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天高氣爽的日子,絲絲涼風吹過清爽宜人。


  一年四季景色各異,或寒或暖,輪回更替,卻是唯有秋日的時候像是最舒適的,讓人清爽愜意,隻是這樣舒適宜人的時日總是短了些,像是眨眼即逝。


  剛用過早膳還在桌旁坐著,眼見喜寧便是從外麵跑進了屋裏,一副慌裏慌張還氣喘籲籲的模樣。


  “這是怎麽啦?你別著急有什麽事緩緩再說。”


  努力壓下了不穩的氣息,便忙著開了口,“皇上……皇上派人傳了旨,將工部尚書家的小姐葉依斕賜給咱們王爺做側妃了。”


  “什麽?”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倒是有些愣了。


  “姑娘,這是我親耳聽到的,千真萬確呢。”


  “葉依斕……”口裏默念著這人的名字,早有相遇卻已不是全然陌生的一人,隻是對於這突然的旨意,竟莫名地讓心不安。


  “姑娘,眼看這王府裏又多了一個人,而且一來便是側妃的身份,幾乎是要和文妃平起平坐了,那姑娘您可怎麽辦啊?”一臉擔憂的模樣,看來竟不知道是發生了多大的事情。


  “這有我什麽事兒,我不過是王府的舞姬,哪兒會和她們比。”喜寧口中的擔憂她還不曾有,隻是關於這突然的事情卻還是心緒難平。


  “可是王爺他……”


  有些煩躁不安,喜寧的話還未說完,她便打斷了,“好啦,你就別杞人憂天了,先下去忙吧。”


  “是,那奴婢告退了。”


  少了一人的房間又安靜了下來,她靜靜在桌旁坐著,竟不知是過了多久。


  一向安寧的熵王府中,在她之後又有了新人,一個名正言順要過府的側妃,引得整個王府裏的震動自然不小,她身份本就尷尬,這時自當事不關己,隻終日待在憩仙居裏,也不去管外麵的紛雜熱鬧。


  “王爺最近都是在忙著什麽,怎麽這些日子都沒來憩仙居坐坐了。”坐不住的人閑著便在屋裏晃蕩,不時還總向門外看過去,嘴裏還常碎碎念著。


  “喜寧,你怎麽還跟個深閨怨婦似得,還整日眼巴巴向外看。”


  看眼前的那副樣子覺著有趣,也便打趣一番,一下子倒是惹得這人更別扭了。


  “姑娘真是的,隻會拿我開玩笑,我可是真心替姑娘擔心,你還不領情,就跟個沒事人一樣。”


  “既然是皇上下旨封的側妃,誰都更改不了,既然都是已定的事又何必去煩惱,再說王爺從前也不是整日都來這裏,現在還不是尋常。”聽來輕鬆的話像是在寬慰沒來由煩惱的喜寧,看著窗外纏綿於這個季節的青蔥綠意,卻有一種莫名更替的感懷,摻雜著說不清楚。


  “奴婢就是擔心,一旦新側妃進了府,王爺就要花上不少時間陪著了,”說話的人就在她跟前站著,這時眼裏的憂心看來卻是格外真實,“那一日孫妾侍還想為難姑娘,日後要是少了王爺的庇護,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


  “你放心,我不會讓人欺負的,”輕握了下喜寧的手,也想消散些這樣的不安,“對了,那個葉依斕會是什麽時候進府?”


  “說是九月初的日子,就快了。”


  想著不久之後的那一天,也沒再說什麽,而這時長平正提著一個盒子進了屋。


  “姑娘,這是給你的東西,方才舞媚淩樂裏來人把這盒點心送了進來,說是特意做的。”


  “點心?”


  接過了長平手上的東西,打開一看,是一盒碼放整齊的各色糕點,隻上層中間單出了一塊兒,花色也略有些不同。


  “點心我留下了,你們兩個先下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兒。”


  喜寧和長平兩人退了出去,她便將那盒糕點移到了眼前,看了一眼然後將正中的一塊兒點心拿了起來,輕咬了一小口,內裏的一張疊起的紙條便露出了一個邊,她抽出來小心展開了,上麵隻寫著,楚香樓,傍晚相見幾個小字。


  細看了紙上的這幾個字,自然也知道約見的人是誰,隻是心裏不由地感覺不安,一下子又想起了那日在王爺房中聽見蕭殷同熵王說的話,那時的自己本不應該在那兒的,卻被允許留下,也許並不是什麽刻意的事情,但聽了不該聽的話,有些念頭便也在心裏揮之不去了。


  撐起胳膊側頭靠著,另一手拿著那張字條,卻是眼看著不覺晃神,再從紙上移開視線時,竟才發覺不知何時進了屋正走來的人。


  “王爺怎麽過來了?”


