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一句明知故問的話就這麽莫名其妙地響起在耳邊,柳因風當然不會隻是覺得眼前的楚憐是突然好奇起她的名字來了。
那語氣和神情與其說是對一個本來就已經知道了的人的姓名產生了懷疑,倒不如說是更有其他的意思在裏頭才對。
她抬眼看向了張口問過自己的人,而此時不遠處的另一邊,梁楚笙也正站在那裏,安安靜靜地倒是並沒有急於說什麽,一雙眼睛倒是默默地朝著她的身上看來。
那給人的感覺似乎是和楚憐視線裏所傳達出來的東西相一致的,便是一種將要宣之於口的懷疑,正是對於這名字下頭的那個人,那個已經來到南毒之中有些時日了,並且他們也都早就知道了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知道了柳一的這個名字。
不過卻是到了此時,這聽來熟悉的名字之後倒似乎是有了其他的意思在其中,楚憐說不清此時心裏的這種感覺。
自然,一旁的梁楚笙也是如此,從柳一因為被鴆鳥所傷而被送來了藥廬之中的時候起,似乎有些事情便漸漸顯露出了苗頭來。
其他的人或許並不清楚也感受不到,不過對於全程替人醫治的梁楚笙,以及那時候便來到此處看過了受傷之人的情形,並且和梁楚笙有過幾句話的交流之後,有什麽東西便是在彼此之間流轉著。
誰都沒有將話給說明白,畢竟不清楚的地方仍是有的,也並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全部說清楚的,但是兩人心中卻是有了些默契,在某些事情上,可以說是心照不宣。
這三日的時間對於楚憐來說也是一個焦灼而又漫長的存在,在那日來到此處大略看過了手上之人的情形之後,她原本的心情倒是一下子跟著改變了不少。
當她第一時間聽說出事了的時候,便是馬上詢問了相關的事情,在得知了事情發生在林障之中,並且還是和鴆鳥有關的時候,她第一時間也就確認了林中一切安好,鴆鳥無恙,然後她去想的才是與容華相關的,說是出事受了傷的人。
自己如今作為南毒的當家人,不管發生了怎樣的事情,不論事情或大或小,說到底都是和自己密切相關的,隻不過有的不需要自己出麵,更無須理會,有的卻並非如此。
而這次的事情顯然是比較重要的那一類,先不說鴆鳥在南毒之中的分量,不管是不是有人有意地去驚擾了其中的存在,或者隻是一場意外,這都是一件值得去關注的事情。
當然了,除此之外,事情還關乎了原容,雖然自始至終那人也並沒有楚憐,似乎事情和自己並沒有多厲害的關係,隻由著其他人去處置的意思。
不過容華是他的徒弟,這世上被原容收做徒弟的人,也僅隻這麽一個,重要程度可想而知,而如今這人來到了南毒之中,便也是他們的客人,雖然受傷的人是西景園內與南毒並沒有直接關係的那麽一個人,不過到了如此地步,卻也不能是隻當一切都沒有關係。
況且這人還是第一時間就被送到了梁楚笙的藥廬之內,關於梁楚笙會怎樣去處理這件事情,楚憐在大致了解了事情發生的來龍去脈,並且得知了人已經到了藥廬之中的時候,心裏便是有了個數的。
這受傷的人不是別人,是柳一,這個名字說來相較於西景園中的其他那些人來說,可以算是比較熟悉的一個存在了。
姓柳的這對兄妹似乎從來到了南毒之後被留下來起,便是有些不同值得人多關注幾眼的存在,畢竟他們兩人相較於此前被留下來,而後安頓在了西景園中的那些人來說,本就是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柳一這人楚憐一早也是見過的,僅隻一麵,不過楚憐心中始終還是有些印象的,更別說此後還從孫亮的口中聽說過一些關於這對兄妹身上不為人知的異樣之處。
向來關於西景園裏頭的事情,南毒這邊並不會直接過問的,隻不過是日常有需要人前往照料的事情,用得著南毒分派的人手過去,其他的一切便都是由原容自己來決定的。
