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踏歌行
“那段時間我們母女培養出的默契是：她讓我說話我就按照她告訴我的一字不差的轉述，隻在該說話的地點場合說話。她告訴我走，我立即就走。她示意我停，我立即就停，無論是走路還是吃飯。有次，在街上，剛扒拉了兩口飯、她拽起我的袖子躲進茅廁、我們前腳離開，追捕的人後腳趕到。我們躲在茅廁裏看著堪堪躲過這路追捕的人……在她的指令下我們竟然真的逃過了吳相遍布天下的耳目和爪牙！”
“你們也看到了因為我女兒身形十多年未變，在一個地方不能久住、最多住上幾個月，所以我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搬家。這樣逃亡了將近十年、直到幾年前女兒告訴我：‘可以北上了！’我們在淮南道稍作停留，果然如她所料在那裏遇到了肯收留我們母女的好人、地方縣令王大人一家。我們這才算穩定下來；那時候我身上隻剩不到一兩銀子。”
“前年大年初一，太常引告訴我，‘以後不會再有人追捕我們母女了’。過了半個月我偶然聽王縣令回家跟羅娘子提起，說當日收到邸報：吳相在年前於府中暴斃！我那顆懸著的心才算落下來。太常引聽到我跟她講這個消息，又說‘今後我們可以一直跟羅娘子生活在一起，直到命定之人找到我們、命運將我們分開……’”
三位姑娘靜靜的聽著昊娘的講述，沒留意灶房外站著的老一和小一父子。不知他們已經在外麵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
大家一起在老一夜宿的房中吃過午飯，原本昊娘下午要繼續給柳琴和項櫻傳授秘方，可是老一父子回來暫時坐於屋中、似乎是午後並不打算再出門，這讓本來就不寬敞的屋子一下擁擠了起來。
老一不經意的詢問項櫻“你們新認的這個師傅給你們傳授的秘方有多少啦？你們掌握的怎麽樣了？”項櫻想了想，覺得不好說，就看了昊娘一眼，因為她吃不準昊娘一共準備給她們傳授多少秘方，現在傳授給她們的又占其中的幾成？是打算傾囊相授呢，還是老虎拜師學藝——貓作為師父要留下三招殺手鐧？
倒是昊娘笑著朝老一打千，回答了老一提出的問題“她們隻學了三成，我這裏還有七成的東西沒教她們呢！大人是有什麽事要說？不說是要帶她們離開這裏了？”
老一也忙拱手回禮，然後說“年前應該是不會離開這裏的！昊娘你可聽說這小半年來本城陸陸續續發生的家中女人殺人案？我總覺得這些看似不相幹的連環殺人案中有著某種聯係，所以我們打算留下來找到真凶、破了案再走！”
昊娘聽完老一的回答微笑著點頭，“那距離你們離開本地還有段時間，老婆子我就抓緊這段時間把該教的該傳授的都教了吧！不過，大人你們父子一回來，這裏就顯得比較擁擠；不如明日起，你們都到我那處院落住下！那裏地方大些，正好我也知道一些關於命案中殺人犯的情況，如果大人有時間我也可以講給你們聽聽，希望對大人破案有所助益！”
老一一聽，正好連日來他跟小一勘查凶殺現場有很多疑團，因為當事人大多都已經被正法，雖然留下了一個、聽說被關在大牢裏已經瘋了！整天嘮嘮叨叨的說些正常人聽不懂的話，這種情況下，如果貿然提審，想來也不會得到什麽於破案有益的信息。如果此時昊娘能夠跟他講講那些已經被正法的殺人犯的過往，沒準對找到真凶會有幫助！
於是老一沉思的一下，點頭道“這裏的確地方太小，活動不開，有些不方便，那我就帶著毛雞蛋去你那裏叨擾些時日。不過……”
“不過什麽……？”昊娘問。
昊娘和老一既然對這個問題達成共識，就同時想到太常引可能會反對住到昊娘新租的院落中去。
