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失眠
第五十二章
失眠
林瀟雅覺得自己的第六感真是越來越準。她在升職半月後完全明白不好的預感是什麽了。
她們公司最近全體上下都在討論今年要競標的第一筆大訂單,不過這個訂單能不能吃下去還說不定。但這些不是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這筆訂單和中宇有關,因為是中宇在招標。
老板周一的時候把她叫進辦公室,眼睛笑得上下都快擠在了一起,但是林瀟雅還是可以看出他的精光四處迸濺,也不知道是他掩飾得太差,還是她看人的本領太好。
老板笑眯眯地說:“林瀟雅,你和蘇總的感情還好吧?”
林瀟雅真的不想讓老板發飆,可是她也不想讓他先大希望再大失望,萬一氣出病來,她罪過大了。她想了想,按照他們目前分居的狀態,離婚近在咫尺。林瀟雅覺得現在這個時機說出來最有利。
她停頓了一下,異常平靜地說:“陳總,我和蘇紹軒已經離婚了。”
她坐回自己位子上的時候,驚訝於自己的平靜。當時老板的嘴巴非常沒形象地張得足夠吞雞蛋,可是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卻冷靜又清醒。其實她當時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好,她要說的話不適合臉上帶著笑容,但是悲痛欲絕又不是她的性格,而在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這麽平靜。
既然蘇紹軒在結婚的時候先斬後奏,那麽就請允許她也這麽幹吧。
但是林瀟雅知道,她說完那句話後,感到心中某塊很大的地方被掏空,一片白茫茫。
她雙手交握,忽然感到被什麽硬硬的東西硌到,低頭一看,是那枚大大的婚戒。
戒指堅硬如初,依舊璀璨華麗完美,可是婚姻卻是支離破碎。
林瀟雅把它摘下來,仰著頭在燈光下看了看,又低頭摸摸,然後拿出抽屜裏的小盒子,輕輕放了進去。
林瀟雅不知道蘇紹軒那次先斬後奏之後是怎麽想的,她現在倒是很有點風雨來臨之前死寂的感覺。
但是她沒有想到暴風雨來得這麽快。
林瀟雅周三晚上回自己的公寓時,發現門嚴實鎖上的三道鎖隻剩下一道。她在扭鎖孔的時候嚇了一跳,以為是小偷進來了,於是躡手躡腳地從輕輕打開的門縫裏往裏看,屋內靜悄悄,一點聲音都沒有。
蘇紹軒在以前光顧這裏的時候,曾經仔細研究過她的門,從內到外,從門縫到門鎖,然後問她:“你買這扇門花了多少錢?”
林瀟雅被問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報出一個價格。
蘇紹軒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你家的等離子電視都沒有這扇門值錢。”
林瀟雅此刻深呼吸一口氣,掏出包裏的防狼噴霧——在她搬回公寓以後便買了這玩意兒,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她結婚前就沒有買過——把它緊緊握在手裏,一點一點地開了門。
門開到一半,林瀟雅驚訝地看到蘇紹軒就在她新買的沙發上坐著。
她忘記了,蘇紹軒有她公寓的鑰匙。
此時蘇紹軒坐在沙發上,一手捏著手機,一手放在交疊的腿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林瀟雅把包放在一邊的櫃子裏,不說話。她換鞋,去臥室,換衣服,洗澡,頭發濕濕地出來,一句話都沒有說。
蘇紹軒也不說話,嘴唇抿得很緊,他把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收進眼裏,眼神裏有風暴在醞釀。
這個場麵相當詭異,又相當熟悉。兩個人心懷鬼胎,但是都不說話。林瀟雅抬個胳膊都覺得千萬斤重。
蘇紹軒看著她吹著頭發,低低地說了句:“林瀟雅,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溫暖的風裹挾著他的話吹過來,林瀟雅垂眼,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麽。
該來的還是要來,隻是有點措手不及。
蘇紹軒一字一句地說道:“今晚你的老板在酒桌上告訴我,我和……不,你和我離婚了。”他的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弧度,“我怎麽不知道?”
