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離析
第五十一章
離析
她的睫毛垂下來,掩蓋住所有的情感。
她看到蘇紹軒的敲擊停下,手指蜷縮,最終握成拳頭。
蘇紹軒的呼吸有些不穩,聲音裏帶著冷然,他說:“這就是你想要對我說的?”
林瀟雅頓了下,還是幾不可見地點頭。她也曾料到局麵會成這樣,在回家前她一直在給自己打氣,但是沒想到真正麵對的時候還是很艱難。
客廳裏沒有人說話,外麵的呼嘯寒風清晰可聞。
林瀟雅垂眼看著,蘇紹軒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她的心仿佛也跟著上上下下。就算她沒有看他的臉,她也能猜想到此刻他肯定是麵容冷峻。
終究走到這一步,沒有人會開心。
好久之後,蘇紹軒夾著冰霜的聲音響起,刮進林瀟雅的心裏格外刺骨:“林瀟雅,我給你一次機會,現在你收回這句話還來得及。”
這句話帶著赤裸裸的威脅,這樣冷冷的聲音林瀟雅一點都不熟悉,不知道為什麽,她完完全全地噤了聲。
蘇紹軒猛地站起來,大踏步向臥室走去。
林瀟雅紮進沙發裏,真想睡覺。
次日清晨,他倆安安靜靜地吃飯的時候,蘇母打過電話來,兩人對望一眼,又快速分開,蘇紹軒站起身去接電話。
林瀟雅離電話比較遠,但是還是可以聽到蘇母的聲音。又是關於孩子的話題。
林瀟雅無聲苦吟,這簡直是諷刺。
蘇紹軒揉揉眉心,顯然也是在頭疼:“媽,你這麽一大早打電話來就是為了這個?”
蘇母的聲音提高,這麽老遠林瀟雅都能清晰聽見:“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裏麵你姥姥告訴我說現在你倆生孩子最好。”
蘇紹軒打著哈哈:“媽,我昨晚也做夢了,夢到送子觀音告訴我說今年不適合要孩子。”
蘇母又氣又笑:“去!你倆要個孩子多好,我們做父母的天天盼著抱孫子呢。”
蘇紹軒隻是“嗯嗯啊啊”地答應,最後還是說:“媽,這種事急不來。”
這天晚上蘇紹軒沒有回來,他有史以來第一次沒有說去了哪裏。林瀟雅也不想去知道了。
第二天,林瀟雅搬回原來公寓,她拖著一個行李箱,因為沒睡好所以又戴著墨鏡,麵容冷淡地叫了輛出租車,然後步履匆匆地鑽進去,動作像極了女特務。
秦寶然是在林瀟雅提出離婚後一周才知道事情原委的。她捏著茶杯,翹著蘭花指,呷了口茶,才慢悠悠地說:“嘖嘖,蘇紹軒當時肯定有種垂直落體的感覺,還是腦袋朝下的那種。”
林瀟雅沉默。她其實很想自嘲一把,難得她主動兩次,第一次是主動和好,第二次是主動離婚,怎麽結果都這麽荒誕??
看來上帝與她不同間在。
阿門。
其實她提出離婚前,曾有過一瞬想的是,也許蘇紹軒是責任心使然,按照他一向關護女士的性格,也許是他不想主動提出離婚,讓她落個下堂婦的名聲也說不定。既然他不想提,那就由她來提好了。可是經過那晚蘇紹軒的態度,她覺得這種可能越來越小。
她提出離婚的時候,蘇紹軒的態度冷淡,與原來簡直判若兩人,但是這樁婚姻明明前途渺茫。她找不到任何理由繼續下去。
林瀟雅打定主意要離婚,這樣對誰都好。
林瀟雅周一在去辦公室的途中,莫名收到紅眼無數。她坐下開電腦的時候,助理小夏湊過來:“林姐,恭喜喔!”
這喜恭得真是摸不著頭腦,林瀟雅笑:“恭喜什麽?恭喜我又瘦了兩斤?”
小夏笑眯眯地:“嗯?林姐還不知道?您被提升為財務部經理了。”
林瀟雅一點也沒覺得興奮。
她去老板那裏報到,老板從椅子上走下來,站在她麵前,笑著說:“林經理,好好努力啊!”
林瀟雅驚訝自己此時竟然還能心不在焉,因為發現她穿著4厘米的高跟鞋與老板一樣高。
她微笑著恭敬答謝,免不了一番“專業術語”。她離開辦公室時,心裏卻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林瀟雅回去趴在桌子上,擺弄著那盆仙人球,小小的陶瓷盆栽布滿了刺,裏麵卻細嫩而敏感。
大自然真是奇妙。創造的每一個生靈都是一個奇跡。
林瀟雅的日子不鹹不淡地過了一周,突然厭倦了每天坐出租車上班。她盤算了一下,覺得自己的積蓄花在一輛車上還算是綽綽有餘,於是周末拉著秦寶然去了車行。
秦寶然剛一聽說林瀟雅要買車的時候大吃一驚:“你竟然要買車?”
