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你說的中毒,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麵對著眼前這個看起來與健康人無異的小姑娘,他原本以為隻是尋常一般的給人看診,卻不經意間已經是天差地別了。
此時最讓人覺得好奇地,正是之前說起的中毒一事,因為就他看來,這毒未免是太過不同尋常了一些,他雖然一時間並不能在有關是什麽毒這件事情上,得出個結論,甚至是利用自己這幾年間學到的知識,想明白哪怕一星半點與此有關的東西。
但是至少有關這個小姑娘口中所說的中毒之事,卻是也應當無疑,不過在相信了事情確實如此之後,倒是更有一件讓人越發詫異的事情。
那就是這個中了如此奇毒的的一個孩子,是如何還能夠好好活下來的,就像眼前這樣還好端端地站在別人的眼前,而且看來並沒有任何的不妥在身上。
柳因風看著心生疑惑一臉詫異難解的人,便是如實回答道:“已經是年前的事情了,在動身來這裏之前,不過現在比起那時候,倒是已然好了許多。”
“確實是……”對於這小姑娘所說的有所好轉這件事情,他作為一個大夫,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
因為剛一診脈的時候,還是看不出太多異樣的脈象,沉下心來再仔細看看,卻能夠發現其中潛藏的不妥之處來,倒不是他對於自己的醫術吹噓或者是盲目地自信,就是隨便在外麵找到一個大夫來給這小姑娘看診,恐怕十個有幾個人都隻當是無礙,也診斷不出個所以然來。
若不是有了這兩年在南毒之中與毒物打交道,潛心學習的這段時間的曆練,恐怕他也會是混沌不知人中的一員。
但是眼前既然發現了這不妥之處,自然也是一下子就調動起了他全部的好奇和在意的心思來了,想要在這小姑娘身上一探究竟。
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此時他莫名倒是多了一種直覺,那就是這人到南毒之中確實是來對了地方的,對於她自己,或者是南毒來說,或許都是如此。
他看著眼前這小姑娘的一張臉,不由地就又伸出了手去,掰開她的眼皮又仔細看了看,“你說你曾經失明過,現在覺得如何,還會有什麽不妥之處嗎?”
“一開始是什麽都看不見的,後來漸漸地好了些,就是在天色變暗的時候看不清東西,不過來此之後,情況似乎又更好了些,雖然夜裏沒有光亮的情況下好像不比以前,不過已經算是大好了吧。”
他聞言不禁也是點了點頭,這眼睛至少就如今看來,已經算是沒有大礙了,若是曾經真的因為中毒而失明過,那麽能恢複成眼前這樣,已經是足夠幸運了吧。
當然,對於這小姑娘口中所說的話,他卻是也無法全然相信就是了,因為若是無人醫治的話,那種藏在身體裏的毒是不可能自行消散的,隻會越來越糟糕,逐漸惡化下去才是。
就他看來,恐怕就算是有醫治之法,那能想出此法進而就她於中毒病症之下的人,也絕對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大夫就是了。
至少若是當初是他自己遇見了因為中了這種毒而失明,目不能視的這人,他也不能說自己是否真有一個好的辦法,能夠將人給一隻痊愈,就算想出了辦法來,應當也不會比眼前這小姑娘的情形更好了。
“當時沒有人給你醫治嗎?那你自失明之後又是如何慢慢好轉的呢?”禁不住心裏的疑惑,他便又向著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確認了起來,心中實在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柳因風默默看了這人一眼,似乎是暗自思索了一番過後,然後才說道:“當時我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具體的事情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也有人找了些方子,什麽民間土方也有,至於是怎麽好的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和我相比,倒是柳七的狀況就不太好了,也一直沒什麽太大的起色。”
“你的意思是說當時他也和一樣,都中了毒?!”
聽了這小姑娘最後說的話,他從本來的若有所思倒是又額外被驚到了一下,轉眼看向那個叫做柳七的人後,在得到了她一句肯定的回答之後,便又朝著柳七的方向伸出了手來,顯然是準備再重新給人診脈一次。
有了之前這小姑娘的經曆,他便也自然是要再謹慎細致地看過,才敢得出結論來,生怕是自己一開始給人看診的時候不小心給疏忽了什麽,所以沒診斷出什麽中毒的症狀來。
柳七本來就是不情願的,心裏對於這麽個不知道是誰的人上門來已然是沒有了好感,自然更是不願意配合,之前就是在柳因風的勸說下,才好歹配合了一下,這會兒自然也是不情願的。
於是在人家大夫剛一伸出手來的時候,便馬上縮著身體往後退去了,顯然是不準備聽人吩咐的意思,一手還懸在半空的人,便隻好又將目光投向了這小姑娘的身上,顯然是希望她能幫忙。
“我可能之前看得不夠仔細,還是再重新診斷一遍得好,恐怕有什麽方才沒有留意的地方。”
柳因風點了點頭,嘴上應了一聲好,然後便轉頭又看向了柳七,“你把手伸出來再給人看看,就像之前那樣,又不會怎樣,我保證之後也不會逼著你喝什麽苦藥,好不好?”