  眼帶笑意緊看著迎麵而來的人,扶著臉頰的手指輕移滑下,直到王爺快要走近身前她才起身,卻是剛站起來便被按住肩膀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隻是另一隻手上的東西被緊握著收回了袖口裏。


  “這時辰才剛用過早膳,你倒是有胃口,還能吃得下這些點心。”視線掃過一眼擺在桌上的糕點,說著話便就在一旁坐下了。


  “王爺要不要嚐嚐。”


  看身邊的那人也沒有要用點心的意思,她便順手蓋上了將盒子推到了一邊,“王爺不是要忙著不久過後的喜事,怎麽還有空閑來這兒坐呢?”


  “你這話可不是酸話吧。”


  聽著像是調笑的話,她並不在意,便就隻笑笑應了。


  “我說的可不是實話嗎?皇上既下了旨讓葉氏進府,這樣的好事王爺怕是也隻能笑納了。”目光微動不知是又想起了什麽,說話的口氣聽著倒還是一副小女兒家的做派,“當時舞魁竟演的時候葉依斕便就風姿出眾,舞藝不凡,若不是我和王爺有緣,說不定她早就進了王府呢。”


  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話,他不時看向眼前的女人,閑敘溫柔之時也漸漸多了幾分深藏的沉靜,無需在意,卻是在彼此之間各自明晰。


  “這樣說來我們還真是有緣,而且是緣分不淺。”


  王府裏人人忙碌的時候,她卻趁著清閑出了府去,回到了舞媚淩樂時也並沒有驚動人,隻是在自己屋裏換了身男裝便悄聲出去了,同在露青街上相隔也並不算遠的距離,天色一暗下來更是熱鬧異常,她然後就混進了楚香樓內,並沒有急著去看雲舒,而是先見了等在這裏的另一人。


  後院中一向來往的客人少些,光顧這裏的也常是些販夫走卒,她和慶叔兩人便尋了個空著的房間,打發了伺候的人出去。


  “慶叔想必也知道自己處境危險,行事才會格外小心把我約到這裏,還是又有什麽可交代的,要我想法去做?”懷揣著的話不少,也知道找自己來這兒的人一定有話要說,她隻定睛看著,卻有說不出的一絲冰冷在臉上。


  “一切的付出都將有回報了,大小姐放心,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便能夙願得嚐。”比之置身於危險之中的不安,慶叔身上多得卻是欣喜,那樣振奮的表情落在了她眼睛裏,卻是讓心裏壓著的話格外刺人,終於也不再等什麽而是說了出口。


  “你說過能讓譚家沉冤得雪,但其實你是投靠了封家在暗中周旋,而之前你讓我留意熵王的舉動也不過是取得消息好取信於封旭陽,也根本不是試圖找出什麽關於譚家遭陷害的證據,對嗎?”


  一字一句說不上質問,她幾乎能夠肯定這說出的話,麵前的人倒也沒有多少驚訝,轉而是一副理應如此的樣子。


  “我本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的,如今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你先知道了也不妨,隻要我們同封老爺好好合作,我們的事也就能成了。”平靜的話裏因為遙遙可見的成功而波瀾暗湧,她能夠感受得到那聲音裏起伏的一切,心裏卻跟著壓抑冰冷。


  “當年譚家遭難他何嚐不是冷漠對待冷眼旁觀,現在又怎麽會好心幫忙,還不是也想要利用我們達成自己的目的,一開始我入宮表演有人想要我留在宮中,此時我進了王府也還是別人的棋子。”


  關於封旭陽這個名字,此時再出現在腦海裏,卻也帶出了些許抹不去的記憶,她一下又想起了最初熵王的問話,問自己認不認識他。


  “無論封旭陽昔日態度如何,都不是我們此刻應該計較的事情,譚家當時被指罪在謀反,我們有何能力又還能找到什麽證據可以反駁一切,如今封旭陽身後穩穩站著的是皇上,也隻有他才能做到我們想要的。”


  清楚地看見她眼中的排斥與掙紮,然後的每一個字卻是清晰有力,不容人有一絲分心,“皇帝與熵王本就不容,熵王爺就是當今皇上的絆腳石,兩虎相鬥必有一傷,隻要我們可以幫得上忙……”


  不安與驚疑隨著耳邊晃蕩的話音一下子在心裏炸開了,她似乎都能聽見自己聲音裏的些許顫動,“慶叔你瘋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你別擔心,也不用害怕,我們會有功成的那一天,不會再過很久的。”


  沉穩的聲音安撫不了心髒有力的跳動,她知道自己聽見了什麽,也再無法想及其他,一時半刻之間也還是愣愣的,像是從身體裏被拉出了精神,眼前隱隱晃過的卻是隻有熵王的麵孔,好像從未這樣清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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