老一用手摸了摸下巴，看了看眾人，決定由自己去試試說服太常引跟他們一起搬過去居住；於是問小一“毛雞蛋呢？怎麽沒看見她？”
小一頗為不滿的回答“當然是被那小丫頭綁架了……”
老一於是帶著眾人的期盼、推門走進太常引的屋子，抬眼看見她正摟著毛雞蛋的脖子縮在毛雞蛋懷裏。老一心裏最柔軟的地方頓時就像被戳了一下，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說服太常引跟他們一起搬住處的，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我們……”說著老一走到毛雞蛋臥著的炕沿邊，用手揉著毛雞蛋圓圓的大腦袋，毛雞蛋似乎十分受用，任由老一把她的腦袋揉到有些變形。就聽老一繼續說道“準備明天一起搬到昊娘那裏去住，畢竟快過年了；那邊寬敞些，條件也好些，毛雞蛋在這個巴掌大的小院裏也拘禁了好些天，所以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我們都過去了，你怎麽辦？”
話沒說完，就聽太常引回答“我知道你是他們派來說服我跟大家一起搬過去住的說客！那我就少數服從多數，遂了你們的願；跟你們一起搬過去住著就是了……不過我有個條件：她！”老一明白，太常引是說毛雞蛋“晚上要跟我睡在一張炕上！”
老一聽完太常引的回答有點無奈！其實他舍不得讓毛雞蛋晚上跟別人睡，要不是前兩天太常引鬧脾氣，毛雞蛋過去陪著她；自打到了這裏，毛雞蛋晚上都是蜷在自己屋裏的炕上過夜的！不過轉念一想“隻要太常引同意跟大家一起搬過去住，對於這孩子來說就是一大進步！”也就默許了。毛雞蛋眼睛亮閃閃的看著老一，轉而又用頭蹭著太常引，逗得她“咯咯”！
老一從太常引的屋裏出來，見眾人都站在院子中，用詢問的眼光望著他，他也便點點頭，作為回答。
昊娘看見老一給出的太常引的答案，瞬間喜上眉梢！嘴裏叨叨著“女兒要過來跟我一起住了！”然後就開始掰著指頭自言自語，項櫻跟過去聽卻是昊娘在念叨“女兒的房裏有這個、有那個，還缺這個、缺那個……”
晚飯所有人其樂融融的聚在老一平時夜裏休息的屋子裏；今晚吃什錦粥！昊娘照例最後上桌，坐下之前，端來了一盤綠色的散發獨特味道的大蒜頭。老一低頭用筷子輕輕撥拉了一下碗裏的食材，隻見裏麵有大米、小米、玉米、薏米、紅棗、蓮子、花生和各種豆類。
老一抬起頭喃喃自語道“是了，今日臘八！家家戶戶吃臘八粥、臘八蒜。”
龐妞不解，“吃臘八粥的習俗我是知道的，可是臘八這天‘吃蒜’是什麽講究？”
柳琴覺得今天吃飯氣氛不錯，就借了龐妞的問題，打趣她“你呀，枉為吃貨、這個都不知道！從古至今商號在臘八這天攏賬，把這一年的賬目盤點出來，算清楚這一年的收支盈虧。債主還會在臘八這天提醒欠錢人家準備還錢。臘月裏人們講究忌諱，所以就用與‘算’字同音的‘蒜’，來代替算賬的‘算’。”
項櫻接著補充“並且也給自家算算賬，看看這一年的開支，有多少積餘，盤算該花多少錢置辦年貨、直接關係到這個年過成什麽樣兒……”
昊娘就在旁邊微笑著聽大家討論，老一慢悠悠的說，“既然決定要住到昊娘那邊去，不如晚飯後就收拾了東西過去，省的明早再折騰，這麽久了，也讓老夫我明天可以睡個‘囫圇覺’！”
眾人覺得有理，因為自打來了這裏，所有人都是起早貪黑的兩邊跑！於是晚飯後就一鼓作氣的跟著昊娘收拾好簡單的行李，除了昊娘的打的兩個包袱，基本就沒什麽要帶走的了。
當夜一行人鎖好了羅氏祖屋的門，離開這裏，一起住進了昊娘在城裏租下的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