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一場風波席卷過後,悄然平息,幾派掌門人先後喪命,一時江湖易主,顓宇山莊新任莊主闊攬承責,承托山莊之武林地位,接掌了昔日統領盟會的重任,張燈結彩的山莊之中,眾人前往恭賀。


  顓孫翔一身殷紅喜服立於人前,迎來送往,今日是他正式接任山莊莊主之位的慶典,也是迎娶身邊著鳳冠霞帔女子的吉日,雙喜之事,更是眾人眼中欣羨的對象。


  絲竹樂聲連綿不斷,恭賀行禮之人絡繹不絕,這偌大的顓宇山莊內已是擠滿了人,觥籌交錯人聲喧嘩,無比的熱鬧聲中總像是映著些不真實的感覺。


  她走進了人群中,看著被目光追逐的一莊之主,還有身旁並肩而立的人,精美的裝扮加身,此刻的女人已然是一位美麗的新娘了,眉眼之間更是難掩真切的喜悅,而對於顓孫謙而言,有一個愛著自己的人在身邊,也許總是會有幸福的一日。


  對於古湘,她從沒有過絲毫的喜歡,也談不上厭惡,或許隻是想就像陌生人一樣,卻不知是否因為自己已日漸混沌的精神。


  原本許多的感覺竟真的淡漠了些,有的甚至於已經忘記了,而在這一刻,她竟會對這人的存在感到欣慰。


  給顓孫翔帶去了可能的幸福,讓古月風有如此承歡膝下的天倫,這一切,確是自己於今日裏真切看著的。


  如果不能踏入別人的快樂,便是要好好走回自己的路,若二者皆無可得,該是這世上多麽磨人的痛苦,她慶幸自己並未淪落其中,慶幸身邊有一個能讓自己遠離開這一切的男人。


  “恭賀顓孫莊主。”


  透過人群的視線然後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終於向著被圍繞的那人走了過去,也因此,人聲漸漸消寂,眾人的目光投射而來。


  今日已為人妻的古湘比之過往從容了許多,而她站在兩人麵前,感受到的是一種可能此刻顓孫翔還不能真切體會到的,但卻從此時便屬於他的幸福。


  “璣惏……你來了。”


  一個人的出現而攪擾了平靜的一切,原本隻是沉浸於其中的眾人,也因她的到來而變得不安,曾經兩次掀起顓宇山莊風波的女人,或許此刻會是要他們放下酒杯,以命相搏的人,看向今日的一莊之主,所有人也都暗自隱忍,靜觀其變。


  “今日山莊大喜,武林大喜,我於是不請自來,想看看莊主如何規劃日後的太平盛世,又對於從前的恩怨打算如何了結?”


  從於顓宇山莊中大開殺戒時起,從害了顓孫謙的性命然後在今日重回這裏,所有的一切早已麵目全非,誰又能不知,誰又會不明。


  “既然日後是一方平靜,那有些犧牲也是自然的,魔龍域被滅,也有人為此付出了代價,那麽從今日起,恩怨消弭。”


  平靜的聲音裏透不出喜慶熱鬧的中應有的欣愉,往日的淡然調笑之意也已不再了,同樣的麵孔,一樣的聲音,無論你甘願與否,世事總能於時間的推移裏改變一個人。


  此時的他已然是能號令一方的領主模樣,這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明白的話,也宣告著一切是非的終結,無人會再反駁,也隻因為如今的顓孫翔。


  “既是如此,那我今日便是來此送上祝禮,再賀莊主大喜。”拿出手上的東西呈於眼前,也引得眾人探尋的視線,一枚令牌還有一塊玉雕,一樣是曾經他送的,如今親手送回。


  “這是祆渝的掌門令,今日交到莊主手上,明日世界不便涉足武林中事,日後還望顓孫莊主能保它一方清閑。”


  “明日世界本就是個清心的地方,日後也會是如此。”


  握著手裏的東西,溫潤玉雕靜置掌心,堅硬硌人,目光往來於一眾視線之下,帶著應有的陌生卻難似不曾相識,她就這樣再看了一眼麵前的人,聽清了彼此的承諾,也帶著麵容上最後的一絲笑意,他們都是知道的,從今而後,不會再見了。


  “顓孫翔,多謝,告辭了。”


