然感覺身上已經好了不少了,但要想真的恢複如初,倒也不會隻是一朝一夕就行的事情。


  而在她有些動作不甚利落地坐起來的時候,抬眼間便是看見了藥廬中的另一個人,那人正坐在藥廬中放著燭火的一張桌子邊上,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便轉頭看了過來,此時正一雙眼睛落在了榻上才坐起來的人身上。


  柳因風看著那被暖黃燈火映照下的人,看著一半臉籠罩在溫暖的燭光下頭,另一邊隱沒在黑暗之中的楚憐,整個人倒是一下子就更加地清醒了。


  她一下子倒是又想起了自己睡過去之前所麵的的情形,仿佛這一覺的時間被從中省略了一樣,而彼此相對的情形卻是仍舊如此上演在眼前,卻是並沒有什麽改變。


  楚憐看見榻上的人坐了起來,淡淡朝著那裏笑了笑,“睡醒了?”她說著視線下意識朝著藥廬外頭還昏暗著的天色看了看,跟著說道:“再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你也差不多又睡了一天一夜了,怎麽樣,這回覺得好些了嗎?”


  柳因風跟著點了點頭,目光靜靜停留在眼前的楚憐身上,那人也正拿眼睛打量過來,似乎是想要通過眼睛來確認一下,自己點頭的回應是不是真是代表了身體好多了的事實。


  而柳因風此時也並不打算多說些什麽,想到之前發生的情形,她對於眼前的楚憐還是有些不確定在心裏的。


  這天還沒亮,此時的藥廬之中倒是也如這夜色一般,靜謐安然,除了還坐在桌旁的楚憐之外,此時的藥廬之中似乎也是沒有了其他人,裏間那裏柳七想來是還在其中的,不過除此之外也就隻剩下了她和楚憐兩個人了。


  這種感覺倒是有些更像是此前在自己還沒入睡的那時候所麵對的,隻不過眼下少了個梁楚笙,那種像是有什麽要說的感覺,倒是要比之前更加強烈一些就是了。


  楚憐她再熟悉不過了,從前在南毒之中幾乎也都是自己帶著她的,不管有什麽事情她幾乎也都是在旁邊的,比起其他人來說,自然接觸的時間也可以說是最長的了。


  比起年幼時候才來到了南毒之中的曾柔,顯然還要更久一些,彼此這麽相熟的人總還是會有覺得熟悉的感覺在,這與看來的陌生相比卻是不那麽一致。


  在這次回到了南毒之後,柳因風便是如其他那些來到了南毒之中的外人一樣,和南毒之人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接觸,自然與楚憐就更是如此。


  她是南毒如今的當家人,無事也不會浪費時間去盯著原容招攬進來的那些人,而自己似乎倒是也不用擔心什麽,但是眼前的情形顯然又是和從前不那麽一樣了。


  雖然楚憐並沒有挑明了說什麽,但是柳因風自然也能夠感覺得到她如今對於自己額外的注意,和明顯的想要探究些什麽的心思,這在她因為鴆鳥受傷而剛醒來的時候起就見到了出現在要中的楚憐,以及之後所發生的對話都是一致的。


  “其他人呢?”柳因風拿眼睛掃了藥廬一眼,確認外間除了自己便隻有楚憐了。


  她本來是想問你怎麽會還在這裏的,不過若是直接這樣說了,顯然是有些不合適的,聽來便也有些別扭,不過想來楚憐這人此時確實也不該還在藥廬之中才對。


  若不是因為之前她因為睡去了所以還有話沒有問到,柳因風倒是也想不出她該留在這裏的理由,就算要有人守在藥廬之中,而不能放著受傷的人和一個昏沉未醒的柳七就這麽在藥廬之中,也還有孫亮在。


  不然找個守夜的人手也還是有的,畢竟眼下的情況也算是穩定了下來,倒也不至於會有什麽凶險的突發之症就是了,而楚憐倒是就這麽坐在藥廬之中,想來是從昨天來了就沒有離開。


  楚憐聽到她這麽問,似乎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眼睛倒是仍舊看向榻上坐在那裏的人身上。


