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西江月
大清早、送走了老一父子，項櫻被昊娘拉著手一起進了羅氏祖屋、她們日常起居的屋子，隨著場景的轉換項櫻的思路也從前兩天深夜的回憶重回當下，昊娘把項櫻按在椅子上讓她坐下，自己就忙乎起來、冬日老三樣：炭盆、湯婆子、茶點。龐妞柳琴跟著昊娘進進出出，不一會都備齊了。昊娘先給女兒烤了幾塊薯餅，請柳琴照看一下、就去女兒房間把裝著女人脂粉妝台的另一個包袱取來，昊娘想趁著今日時辰早跟柳琴和項櫻多講些調配方麵的知識。
太常引也跟著昊娘過來，一進屋就被薯餅特殊的香氣所吸引，原本打算湊到炭盆邊拿薯餅吃，抬頭就看見昊娘正在打開包袱、從裏麵散落下兩個裝口脂的精致小罐子，太常引毫無征兆的爆發衝著昊娘大聲質問“不是叫你不要再擺弄這些要命的勞什子了？怎麽就是不聽！你不是答應過我再也不碰這些破玩意了嗎？你發過的誓言都是放屁嗎？我已經再也不會相信你了！言而無信……既然你都可以不顧及我，那我以後再也不管你了！”說完這幾句話，怒氣衝衝的摔門而去！
項櫻、柳琴和龐妞被小豆丁太常引這突如其來、又沒頭沒腦的一通話驚呆了。已經烤的過了火候的薯餅落在炭盆裏，由焦變糊，最後縮成跟炭塊一樣黑不溜秋的黑炭塊。
昊娘麵露羞愧之色的對三位姑娘說“讓你們見笑了！”說著就要請姑娘們坐下。龐妞差點暴走，因為實在看不過去要去教育一下太常引。被昊娘一把拉住：“我是答應過女兒不再做這個，可是單純從一門技藝的角度來講，因著這是相公的心血所以我還是希望能夠有人傳承下去，並不是為了賺錢……”
“所以我覺得太常引這孩子，你說她年紀與我相仿，可也不能仗著自己身量小就如此不懂事！且不論是什麽事兒、哪有這樣跟母親說話的、這是什麽態度？要是你不舍得教訓她，大不了讓我這個外人來！”龐妞胸脯急速的起伏著，憤憤不平道。
昊娘忙把龐妞按住坐下，遞上茶碗“姑娘消消氣，其實也不能全怪太常引，她與我相依為命十來年，這一路走來，她也很不容易……”
接著昊娘就跟大家講起了她們母女與相公被迫分離後的苦日子。
“我記憶中關於相公的最後一眼是自己後腦吃了一悶棍，昏迷之前看見有人也打了他一棍……”
“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一輛顛簸的馬車裏，我小心翼翼的轉動僵直的脖子和麻木的身體，慢慢嚐試著讓身體恢複知覺，又一眼瞟見我的女兒與我一起被丟在這輛破舊的馬車上。”
“我一邊檢查著身體是否還有其他疼痛的地方，一邊趕忙把手指探到女兒的鼻子下，停了片刻女兒的呼吸均勻，估計隻是睡著了而已。等我感覺胳膊完全恢複知覺，趕忙把女兒抱在懷裏，盡管相公眼下不在身邊，可是還好女兒跟我在一起！”
“不一會馬車停了。就有人吆喝著我們下車。我小心翼翼的將女兒抱下了馬車，她被嘈雜聲驚醒過來，看了看周圍，終究抵不過沉重的睡意，揉了揉眼睛，吧唧了一下小嘴、又趴在我肩上打起了瞌睡。”
“我微笑著撫摸著她的背脊，卻被那群凶神惡煞的吳氏的男人推進了一個旮旯小院。這就是後來我們被禁足了將近一年半的地方。我並不知道是從吳府的哪個角門被出來，又乘著馬車走了多久，所以這裏對我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所在。”
“我和女兒被推進院子，送我們來的人隨手丟了兩個大包袱進來，然後就鎖上門揚長而去，不管我如何的哭喊都沒有回應。”
“而我跌坐在地上，看著這個安安靜靜，卻已經空得隻剩下我一個人抽泣的院子，一時間眼淚狂湧掉落。”
“預感到要家破人亡卻沒有流的眼淚，終究在這一刻，決堤。滾燙的眼淚，劃過臉頰好像刀割一樣，滴落在手上的時候，每一顆都燙得我直發抖。”
“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連哭都哭不出聲音來，我不知道自己此時痛哭到底有什麽價值，隻是長久以來堆積在心中的悲苦和絕望以及幸福得到複又失去剜心之痛需要發泄！”
“我想要擦幹眼淚，讓自己不要哭得那麽狼狽，可一抬手，卻看到掌心一片血紅，是剛剛被推倒在地，手掌撐著地麵被粗糙的沙石磨傷的。那裏好像針紮一樣的痛，心中的痛卻要比那劇烈百倍！我伸手捂著眼睛，越來越多滾燙的淚水滴落下來，掌心的痛一陣一陣的越發劇烈，也讓我哭得越來越厲害，眼淚混雜著血從指縫流了下去，我的嚎啕聲顯得格外壓抑，哀慟而又像是始終沒有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止住了淚，隻是眼睛已經哭得快看不見了，自己也能感到眼睛腫腫的，掌心的傷還在痛，但這個時候我也顧不得那麽多，撐著地麵慢慢的站了起來。”
“我的哭聲漸漸止住，是因為女兒再次被我的哭聲吵醒。雖然未滿周歲可是她也有了一些記憶。女兒被我抱著在我懷裏懵懂的看著眼前這一片陌生的環境。連她都不免愣住了，小小的腦袋似乎一時間還沒有辦法消化這個事實。”
“我們被推進院子的時候我看見周圍生活的貧民們衣衫簡陋、雞犬啼吠之聲不絕於耳，空氣中彌漫的是臭魚的腥味。當然，這一路上也少不了周圍那些村民們驚愕不已的目光。”
“這處旮旯小院除了籬笆牆似乎是被重新修葺了一下、弄得密密實實、丈高有餘，院子非常小、塵土飛揚下雨天就變成了泥濘。院牆一邊的角落裏堆著一些柴火；灶房門口，立著寬大的木架子，上麵放著簸箕，緊挨著的就是臥房。隨著屋門打開，風灌了進去，吹拂著掛在屋門上一塊幾乎要將藍色退盡的布簾子微微飄動。推開屋門，裏麵空蕩蕩的，隻有一扇朝著小院開的窗，仍舊是簡陋的屋子一張睡不下兩個成人的小床放在屋角，剩下就是冰涼的石灰牆。打著補丁的破舊帳子放了下來，已經洗得看不出顏色，幸好不怎麽髒，桌上也還幹淨，兩個茶杯被倒扣著，但顯然已經很久沒用了……”
“我再次熱淚盈眶，曾經我和相公憧憬著，離開吳府，擺脫吳家控製後，哪怕一家三口先棲身在一個這樣的地方！”
“這裏有扛著一家人生活重擔，臉上卻總是浮著微笑的男人；還有懷抱女兒忙進忙出，把油鹽炒的青菜端上桌的女人，他們圍著一盞微弱的燭火吃晚飯，飯菜很簡單，甚至也並不能讓人吃得太飽。”
“他們，雖然過得並不輕鬆，甚至可以用艱苦來形容生活。可我卻清楚的看到，他們的笑容，分明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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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的聲音記憶庫裏，竟然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聲優來演繹昊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