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正如容華所說的那般，這柳一胳膊上的傷痕確實是出自於鴆鳥，這一點在梁楚笙給人做了檢查，將身上的傷處和此時的症狀看清了之後，心中便已經有了個結果。
所以他才會猛然開口問向正站在藥廬之中帶著受傷的柳一來到此地的人，他們是不是從林障處過來的，因為除了那裏，南毒這附近也不可能再有鴆鳥棲息了，況且被鴆鳥傷到還能及時出現在這裏自然是在不久前近處發生的事情，若是遲了，也斷無施救的可能。
孫亮看向了此時正奄奄一息緊閉著眼睛躺在榻上的柳一，在聽到是鴆鳥傷人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裏也不由地跟著咯噔了一聲。
他自然是知道鴆鳥是什麽，他在這南毒之中也生活了幾年的時間了，來往進出林障之內不管是采藥也好，做些其他的事情也罷，關於其中有鴆鳥生活的事情，也一早就已經從南毒之人的口中聽說過了。
包括自己的師父梁楚笙還曾給他說起過鴆鳥是怎樣的一種鳥類，身上的毒性以及特別之處，所以孫亮對於這個名字自然是並不陌生的。
但是即便他自認為還算是能夠詳細說出不少關於鴆鳥的事情來，隻不過這麽長時間在這南毒之中生活，包括數不清多少次來往林障之中，他卻是也從來沒有哪一次是有機會，恰好看清鴆鳥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最終還是停留在別人給他描述的關於那鳥兒的長相來，可是不想自己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和鴆鳥有關的東西，還是那爪印留下的傷痕，還偏偏是在柳一的身上。
孫亮說不上一顆心始終惶惶然安穩不下來，他忍不住走上前去向著梁楚笙說道：“師父，趕快救救她吧，我看她的樣子實在是不好。”
關於鴆鳥留下的傷，想來便是讓人覺得無可奈何，至少從孫亮已知的關於鴆鳥身上的毒性來說，這實在是件要命的事情，而他此時所能寄希望的，便也隻有自己的師父梁楚笙醫術精湛，能夠救柳一於生死之間了。
畢竟梁楚笙他是南毒之人，一定會有辦法才對，而此時的梁楚笙臉色實在也算不上好，但是比起孫亮的慌張來，他顯得倒是沒那麽急切，這對於救人於生死之時，看來實在讓人有些不安。
畢竟要說這人救人的理由，梁楚笙未必會有，但是若說不救的原因，卻是很容易找得出來，一來柳一這人本來和南毒就沒有什麽關係，要說能扯得上關係的人，自然該是原容，這要找梁大夫出手醫治的人，似乎也該是原容出馬。
而他的這位徒弟容華有沒有這麽個麵子，卻是不知道了，再者，這柳一的傷並不尋常，若是一般的原因受的傷，或許還好說，可偏偏還是鴆鳥所傷，從梁楚笙方才的反應上來看，這件事情也就不小。
容華此時麵對著梁楚笙站著，心裏來來回回地也想了不少，隻不過他卻也開不了口再說什麽，至於自己能說的，方才也都和這人交代過了。
而這柳一之所以會受傷，說到底雖然不是自己所為，但是卻也並不能就這麽擺脫了幹係，畢竟這人還是他從西景園內帶出來的，怎麽也該是原封不動再好好的送回去才是，而不是意外害了一條性命，這自然也不是他樂於見到的。
即便他心中對於這對兄妹還是存有疑慮的，但眼前的情形，卻也並不是能夠解決問題的方法，不管是痛苦中掙紮著的柳一，還是一副再焦急不過，看著不由地會讓人心疼的那個柳七，都會讓人在一時間生出些負罪的感覺來了。
容華此時也不得不去想的那就是，如果梁楚笙接下來真的沒有要救治人的打算，那他接下來該如何去做才好，他自己是沒有把握能夠將人給救活的，難不成要去找師父嗎？
可是到時又會有多少把握呢？他現在也並不知道，好在容華的這份隱隱的擔憂並沒有繼續下去。
梁楚笙在片刻的沉默過後便是有了動作，隨著一旁孫亮急切的話音落下之後，他便是轉頭朝著榻上正躺在那裏幾乎沒了氣息的人那裏走了過去，一邊張口對著一旁的人說道：“去幫我把行針的東西都給拿過來，至於其他人，都到外麵去。”