聽見了柳因風的聲音,柳七這才將腦袋轉了回來,抬起頭來看了看,最後終於是一副相信了她話中所說的,然後瞥了一眼正朝自己伸出手來的人,然後將自己的兩條格博都給伸了出去,任由著大夫扯著他的手放在了桌麵上,手指頭搭在手腕上,一點點輕輕挪動著。
看完了這邊又去看另外一邊,比起最初的時候,這回要花費的時間卻是更久了,隻不過從頭至尾,給人看診那人臉上的神色都不甚明朗。
哪怕是直到最後收了手,臉上的神色也是耐人尋味的樣子,而這一切自然都默默落入了柳因風的眼睛裏,她靜靜在邊上看著,直到這人轉臉看了過來。
“他似乎沒有中毒的跡象,不知道你說他中毒的時候有什麽症狀嗎?”這人方才仔細診斷推敲了半晌,到最後卻是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其實若不是不久前才在這小姑娘身上印證了中毒的事情,此時他是怎麽也不會覺得,這個柳七是個中過毒的人。
難不成是已經好的徹底,正如這已然是痊愈的小姑娘這般,隻不過她還能通過脈象發覺些曾經的痕跡,而這個男的就徹徹底底和一個健康的人無疑,所以便發現不了什麽了?
眼下除了如此的解釋之外,他實在也想不出還有什麽其他的可能性來,雖然說人健康了就應該看作是好事,但是有關這奇怪的毒以及發生在這對兄妹身上的事情,實在是不能讓人不多想就是了。
“我也不知道。”被人問起所謂的症狀,柳因風理直氣壯地應了一聲,不過說的確實一問三不知的話。
在麵對這人的疑惑時,便是解釋道:“那個時候我的眼睛是完全看不見的,實在也照顧不到身邊的人,也看不見他究竟是怎麽了,不過那時候耳邊總會聽見柳七口中說出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話,都是些聽不懂的事情,話中有說什麽自己是柳因風之類的話。”
“一開始我還隻當是他說的胡話,不過後來才知道確實有這麽個人,想著能治他的病,解身上的毒,便相伴上了路,來到了這裏,不過說來也巧,也是在來到了這個地方之後,我的眼睛似乎才徹底好了起來,看柳七的狀況似乎也是好了許多,我想果然來這裏是對的吧。”
“這……”聽了此番言語的人除了一陣驚訝之外,言語間似乎開始有些吞吞吐吐了,像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倒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回應來才是對的。
柳因風是誰他自然不會不知道,如今恐怕不知是南毒之中,哪怕是在巫城以外,甚至梁國楚地之外,南毒當家柳因風的名號,也是有不少的人都聽過了。
當然,除了柳當家本人在世時的名聲,如今更多的人得知了她,甚至在她死後津津樂道的,反倒不僅僅是那曾經南毒當家的名頭,而是和原氏二公子相傳的種種故事,他自然也是略有耳聞,還曾在城裏聽過那麽兩回說書的講的故事。
不得不說,之所以會吸引了那麽多的人去聽,甚至是當做茶餘飯後的樂趣談資,實在也不是什麽意外的事情,因為確實會讓人好奇,也確實是有趣的。
隻不過在南毒之中,這件事情倒是顯得格外地不同,至少和外間相比是這樣的,甚至還顯得有那麽些尷尬,。
少在南毒中人的口中,是不太會有誰把這件事情,隨便掛在口頭上去說的,對於如今還身在南毒之中的那位原氏二公子,以及因為他才招攬進南毒之內的,類似於柳七兄妹這樣不明身份的人,更是處在這尷尬之中,也成了南毒之中有些格格不入的存在。
不過隻要有原氏二公子在這裏一天,這些人哪怕是會被各種視線看著,自然是會有他們的容身之地就是了,隻不過若說這件事情是否是一件好事,誰也說不清楚,或許隻能是由原公子自己來定奪了吧。
至少在他一個在南毒中沒什麽身份,人微言輕的一個小大夫看來,實在是也說不出明明白白的一個好字就是了。
本來在一開始麵對這樣的兩個人,一個心智不全,一個還未長成的幼女,無論怎麽看來,這樣相依為命的兩個人,都是讓人同情的,若是能在南毒之內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也不算是件壞事。
不過卻不是跟著原公子招來的那些人一道就是了,他心中也是覺得這兩個人是有些不同的吧,不然楚當家的也不會找了他來特意給這兩人看病。
一向這樣身份留在南毒的人,他們都是不怎麽會管的,都是由原公子身邊的人,再不濟也是那個沈妙之流來照管,怎麽也不會惹得南毒的其他人還另眼相待就是了,不過此時他倒是不敢這麽覺得了,甚至就連自己為什麽會被安排來到這裏走這一趟,他都不禁想了許多。
別的不說,就是這小姑娘方才說起,那傻子胡言亂語時提起的一個人的名字,就足夠讓人提起精神來。但是即便如此,他所能多想的也隻能是在中毒這件事情而已。
若說其他,就算是他再怎麽想,說到底也沒什麽用處,他所知道的柳因風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名字,昔日的當家人,如今南毒之中的一個傀儡罷了,平時也少有人會宣之於口,倒像是避諱就是了。
見這人一副若有所思,卻又蹙著眉頭眼看是沒什麽結果的樣子,柳因風輕歎了一口氣,便是揚聲假意問了一句,“怎麽了嗎?”
