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醉花陰
吃過晚飯,昊娘照例給老一和太常引的房間燒好熱炕、昊娘看著女兒睡下,五人才架著馬車離去。
第二日又趕早過來。
大家吃過早飯,像循例做交接一樣,老一跟昊娘囑咐幾句、小一就對著項櫻欲言又止。原來項櫻看著近日天寒地凍,老一父子整天在外奔波,怕他們凍著耳朵;跟柳琴一合計,柳琴也正打算著這事呢!
於是二人向昊娘借了針線,連夜趕製了兩晚,她和柳琴分別做了兩幅耳罩。柳琴做的剛剛已經交到老一手裏;老一也不矯情,試戴後覺得合適,急忙謝過柳琴。
項櫻給小一做的耳罩遞給小一的時候,小一就不淡定了;半大小子這輩子第一次收到姑娘送的貼身之物!小一欣喜感動非常,剛想表示謝意、卻又因著男女有別,害怕出言唐突、冒犯了心儀之人。琢磨來琢磨去一肚子的話竟不知該如何開口,於是憋得滿麵通紅卻說不出一個字。
此時正在旁邊跟老一說著話的昊娘作為過來人看在眼裏,主動走上來給小一解圍。昊娘對小一說“繚綾織成費功績,莫比尋常繒與帛。”又輕輕攏著項櫻的手,說“正所謂‘莫道春光難攬取,心若向陽花自開’!”
聽得小一嘿嘿笑著跑了,留下一句話:“我一定會格外珍惜的,戴在耳朵上連心都暖了,好神奇……”
昊娘看見小一害羞跑走了,對著將要出門的老一輕輕一福,拉著雙頰緋紅的項櫻進屋去了。
項櫻被昊娘拽著一行走一行就想起昨晚,柳琴和她在昊娘的房裏兩日來夜下挑燈趕針線,正應了那句“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不由得臉更紅了!
這話啊、還得從兩天前說起!柳琴和項櫻原本就是有心人,見老一和小一頂著暮色沉沉回到羅氏祖屋,雖然知道他們父子早出晚歸是有正經事要辦,可是這冰天雪地的成天在外麵跑、雖說手腳可能不冷,但是耳朵容易凍著!於是兩人一合計,馬車裏就開口問昊娘借針線。
昊娘問清她們用途之後笑道“你們如今住我這裏,要用什麽物什我有的找出來你們且隨便用,還說什麽‘借’不‘借’,讓小一他們父子聽了去以為我事事跟你們算賬呢……”項櫻忙道“是我用詞不當了,嬢嬢莫怪!”
等回到昊娘居住的內院。小一自去卸下車轅、喂馬,安置。龐妞因為於針線女紅上沒有天賦也從不感興趣,便先回屋休息去了。
柳琴和項櫻跟著昊娘來到她房中,就見除了靠牆一張臥榻,隻有一張從屋門口伸展到床邊的桌子,然後就是一排排的架子,上麵林林總總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一張碩大的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妝台和鏡麵,當有光線照上去的時候仿佛是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昊娘熱情的將兩人讓進屋裏,點亮油燈之後,發現項櫻一直盯著桌子看,便道“你們稍坐,我這裏平時沒有其他人進來,所以沒有收拾、很亂,我稍微整理一下……”
其實對於旁觀的人來說,這裏的確算不上“亂”,林林總總的瓶瓶罐罐都被分門別類的整齊碼放,隻是桌上的鏡子因為反光的原因,而且又不止三五台,所以向各個方向反射的光線讓人一時眼花繚亂而已。
昊娘看來是比兩位客人更了解讓她們眼暈的問題所在,忙從臥榻上取來一摞疊的整整齊齊的黑色幕布,雙臂一抖,將這些反射光源遮住,屋裏光線瞬間恢複正常,這樣看起來倒更像是一個儲物間或者倉庫……
昊娘把散放在桌上的鏡麵往桌子中心推了推,空出足夠兩個人做針線的位置。說“我這就去取針線……這些不是天天要用的物什我都是放在隔壁儲物間的……”
柳琴站起忙道“大娘,我與你同去,我給你掌燈……”昊娘露出欣慰的笑容、點頭答應。
不一會柳琴和昊娘說著話的回來了。柳琴一手掌著燈,另一隻手臂上了個針線簸籮。昊娘跟在柳琴身後雙手占著,項櫻起身一看是個生好的炭盆,炭盆的邊沿上還架著幾隻薯餅……
昊娘前腳邁進門,後腳就說到“怕你們做活時間晚了會冷,要餓吧?所以就架了炭盆、還拿了點吃食,不過也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麽,我這隻有女兒愛吃的薯餅……”
項櫻原本是想拿了針線簸籮就跟柳琴告辭回房的,這一天跟下來,她知道最累的就是昊娘了,她想讓她早些休息!結果卻看見柳琴站在昊娘身後,衝她搖頭。於是項櫻告辭的話到嘴邊變成,“這樣啊,那就麻煩嬢嬢了……正好我們現在回去點燈熬油的也會影響到龐妞休息,不過嬢嬢你不休息嗎?忙碌了一天了!”
“對我來說,現在休息,時辰還太早!你們且坐在這裏做活計,我先把明天要帶的東西都歸置好,把包袱紮好,明早小一師傅來接咱們拎了就可以出門!等我收拾好了,還可以給你們打打下手、做做邊角料……你們要是餓了、冷了跟我講啊!”
於是燭光搖曳中,昊娘又進進出出很多次,往返於儲藏室和臥房之間。等昊娘收拾好了明天要帶的包袱,搓著凍得發僵的雙手一邊在炭盆上攏著取暖,一邊微眯著眼睛湊近燈下看項櫻給小一縫製耳套。
等她略微暖和過來,拿起桌上項櫻縫製到一半的耳套,端詳著感慨“姑娘眼睛乏了,老婆子我來幫你縫上兩針吧……”
此時項櫻正在扭腰,舒展自己久坐的身體。項櫻微笑點頭同意。
說話間昊娘舉起針線活湊近亮光,飛快的穿針引線,一邊自顧自的說道“說起來,我老婆子也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給男人做過東西了……也不知道我相公——現在身在何處!這麽冰天雪地的,冷不冷、餓不餓?冷了、餓了有沒有人為他添衣煮飯……”
柳琴看了一眼項櫻,兩人默默在心裏歎著氣……要不是老一叮囑她們先不要說胡叔的事兒,她們真想告訴昊娘……可是轉念一想,老一說的的確很有道理!她們能說什麽呢?“說她們見過可能是她相公的人,結果他又在她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長夜漫漫,為情所困的人、無心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