  “璣惏……”


  未再回頭卻因他口中的一聲名字而停下了腳步,一切好像突然變回到了從前,隻是那時,他的聲音不會讓人覺得酸楚,而一句不過稀鬆平常的告別也不似這般沉重。


  終是打破了靜止於心中的時光,一步步走出了落在身上的視線,隻能仍舊淡淡一笑,然後抹去所有,一切都是會被忘記的,或許留不下哪怕一種感覺,已然清楚明白了,也就多了些釋然,遠看一切光影如舊,綿延不息。


  遠離了人氣酒香,絲竹喜悅,然後踏入了隻有柳枝微擺的河堤長風裏,看著波光粼粼蕩漾起水底的平靜,然後一層層漸而消散,終無蹤影。


  當你越來越記不起,而看過的美好又會轉眼間消失不見,或許隻能留下淡淡的一點模糊時,隻要不耗盡心力去想,一切就像是從未發生過,潔白空蕩,從容靜謐。


  隻是這樣的寧靜有時也會像少了些什麽,也許就是一人在側的熟悉光陰。


  於和風清寧中淡淡沉靜,有人靠近了身邊,正是十分熟悉的一人,悄聲融入了周圍的一片淡然裏,本應不必去在意,隻是這一次,她卻隻覺頸上一點疼痛,然後終是失去知覺昏倒了過去,直到意識模糊的最後一刻,她還沒來得及弄清楚,他究竟要做什麽。


  有一人輕靠在懷中,睫毛的陰影淡淡地投在臉上,呼吸平靜,隻有鮮活的生命依舊存在,一切的美好才不會消失,隻是時間的流逝從不曾停止,他可以繼續擁著懷裏的人直到日暮或是下一個清晨,卻無法讓這一切無盡延續下去,生命皆有始終,或許終有歸屬。


  魔龍域中不能沒有龍女,而他不願放棄的這人,卻已然成為了不得不放棄的一人。


  生於魔龍域,也是為著魔龍域而生,從初時開始他便知道應該發生的一切,和那與命運息息相關的所有。


  魔龍域之所以存在並擁有如眾人口中傳說的那般力量,不是在於可操控多少為之效命的下屬,而隻在於傳承龍脈的人,承襲了血脈中的暗夜魔力,這裏的主人才會是可掌控一切的主宰,而若要成就這一切,則必是要為此付出代價。


  他生而與眾不同,因為身體裏留承下來的力量,使他從第一眼看到這世界時起便能記住所有。即便不能明白看見的一切,但所有的記憶卻會累積存留,直到成長後的他慢慢地咀嚼,明晰那些早已發生過了的事。


  曾經魔龍域中有一名麵容蒼白憔悴的女子,終日癱臥在床榻之上,好似就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所有的人要是第一眼見到了她,必然會認為那是一個將近蒼老的婦人。


  可若是肯仔細地看一看她蹉跎麵容上的一雙眼睛,便會見到青春,見到本該屬於她這花樣年華時跳躍的神采。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沒有誰會願意靜靜地端詳這樣的一副麵容,同這樣一個垂死掙紮的人呆在一起,但卻總是還有關於她四散而起的言語,時時響起,不止不息。


  初時她本還是一個清零美好的女子,即便算不上是絕色的美人,卻還是能讓許多人都喜歡的一副模樣,隻是後來她進了這魔龍域,被選定為龍女,然後做了身為龍女必須要做的事情,不過短短光景過去,竟像是耗盡了她的一生,以致於今日。


  她的痛苦無人能夠真切地體會到,在所有人的眼中這樣活著不過是生不如死,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幫她解脫。


  隻因還需要身為龍女的她像這般存在著,她必須要死也注定會死,但卻是在流盡了身體裏血液的時候。


  繼承了龍脈的人必須要以母體的血肉為食,以緩和魔力對於幼小身體的衝擊,進而穩固流轉的氣息,那種鮮血的味道殘留在記憶中如此深刻,以至於即便是在許多年後的今日,依然會像彌散在口裏一般,無比真實。