沉思了半晌的人,這會兒總算是因為旁邊的聲音而回過了神來,與這小姑娘對視了一眼,“哦,沒什麽,我隻是想你剛才說的,可能是到了南毒這個地方林障之中自帶些毒氣,所以說不定能讓身上本來的毒性消減一些?”
他說到這兒,話裏卻也是疑問,顯然是並不確定自己得出的這結論就是了,不過若說別的,卻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釋來。
至於柳七,這個人他此時看來就更是如此了,本來還隻當是一個心智受損的人來看,在聽了這小姑娘所說的那些之後,他如今看這柳七,都不自覺的生出了些道不明的念頭來,好像這麽個看來癡傻的人都變得複雜了起來,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
既然想不明白,自然就必去糾結了,本來也不該是自己如此在意的事情,這麽想倒是放鬆了不少。
“說起來,你們當時是為什麽會中毒呢?”他好奇地打量了這樣的兩個人一眼,按理說像這般的人,應該不會有人會想要對他們下毒才對吧,若是日子過的好端端的,平白也不該遭受這種無妄之災才對。
想來他們這一大一小也招惹不到什麽人,怎麽也不至於會讓人做出這種害人性命的事情才對,若真是為了害人,那恐怕也不會放任這樣手無寸鐵的兩個相依為命之人活到如今,還能夠出現在南毒之中吧。
“是因為一條蛇,我隻記得當時院子裏出現了一條蛇,當時倒不隻有我們兩個人在,然後就變得一片混亂了,我先是昏了過去,也不知道然後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醒來的時候,眼睛就看不見了,後來聽別人說給那條蛇跑了。”
“蛇?嗯……”這人口裏念叨著,心裏也是疑惑,想來要想問出那是條什麽樣的蛇,也知道沒什麽結果。
何況事情已然發生了,至少這小姑娘的眼睛壞過是事實,身體裏也確實有曾經中毒的跡象,不過好在此時已是無恙。
“柳七他我一時也實在看不出什麽來,怕是實在是學藝不精,恐怕還是要等我師父回來了之後,等他看過再說吧,不過既然你們現在沒事就好。”
“是啊,我們來此本就是為了治病的,沒事了就好。”柳因風麵上帶著笑,應著那人便也說了這麽一句。
這人來也坐了半天,茶也喝過了,該看的也都看過了,至於看不出來的,卻也沒什麽辦法就是了,這時候眼看時間也不早了,便站起身來順手提起了藥箱,準備告辭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離開了,你們日後若是覺得有什麽情形反複身體不適的症狀,也可以讓人找我來,說是找梁大夫的徒弟就是了。”
“好的,我知道了,那謝謝你了。”柳因風應和著道了聲謝,然後便拉起了坐在一旁的柳七,準備送人離開了,“柳七,還不來一起送送大夫。”
“不用那麽客氣了,你們忙吧,我就走了。”這人回頭笑著看了跟著一同走向門前的兩人一眼,然後推開門便出去了。
眼看著人出了門,柳因風這才收回了視線來,轉頭便又拉著柳七進了房間,然後將房門給關上了,自顧著坐到了桌旁,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起來。
柳七慢悠悠從房門口踱步過來,送走了那麽一個人,他總算知道確實沒自己什麽事了,倒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然後朝著柳因風走了過來。
挨著她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又眨巴著眼睛去看她,好奇地問道:“這個人是誰啊?”
“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大夫啊。”柳因風頭也沒抬,隨口說了一句,也全然沒把柳七的好奇放在心上,果然就聽見身邊的人默默嗯了一聲,然後又歪著腦袋出聲道:“我又沒病,討厭大夫。”
“你該討厭的不是大夫,何況,這人也還不錯。”柳因風放下了茶杯來,隨後淡淡說了這麽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