  而她自己始終還坐在放著燭火的桌子邊上,倒是也並沒有動彈或是要起身的意思,楚憐想起了就在昨日裏才站在榻前麵對著那人說話的時候。


  那時候自己心裏還是有些急切的,現在想來那樣的距離或許太有壓迫感了一些,倒是不及就像眼前這般,也能夠將那人整個看得清清楚楚,“梁楚笙先回去了,他家裏還有夫人和女兒,回去晚了家裏也會掛心,我並沒有什麽事情,便守在這裏了。”


  楚憐說起了梁楚笙此時身在何處,為什麽離開,至於其他的人,倒是沒有再提。


  她的視線就那麽不著痕跡地停留在柳因風的身上,看了片刻之後便是又開口說道:“你的右手覺得如何了?”


  楚憐留意到了榻上那人的動作,包括她起身時候以及此時攤在一旁看著有些別扭的右臂,她自然知道此時那條胳膊不可能真的恢複的有多好,不礙事了。


  正如梁楚笙所說的那樣,之後會是什麽情況,此時還是一個並不那麽確定的事情,柳因風應著她詢問的聲音,不由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放在了一旁卻顯然還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右臂。


  那上頭的傷口看著倒是比之前要好些了,隻不過若說能找回右手的感覺,而不是低頭看去像是個擺設,想要挪動卻要由另一隻手來幫忙。


  “沒什麽感覺,就好像不是自己的手了。”柳因風對此是有心理準備的,她自然不會不清楚鴆鳥是怎樣的存在,在此後還能夠性命無虞也可以說是一件幸事了。


  不過至於自己受傷的這條胳膊,她雖然並不想看到是眼前的這個樣子,不過事實卻也是如此,而後她就聽見楚憐突然說了一句,“你的右手以後可能都是這個樣子了,就此殘廢。”


  柳因風抬頭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麽,她倒是有些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去回應突如其來的這麽一句話就是了。


  這話雖然她自己心中有數,不管是梁楚笙,楚憐,亦或是這幾天出現在了藥廬之中的其他幾人也都多少知道些什麽,不過像楚憐這麽會掛在嘴上說出來,還是會急著告訴受傷的那個人的情況,倒是還沒有發生過。


  柳因風一時間甚至是覺得有些奇怪的,好像楚憐的這句話與其說是在告訴自己一個事實,到不如說更像是一種言語的試探,好從中看看在聽到這話的人會有什麽樣的反應表露在眼前。


  而柳因風第一時間除了有些詫異地抬眼盯著楚憐看了看之外,確實也並沒有表現出其他的什麽表情來,是不可置信,或者是傷心難過之類的。


  她隨後在不遠處投來的那視線之下淡淡地垂下了頭來,抿著唇跟著笑了笑,那笑容卻是更多了些讓人看來會覺得苦澀的東西在裏頭。


  “在知道自己睡了三天才醒過來的時候,我真是嚇了一跳,忍不住後怕起來,我差點就死了吧?”柳因風半垂著視線,一雙眼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隨後她伸出左手來在自己右臂上頭那還猙獰著的兩道傷處輕碰了碰,隻是此時不管是她用力與否,顯然也都是沒有什麽感覺在身上的,“不過多虧了梁大夫的醫術,我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裏,相信以後也會慢慢地好起來的。”


  這輕柔甚至是有些微弱的聲音在這夜色之中卻也是足夠清楚的,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楚憐默默聽了這些話,視線看向那榻上之人的一舉一動,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據需說下去。


  這分明是個陌生的人,陌生的麵孔,還有些稚嫩的聲音,和昔日裏的那個身影似乎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重合在一起,但是……


  楚憐的耳邊倒是又響起了之前梁楚笙說過的話,是啊,有的事情可能越是著急得出一個答案,反而隻會無果,好在還有的是時間。


  “還要一會兒天才亮,你可以躺下再休息一會兒,等天亮了,就會有人送早飯過來。”楚憐然後說了這麽一句,然後便是看著那人朝自己點了點頭,便又默默地躺下在被子裏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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