  對於身為龍女的人,他並沒有多少的感情可言,在這世世代代的魔龍域中,像這樣發生的一切是理所當然無比尋常的。


  誰都不知道,究竟她們在忍受著生死掙紮的時候內心又做何想,是否又是真得甘願付出一切,隻是她們都有著同樣的一個結局,無有例外。


  隻是如今,當自己選擇的龍女也將要麵對這一天時,那過往揮之不去的記憶已然變成了無盡的枷鎖,無法不去想,更不願將她帶入過往的記憶裏,看兩者重合一切成真。


  懷抱著溫暖的一人行至無路可退的今時,他已然清楚地知道將會發生的一切,龍脈中的暗夜魔力無法長生於一副軀體裏,百年之間輪回流轉。


  如果不能由血脈傳遞,這力量便會被封存在一個終始相連的秘境裏,脫離於人世代代發展,就像是一個真實的虛幻之地,封存住的隻是已然逝去的過往,像個圓圈一般永無止息。


  活著也許並不代表什麽,或者可以看著她從生至死衰老而去,然後會有其他人代替她為龍女存在,而如今的她便可忘記一切繼續生活下去,至少不會再麵對殘忍的生死掙紮,即便不能清清楚楚記住所有,但也因此忘卻了一切痛苦煎熬,算不上是一件壞事。


  眼前是一片美好的水天微風,他一直極力嗬護的生命正淺淺吞吐在懷抱裏,輕輕抱著,而後沿著潺潺的流水方向慢行前去。


  就在不遠處的地方,可見坐落於橋旁的一間間房屋,鱗次櫛比交相錯落著,不知有多少人家安身於這巷陌之間,平靜地生活,正炊煙嫋嫋,幸福度日。


  許多人都愛這樣的祥和寧靜,像是可以衝淡一切關於時光流逝的印記,甚至哪怕白發蒼蒼之時,也不必覺得惶恐難安,仍是習以為常的從容美好存在,這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深埋於心底也從不曾改變過,清清楚楚地落於自己眼中,又怎會不知。


  日落黃昏的光芒悠遠綿長,映照在層層的石階路上,像是會一直通向所能想到的任何地方,夾雜著一些過往的歡樂愁緒。


  並肩行於其上,少了些嬉笑吵鬧的聲音,一時光影的淒美之感落於心裏,竟帶著一絲淡淡的失落憂傷。


  “如今湘兒嫁了人,以後也就剩下我們兩個了。”


  “是啊,想來時間過得也真快,”攬過身旁女人的肩膀,安慰著那幸福過後的些微落寞,有身邊的人倚靠,空洞卻也被溫暖充填著,“以後的日子我好好地陪著你。”


  關懷之語還未能說上許多,腳下依舊未停向前走著,隻是視線落在了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地方,片刻驚愣過後,便是馬上快步走上前去。


  “璣惏?”


  一人依靠在牆壁邊上坐著,已然是昏沉沒了意識,陳心蓉也是不由地一驚,心中更滿是疑惑,

  “她怎麽會在這兒昏倒呢?”


  “先帶回去再說吧。”


  並未顧著說什麽,古月風便是急忙動手把人抱回了自己的屋院,然後安置在了臥房的床榻之上,一切妥當,心中的憂慮卻是不曾退去半分,先前還在湘兒大婚時出現在了顓宇山莊的人,不知短短時間過後又怎麽會變成這樣。


  “怎麽樣了,心蓉?”


  “看脈象好像並無什麽大礙,我想隻要再休息一會兒,應該也就會醒過來了。”仔細把了脈,然後為床上的人蓋好被子,才又回到了古月風身旁,關於心中的疑惑也就忍不住說了出來,“月風,你說她怎麽會昏倒在那兒?”


  “看來也隻有等她醒過來才能知道了,但願不是出了什麽事情才好。”


  從黃昏直至入夜,又到夜色深沉,古月風一直靜坐在床邊,原本以為很快就能醒過來的人卻一直沉沉昏睡著,沒有半點會轉醒的跡象,隻能像這樣時時看著,心中的不安卻是更甚。


  第一次這樣地靠近她,仔細地看過那入眠時緊閉起的眼睛,一時竟恍惚覺得,就是舊時記憶裏似曾相識的模樣。


  她一直是怎樣活著的,忍不住也曾無數次地想過,想著她還在那個全然受盡了傷害的女人身上,想著她呱呱落地之時,關於她隻有太多的未知之事,無法卻也不能輕易開口詢問,隻希望日後的每一個明天,一切的不幸全然消失。


  窗外的暗色不覺間已漸漸退去,露出了清晨的點點光亮,一直坐等著昏睡的人醒來,隻是這一等卻已經過去了許久,直至有推門的聲音響起,他抬眼看向走進門來的人。


  “我準備了飯菜,你也先去吃些東西,休息一下吧。”


  走近了看向榻上,仍舊沒什麽回應,古月風便也站起身來,隻是視線還未從床上那裏移開,“都已經過了一整夜,她怎麽到現在還一點起色都沒有?”