聽見梁楚笙這麽說，孫亮立刻點點頭應聲附和，然後便是趕忙做事去了，接下來他自然是要給師父打下手，想要趕緊將柳一給救回來，不然就怕為時已晚。
剩下的人按照梁楚笙方才的吩咐，自然是要馬上離開這裏在外麵等候的，秦嵐和容華兩人還好，自然明白這是要幹什麽，按照人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而柳七此時正趴在床榻邊上，抓著榻上已沒了意識緊閉著眼睛那人的一隻手，卻是死活都不願鬆開，嘴裏一邊念叨著叫人醒來，一邊哭得整張臉都花了，那樣子倒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害怕極了。
容華無奈，最後還是一下子將人給弄暈了過去，然後架著離開了房間，生怕耽擱了梁楚笙接來救人的事情。
他和秦嵐將人帶出了藥廬，關上房門便隻得是等在了外頭的院子裏，一時便也無心其他，除了這麽等著想聽到一個結果，卻也不能再做什麽了，被弄暈過去的柳七被放在了牆根下麵垂頭靠坐在那裏，臉上掛著的鼻涕和眼淚還在臉上，隻不過總算是不再哭鬧了。
看到這個樣子的柳七，那麽一個高高大大的個子又是如今的這副模樣，倒是讓容華實在也不能將這人，和最初柳七給他的第一印象聯係起來了，而讓人堅信的是，這才是有疾在身心智缺失的柳七本來的樣子，至少並不是佯裝什麽的。
秦嵐目光停留在藥廬的門上，雖然透過合上的房門並不能夠看見裏麵是個什麽情形，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往那個方向張望著，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他深深吸進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有些不安地說道：“但願柳一沒什麽事情，不然的話……”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也不願去想如果最後的結果並不是好的，那又該如何去麵對，一切發生的都太過出乎意料之外了，是他在帶著幾人走進林障之中的時候完全都沒想到的，而眼前卻偏偏到了如此局麵，接下來又該如何收拾呢？
容華抬眼看向了秦嵐正不安注視著的地方，耳邊聽著那滿含憂慮的話，到頭來卻也沒有說什麽，想來此時任何的言語和討論也都並沒有什麽意義。
此時他們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繼續在這間藥廬的院子裏靜靜等著，等待著那扇門打開的時候有好的消息從那裏頭傳過來。
不過雖然等待中的人心中是這樣期待著的，然而容華心中更多的卻是些不好的想法，而且越是在他從方才事情發生的慌亂中平靜了一些下來，這種感覺反而就更清晰了一些。
首先是鴆鳥這東西，在被它傷到之後本就是會要命的事情，這一點應該是毋庸置疑的，再者就是柳一，看剛才被帶到了這裏來的人的情況，實在也算不上樂觀，不管是她情形，還是梁楚笙的態度，實在都算不上能夠讓人安心的。
容華不禁想著這前後發生的一切，想到那時候在林障之中事發時候這柳一的反應，倒是讓人覺得費解。
當時他是下意識就已經做好了防禦鴆鳥攻擊的準備了，自然是不能讓它傷到了人的，關於鴆鳥的危險容華心中也是略知一二的，所以其實也不敢大意，必要的時候哪怕是要讓這攻擊人的鳥兒受傷也是不得不做的。
雖然他心中也知道這鴆鳥在南毒之中並非什麽尋常東西，最好是不要有所衝突的，不過事發突然，那時候他倒是也顧不得這許多了，自然還是要將人放在第一位。
隻是不想緊要關頭這個小姑娘倒是一下子衝上了前去，將準備還擊的他給撞開在了一邊，自己的胳膊上還被那鴆鳥給抓傷了，想來這事情會發生在那人的身上實在是有些讓人想不通，不知道她為什麽又會那樣做。
他此時想要從柳一的身上找到答案，自然也是不能夠的，如果這人因此而有個好歹的話，那一切也就更加不用提了，不管這是為什麽，也敵不過好好的一條性命吧。