林瀟雅再次深吸一口氣,語氣輕輕但是非常堅決:“蘇紹軒,何必要尋根究底,誰提不都是一樣。這樣下去沒有什麽意義,好聚好散不好嗎?”
蘇紹軒一時沒有答話,後來突然說:“林瀟雅,你對這場婚姻就一點也不留戀?”
林瀟雅苦笑:“蘇紹軒,這句話我答不答有什麽意義嗎?”
“我不知道我們怎麽非要走到這一步的,”蘇紹軒的話裏含著疲憊,除了疲憊還是疲憊,他倚著沙發背,輕揉眉心,“為什麽要走到這一步。”
林瀟雅把吹風機輕放在茶幾上,雙手擱在腿上,說道:“也許是我太任性,還很認命,這麽失敗的結果,是我的錯。”
蘇紹軒睜開眼,慢慢地說:“林瀟雅,你就一直自責,但是你又不挽救。你到底在想什麽,要做什麽,我都不明白。可是,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原以為我們兩個人,從小就認識,而且,你的性格跟小的時候也沒有怎麽變,很別扭,很任性,可是有時候又很貼心。我當時覺得,如果和你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也挺好。可是後來我發現我好像錯了,有什麽已經變了,你還是和原來有差別的,我的改變更是大。可是我覺得隻要是雙方努力,一切都還有回旋的餘地。但是好像我又錯了。因為……”
他的話停在這裏不再說下去,林瀟雅隻覺得心裏墜了千斤的鐵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她不想再爭辯,想匆匆結束談話:“蘇紹軒,你說得都對。”
蘇紹軒欲言又止,最終說:“林瀟雅,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就這麽希望我和你離婚?”
林瀟雅繼續苦笑:“除了離婚還有別的方法嗎?”
他一言不發,他們僵持了幾分鍾,屋內安靜地詭異,仿佛在等待宣判。蘇紹軒突然抓起放在幾上的車鑰匙,大快步走出了門去。
林瀟雅聽著下麵隱隱傳來的車子發動的聲音,忽然覺得臉上冰涼一片。她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一手的淚。
林瀟雅再度無聲苦笑。
她那晚睡不著,於是在床上從這頭換到那頭,頭發被她抓在手裏卷了好幾個卷,然後又放開,接著她開始數綿羊,想電視劇,想小說,結果都沒有用。後來她歎了口氣,索性閉目瞎想,後來就想到了她和蘇紹軒小時候的事,還有他們結婚前的事,然後竟然沉浸在裏麵無法自拔,再後來竟然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又做夢,這次夢到的是她和蘇紹軒在草原上騎馬,她在前麵慢吞吞地走,隻是踩著馬鐙,可是不知道怎麽駕馭它,蘇紹軒在後麵一邊嘲笑一邊看著她,但是走到一半的時候,蘇紹軒突然不耐煩,說:“你太慢了,太陽都快落山了你還沒有走到一半兒,我先走了。”
林瀟雅看著他越來越遠的背影非常惶恐,想踩著馬鐙追上去,可是馬兒不聽她的話,她又不敢鞭打它,怕它前腳離地把她摔下去,於是她歪歪扭扭地坐在馬上,衝著他離開的方向大喊:“你就會這樣!也不教我怎麽騎馬,我怎麽可能走得快!”
但是她還是無可奈何地看著蘇紹軒騎馬漸漸遠去,與夕陽融成一片。林瀟雅突然覺得心揪得好疼。
林瀟雅迅速醒了過來,她翻過身子開燈去看表,發現才淩晨3點。
她看看自己的左手,發現它壓在她的心髒上,還緊緊揪住她自己的睡衣。右手則是抱住枕頭,已經發麻。林瀟雅覺得渾身酸痛得厲害,一想到明天還要去上班更是頭疼。
她又在床上翻來覆去到4點半,終究是沒有睡著,於是無奈地在床上做起來。這個時間吃安眠藥已經太晚了,該喝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