  “或許隻是太累了吧,她並沒有受傷,也檢查不出什麽來,我看我們也隻好再等等看了。”


  以陳心蓉的醫術,自然值得人相信,何況如今的璣惏也已經是獨當一麵,輕易也沒人能傷得了她,正這樣想著,卻是見床榻上的人似乎動了動,然後便真的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朦朧的眼神不像是睡眼惺忪,看來倒更像是空洞洞的,慢慢坐了起來,才終於看向了麵前立著的兩人,“他呢?”


  終於清醒過來的她,視線定定地看著靠近於身邊的人,卻是依舊僵硬著沒有回應,接著便四下打量開來,然後開口說了一句讓人一時不明的話。


  “他?你說的是誰?”


  一時不明的話讓人摸不著頭緒,她環顧了四周看著,然後繞過床前的人就要往外走,隻是嘴裏還依舊不停地念著些什麽,“人呢……他人呢?”


  訝異的兩人一時間彼此對視,卻也都無法相信自己剛才看見的,醒來後的璣惏好像是突然變了個樣子,變得與往日全然不同,似乎意識不清,更認不出他們二人。


  連忙拉住了正欲到外麵去的人,不敢再耽擱下去,陳心蓉便又立刻搭了脈,一絲一毫都仔細看了,但也隻能是僵硬著一張麵孔鬆開了手。


  “我還是診不出她有什麽不妥的,但從意識不清的症狀來看,應該不是受了什麽刺激引起的,或許是服了某種特別的藥物,月風……”


  不知還能說什麽,也無法再說下去,古月風隻是將這精神恍惚的人暫時困在了身前,真切看著,卻怎麽也想不到一切會變成眼前這個樣子,一時心中五味雜陳,“璣惏,你看看我,你到底是怎麽了?”


  此時的人像是有些累了,由古月風抓著手臂,便是靜靜地立在那裏,不再說話,茫茫然的一副表情。


  原本的平靜就這樣被打破,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也不知一切因何而起,她便被疑惑探尋的目光看著,其實已經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整個世界在腦子裏好像隻剩下一片空白,越來越大快要淹沒了,隻記得那時耳邊上的一個聲音,好像隻記住過那一個聲音,也隻認得那一人,而那是誰,也快要忘了。


  “月風,還是先讓她到床上去休息吧,我看她現在的精神不是很好。”


  壓下了心中的躁動不安,看著麵前的人還有些異樣的神色,便又將她扶回到了床上,除了休息,似乎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她好像是記不起一些事情了,心蓉,以你的醫術難道不能救治嗎?”


  古月風的焦急和不安她都看在眼裏,也實在不願看著原本好好的一人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隻是有些話還是不得不說,也算不得什麽希望。


  “凡是病症都要對症下藥,可我如今找不出她身體裏的任何問題,所以也就沒有辦法為她治療,也或許她神誌不清隻是一時的,再過幾日就會好了。”


  一切的話聽進心裏也燃不起多少希望,隻靠等待便能改變一切,雖然盼望如此,卻又根本無法全然相信,於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晴朗白日裏,本該愜意悠閑的時光終變得愁雲慘淡,一切的不平靜然後都陷入了沉默裏,從她清醒過後,開始不言不語,甚至是不吃不喝。


  “你已經有兩日都沒吃過東西了……”


  將一勺溫熱清香的稀粥送到她嘴邊,僵持了片刻也隻能又無奈地放了下來,這一天已經試過了許多的方法,也換了各種的食物,可是依舊莫名恍惚著的人,卻是連一口水都不肯喝下。


  “月風,我看還是不要再逼她了,如今她記憶不清好像也提運不了內息,我們做得越多,怕隻會適得其反。”