“對啊,你那是什麽表情啊,把嘴巴合上,下巴都快掉了。”
“你和蘇紹軒在一起的時候怎麽沒提過,現在分居了開始買車了。”
“我買車和跟他在一起有關係啊?”
“當然有關係啊!你那時候買車的話可以用他的錢。”
“我自己的錢夠花,我幹嗎要用他的錢。”
“當時他的錢就是你的錢,你的錢還是你的錢,你不用白不用嘛。”
林瀟雅笑:“他的錢是他的錢,我的錢是我的錢好不好。”
“你分那麽清幹嗎,這麽清楚劃界限,你們倆還真成。你說,林瀟雅,你結婚為了啥?”
林瀟雅愣,緩了一會兒,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結就結了。”
“那你現在為什麽要離婚?”
“想離就離了。”
“……林瀟雅,你非主流啊。”
林瀟雅看中一款酒紅色的車,顏色款式價錢全部都很高檔。林瀟雅谘詢秦寶然的意見,秦寶然說:“車我不在行,不過你家那位好像很在行。”
林瀟雅的眼神瞬間變得幽怨。
秦寶然受不了她,此女子在裝的時候還真像那麽回事。
“寶姐姐,不要不自信嘛。”
秦寶然打了個哆嗦,林瀟雅卻也陷入恍惚,記憶中,好像有誰也這麽說過她。
秦寶然看看她的頭發,又看看她的車,說了句:“顏色真像你的頭發啊……”
“……”果然很不在行。林瀟雅無奈:“我真不知道郝帥是怎麽受得了你這種女人的。”
秦寶然笑嘻嘻地:“緣分這東西,邪得很。”
林瀟雅辦理完所有的手續後,舒了一大口氣。那個周末她也沒有事要幹,索性獨自一人開著小車,聽著小曲兒在整個城市漫無目的地逛。
林瀟雅的車裏一遍遍放著《apologize》,她一遍遍地聽,也沒有聽膩。每次聽到“It"s too late to apologize”的時候,林瀟雅都覺得男歌手沙啞的聲音相當好聽。
她本來打算就這麽一直轉,目標是爭取對整個城市熟悉的程度和出租車司機一樣,不過此時段靜的電話打了來。
她倆好像心情都不是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陰陰的緣故,對話簡潔又簡練,最後可以凝結為一句:我想和你在某咖啡廳見麵。
林瀟雅落座的時候段靜已經在位置上喝著咖啡,贏得一大票周圍若有若無的目光。她快步走過去,笑:“好自在。”
段靜衝她一笑,美人就是美人,做什麽都養眼得很。她說:“我是不是打攪到你了?今天就是突然想和你見個麵,沒什麽別的意思。”
林瀟雅笑:“沒有,我周末也沒什麽事做。”
她倆聊了點有的沒的後,段靜說:“我離婚了,你知道了吧?”
林瀟雅點點頭,說:“聽到一點,怕你心情不好,不敢打攪你,這兩天正想和你聯係呢,你就先聯係我了。”
段靜淡淡地笑:“離婚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感情的事,不能強求。我聽說……”她頓了頓,還是說:“你和蘇紹軒鬧矛盾了?”然後緊接著跟了句,“秦寶然在茶水間接電話的時候我不小心聽到的。”
林瀟雅愣了下,依舊是笑:“嗯,沒事。我們最近確實不大妙。”
段靜說:“你倆的事我了解得也不多,但是很多事要靠說的。有的時候你以為他知道,其實他根本不知道。”
段靜抿嘴笑:“我怎麽覺得秦寶然最近和你通電話的時候總是在訓你?”
林瀟雅笑:“她就那個樣子。刀子嘴豆腐心。其實你們說得也有道理。”
但是好像沒有用了。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林瀟雅突然想起詩仙李白的這句千古名句。
天上來,不複回。林瀟雅覺得用來形容他倆的婚姻真是該死的和諧。
林瀟雅出來的時候天在下雪,白瑩瑩的雪花薄薄地蓋住整個城市,不過她沒有心情觀看,和段靜道別後便去了停車場。
但是秦寶然顯然不放過她,這女人的男人突然有事把她撇在商場裏,於是此女“寂寞難耐”:“親愛的,開著你的寶貝車來接我吧,我在某某商廈。”
林瀟雅無語,認命去了城市的另一頭。
林瀟雅找見秦寶然的時候,她一邊含著果汁,一邊還含糊地哼著小調。林瀟雅故意嘲笑說:“郝帥把你一人扔這兒你這麽高興?”
秦寶然把手臂搭在林瀟雅的肩上吊兒郎當:“美女,話不是這麽說的。他難得陪我逛次商場我已經很滿足了哦。這叫知足者常樂。”
林瀟雅覺得今天怎麽總是聽到一些有哲理的話,詭異。
秦寶然坐在副駕駛座上,左扒拉右扒拉,林瀟雅問:“你找什麽呢?”
秦寶然擠眉弄眼地說:“jianqing.”
林瀟雅哭笑不得。
秦寶然打開前麵,竟然翻出一把藏刀。正是林瀟雅第一次去西藏的時候郵寄回來的那把。
“你怎麽車上帶這種危險品?”
林瀟雅鎮定自若:“哦,這樣比較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