隻不過那人雖然在南毒之中算得上十分地自由,不過既然是在他人的地界上,也不可能真的就拋開了南毒來行事,這一點不論是原容本人,或者以楚憐為首的南毒,心中多少還是有數的。
彼此之間說來更像是互惠互利的關係,而這種關係的存在由來已久,卻也並非是從楚憐這裏才出現的,對此楚憐也便是仍舊將本來的一切給延續了下去。
而相比於從前有些距離的關係,倒是如今的那人直接把這裏當成是家了,幾年間從來沒有離開過,似乎也並不做其他的打算,而弄出來的事情卻是一天比一天動靜更大了起來。
留下來的那些人楚憐也不是沒有見過,那某些地方看來有些形似柳因風的地方更是讓人別扭,事到如今,她不會也不能插手原容在這裏所做的事情,隻要是不到真有一天礙到了南毒的什麽事情,其他的似乎也不會怎樣。
原容做過的惡心人的事情也不是隻有這些,早在他把柳因風的屍體變成了傀儡的那時候起,所有人心中似乎就有了數。
至於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些仍未停止的舉動,在楚憐看來也不過是可笑而徒勞無功的,她並不想相信二姐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不過有些你不願意相信的事情卻早已經都發生過了,南毒之中看來似乎和從前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就和昔日柳因風還在這裏的時候是一樣的。
隻不過發生在二姐身上的事情卻是變了又變,從最開始陰差陽錯移魂到了不遠千裏之外的另一個女子的身上,再到了好不容易將人給迎回來之後所發生的那些。
二姐的身體也在一天天變得越發地不如從前,不過死生之際,便是又有了曾柔的出現,而如今容華已經帶著昔日曾柔的屍體回到了這裏。
楚憐在乍一聽到有人回稟的這件事情的時候還不由愣了一陣,當年親眼看見曾柔的身體走出這南毒的時候,她心中已然知道曾柔那人已死,而心裏懷抱著的,是對於重生的柳因風的念想。
沒有誰能夠阻止,也不該阻止那時候二姐的離開,不過那時楚憐的心中卻是抱有著一個念頭,那就是柳因風一定是還會回來的,雖然不知道那會是發生在多久之後的事情,一年,兩年,或者是三年五載,或者是更久的時間。
不過她知道二姐還是好好的,在走過了遠離南毒之外的路,看過了遠處的風光景色之後,她一定是還會回來這裏看看的,因為南毒是她的家啊,也是那麽多年間一起生活在林障之中的所有人的家園。
人有要離開家的時候,但總有一天,還是會回來的,楚憐心中幾乎是不自覺的抱有著這樣的念頭,而所有此間還知道柳因風尚在人世而離開的那人並非是曾柔的人,心中也都是會如此去想的,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梁楚笙。
隻不過之後卻也並沒有過去太久的時間,首先傳回了南毒的消息確實曾柔因為發生了意外而被刺死在山間的山中,這實在是讓人始料未及的一件事情。
不消刻意去說什麽,知道的人自然心中清楚,這話中的曾柔其實指的又是誰,但是顯然這樣的話在他們聽來幾乎是不足信的。
不是事情本身是否真實,而是心中對於柳因風出事的事情的難以置信,雖然沒有人願意相信這樣的事情真的就發生了,不過心底裏那咯噔一下之後沉沉墜去的感覺,卻是在之後一日又一日漫長的時間裏頭落了實。
最初那種第一時間便在心裏將這些歸為虛假消息的念頭也在逐漸有了變化,楚憐當時並沒有親眼看見原容離開南毒去往山間雲村,在她得到這消息的時候,那人早已經走出了南毒很遠了,一並帶走的,竟然還有柳因風的屍體,這也是她在之後才意識到的事情。
原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動身離開的決定,那時候不知道他的心裏對於那消息又相信幾分,不過即便再怎麽不願意去當做是事實來看待,但卻也不是能夠真的反駁得了的。