再一瞥見還昏沉著靠坐在牆邊的柳七，想到方才他趴在床邊想要把人給叫醒的樣子，實在是忍不住讓人揪心，誰也不想看到不好的事情就這麽成了真。
天上的太陽走了又走，天色也跟著變了又變，他們一直在院子裏站了大半天的時間，直到天色都已經露出漸晚之色，藥廬之中的一盞燭火也悄然被點亮了。
外頭的人抻著脖子看著，又過了一會兒，那關著的門總算是被打開了，孫亮這時候走了出來，神色看來並不明朗，等在外頭的兩人這時候趕忙走上前去詢問，卻是並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的回答來。
然後還沒等他們詳細地再說些什麽，梁楚笙跟著從屋裏走了出來，這人的臉上隱隱可見疲倦之色，看來倒像是有些勞累的樣子，想來過去的這段時間裏頭，也足夠讓人勞心勞力的了。
梁楚笙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走過孫亮身邊的時候說了句，“我先回去了，你照看著這裏。”然後便徑直往離開的方向去了，似乎並沒有留下來繼續照管藥廬之中的意思。
孫亮應了一聲跟著點了點頭，和人道了別，默默看了眼前站著容華和秦嵐兩人一眼，轉頭便是朝著藥廬的方向走了過去，“我們進去再說吧。”
幾人一前一後往藥廬裏頭走去，順帶著把一旁坐在地上的柳七給扶進了屋裏，孫亮指了個方向，便是讓人把柳七給安頓在了裏間還有張矮榻的房間，默不作聲各自安靜了一陣，便是都不約而同地來到了柳一正躺在的床邊，靜靜朝著那上頭的人看了看。
此時的柳一臉色仍舊是很不好看的，呼吸亦是微弱，可以說是並不見多少好轉的跡象，這也讓看到此情形的人不免懸心。
秦嵐率先開口問道：“她這是怎麽樣了，是……會沒事的嗎？”
孫亮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和等候在外頭的人說出脫離險境的話來，此時麵對著如此詢問，似乎一時間仍舊不知道給怎麽開口作答才好，作為唯一一個經曆了梁楚笙給人救治過程的一個人，他的一顆心此時也不曾真正的安穩下來。
而這樣的疑問他在不久前同樣也對著自己的師父說過，隻不過卻也並沒有一個全然肯定的答複就是了。
想到師父方才離開時候的樣子以及最後交代的話，孫亮心中默默歎息了一聲，一雙眼睛靜靜落在了柳七的身上。
“再等等看吧，相信她會沒事的。”孫亮的話最終也隻是希望而已，至於何時希望能夠成真，所看的也隻能是還未可知也並不明朗的以後，至於又是到什麽時候，此刻卻是並沒有誰能夠知道。
秦嵐不由地歎了一口氣，看向柳一的目光變得也更加糾結了起來，而默默從旁看著的容華，此時心裏倒是能夠明白孫亮的話和梁楚笙的意思，也更包括眼前的情形。
他是不知道榻上的柳一何時能夠脫離險境安然無恙的醒過來，不過或者從將人送到這藥廬還能一直到了現在，也未嚐不是一件幸事，至少眼前的柳一還是好好活著的，這對於被鴆鳥所傷的人來說，想來可能已是不易。
梁楚笙走的時候並沒有說自己什麽時候會再來，也沒有多交代一聲這裏有什麽事情發生就去找他的話，想來這位梁大夫在方才的時間裏頭大約也是將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過了吧，而接下來所要看的，也隻能是柳一她自己了。
“時候也不早了，我有些事情要離開一下，柳七的話是把他留在這裏，還是我一並給送回西景園去？”
容華張口詢問了一句，他一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雖然裏間柳七這會兒還沒醒，不過也不能一直都讓人昏著，等會兒要是柳七醒來了，想必還是會鬧騰的。
孫亮想了想，最後還是說道：“算了，還是將人留在這裏吧，我一並看顧著，不然放他自己也不是件能讓人安心的事情，好歹柳一也在這裏，他看了也能安心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