  “我明白你說的話,隻是你看她的樣子已經虛弱了不少,如果一直這樣不吃不喝下去,早晚身體會垮了的。”壓抑不住聲音裏的躁鬱,隻無奈將手上的食物放回到了矮桌上,心中那許多的不安更是無人能解。


  原本的璣惏還是好好的一副模樣,如今卻是將所有人都當做陌生人防備著,不理會旁人的關懷與擔憂,絲毫都不在乎。


  “我們再一起想想別的辦法吧,總會是有辦法的。”


  一直陪在身邊的人一時也束手無策,隻能是說些寬慰的話,或許真的會有什麽方法在不久之後出現,但眼前不知原由所造成的一切,隻讓人難以入手,即便你目不轉睛看著,接下來的些許變化都可能更糟糕而已。


  “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


  時間於煎熬的分秒中悄然逝去,寂寞白日連著又一個無眠之夜,除了退守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終究也無計可施。


  原本恍惚的那人默然著沒有一絲精神,隻是坐在院中的大門旁,頹然地睜著眼睛,不知道是在看向哪裏,也仍舊不願意別人靠近,隻像是在堅決地等待著什麽,耗盡一切,卻將更多的無奈留給了旁人。


  “天已經黑了,看來她是要像這樣待上一夜了。”


  視線不曾離開過漸而不明於昏暗天色裏的人,他的話卻是圈在了一方之地,陳心蓉緩步走了過來,在這滑過黃昏入夜的暗沉裏,點亮起了一盞盞的燭火,光亮瞬時暈開至庭中院落裏,卻暖不過一隅的溫馨。


  “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不能一直這樣不眠不休的,實在不行就隻能還讓她昏睡下,隻是怕醒來後人會更加地模糊,意識不清。”


  他並沒有就此回應陳心蓉的話,隻是仍舊背對著火光坐著,定睛看向還固執於大門邊上的璣惏,錯綜糾纏的思緒一直漫行於自己的腦海中,然後終有沉沉的聲音響起,“其實,璣惏她……”


  “我知道。”


  未及言明的話語打斷在了女人的聲音裏,然後便看著古月風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是有話要說,卻還有些欲言又止,但已不必再說什麽,她便已然知道了。


  或者說並非直到此時,而是早在古月風曾經想要說出這話時,她已然就猜到了,隻是那時還不願意清楚明白地聽見這番話,但現在,卻也無可選擇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突然出現一個叫做璣惏的女孩,且能解你身上的毒,你們之間不可能沒有任何關係……石璣惏的事情過去了那麽多年,她一個人一定也吃了不少的苦,隻是沒想到竟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看來讓人難受。”


  陳心蓉的話並未說得通透,但卻也說出了他心中的話,他也知道,此刻站在身邊的女人已然明白了一切,無需再多言什麽,隻是關於璣惏的存在,他自己本應做的,卻也如同今日才明晰於彼此心上的言語一樣,晚了足有十多個年月,而一錯至今。


  “蓉兒,謝謝你。”


  “我們是一家人,你也不要太過著急了,她是個堅強的孩子,相信一定不會有事的。”


  心中的一絲欣慰傳遞到了臉上,顯露出些許似乎帶著溫暖的笑意,然後才又將視線落回到了院中人的身上,便又隻能默然無語。


  不知道她為什麽隻是固執地守在庭院的大門旁,或許是真得想要離開這裏,但卻又記不起任何的事情,無處可去,這樣的她,這樣無力的掙紮,像極了曾經記憶中的模樣,隻是那時塵土髒汙裹著弱小無力的身體,而如今,她依然蒼白脆弱,隻怕痛楚更甚於從前。


  再麵對這樣的一個人,似乎還能看見從前的一顆如孩童般的心,不禁想著或許一切能夠重新開始,也能扭轉錯失了的過往,改變一切,隻是像這樣美好的希冀卻還是無能為力於眼前的這一刻,瞬間讓人覺得迷茫無措。


  若是重回到曾經林中的那一日,再見到有人拚力尋找著古月風一人,會不會從她的眼睛裏或是麵容上,知道應該要明白的一切,而不是就讓她獨自跑開,麵對孤立無援的明日。


  那麽無論事情將會如何發展,或許都不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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