畢竟柳因風的離去並不是隻有她自己,身邊除了一開始同行離開的容華,之後甚至是還有影淩和秦嵐等人。
可以說雖然柳因風並不在南毒之中,不在原容視線可及的範圍之內,不過那人的存在缺失沒有哪一日真的遠離過他的視線之外,包括幾乎不間斷會從山間雲村處送回來的畫像,對此,楚憐心中亦是有所耳聞的。
雖然對於原容此番的行徑她並不會報以讚同的態度,但是說到底,楚憐的心裏那時候其實還是有些慶幸的。
柳因風的離開不僅僅是對於她來說,甚至是對於南毒之中的那些人來說,都是一件不小的事情,當時對於楚憐來說,唯一還值得安慰的事情,便是二姐還活在人世間的這件事情,其他的似乎也沒有什麽重要的可言。
但是那時候柳因風的狀態確實不好,她是需要時間和空間去排解自己心中的思緒,這在南毒這個讓她背負了許多事情,勞心勞力的地方是無法完成的,所以她不能,也不敢去讓人留下來,但是心中卻也並不能夠就這麽放心人離開。
原容那種監視人一般的舉動雖然讓人側目,也不會讓柳因風感覺到舒服,不過在某種意義上卻並不能就說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保證這人是安全無虞的,這便是最首要的問題。
而如此的一個本該是還在可控範圍的一個人,有一天卻突然發生了意外,這一點恐怕也是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的,事情竟然就發生在山間,誰也不會想到那會是個危險發生的地方,而一切竟然就那麽發生了,並且似乎並沒有轉圜的餘地。
楚憐當時是想親自去山間走一趟的,隻不過如今的自己不比從前,她首先要想的,便是整個南毒。
也正是因為如此,心中倒是越發能夠體會到昔日二姐心中的所思所想,她自認為自己沒有那樣的能力,所以越發覺得肩頭的擔子是沉重不已,不能輕易懈怠的。
她也在第一時間便安排了南毒這邊的人往山間雲夢常那裏走了一趟,隻不過得到的消息也並不會比傳遞回來的有什麽區別。
前去的人回稟說親眼見了楚憐的屍體,也將山間的情形說明了,他們是在原容動身離開之前先一步回到了南毒,隻不過事情卻是已然如此,並沒有什麽能夠讓人覺出欣慰的地方來。
而關於柳因風徹底離去的這件事情反倒是就像一件似真非真的傳言一般,你知道那或許該就是事實,不過因為心中並不想那樣相信,也並沒有親眼見證當時發生的情形,所以反倒是有個念頭在心裏。
好像一切如舊,就正如那意外的消息並不曾傳回來一般,柳因風雖然離開了南毒,不過仍在外頭的某一個地方生活著,隻是離開了山間雲村之地,你並不能在那裏找到她的蹤影,不過她還是在的。
隻不過這種念頭隨著時間久了,便也慢慢地隻剩下一個念想一般,誰也不能真的張口反駁一句,說其實那人一定還在。
但眼下,當麵對著眼前這個名喚柳一的人的時候,那心中不由地卻是莫名跳動著一種感覺來,這種念頭也在這她昏迷未醒的漫長三日裏慢慢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楚憐看著眼前的那一雙眼睛,聯想到第一次瞥見這人時候的感覺,心裏有個答案似乎是要呼之欲出了,一切似乎隻等眼前這人張口間給出的一個答案。
那是一個隻要她聽到了,似乎便也不會還有餘力想要去反駁甚至是質疑什麽,對於心中長久以來都默默期待著的事情,甚至知道可能隻有絕望等在前頭而無力去做什麽的時候,誰能忍得住不去抓住一時的希望,還忍心放任湮滅呢。
視線中的那人此時抬眼看來,張口說道:“是啊,我叫柳一,與柳七是同胞,隻不過家裏並不是真有七個孩子,隻有我們二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