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那些關於父親的、遙遠卻清晰的記憶之二
老一哄著在懷裏軟綿綿的小熊，感覺著他的呼吸漸沉，望著天際出現的魚肚白，自言自語道“小一，你快點回來吧，爹很擔心你……”
“念青啊~”老一身旁原本蜷縮著身體將腦袋搭在老一腿上的毛雞蛋像是被人戳了一下，猛的抬起頭支棱著耳朵、望著老一！老一摸了摸毛雞蛋毛茸茸的大腦袋，作為安撫，繼續自言自語道“你可還記得？今天是我向皇上求娶你的日子，再過兩個時辰，就到了吳楠去找我，求我救你的時候……”“除了小一，你、吳楠、女兒、你們都離我而去了……而小一對我，又誤會甚深，也不知道他這輩子能不能原諒我……打從心眼裏認可我這個爹……”
院門外，小一和張謙剛剛好到門口，聽見小院中寂靜無聲，想來大家都還在安睡，心裏是有點失落的……原本像他們這種皇帝豢養的影衛，無名無姓、無親無故，生死都不為人所知，可是自從跟著秦王以來，秦王府就像個和諧的大家庭，每次出任務，最先回來的人都會等還沒回來的人，雖然有些人出去執行任務就永遠都等不回來了……但他還是發自內心的希望他執行完任務摸回來的時候能看到一盞留給他的燈！這就是他在暗夜中返回時的北鬥星、是他拚命跑回來的動力，因為他幻想著還有人等著他，為他牽腸掛肚！
可眼下大家應該都去睡覺了，而沒人在等他們倆回來……小一心中說不上是喜是悲。對於他來說，他以為隻有接受現實的份兒~。
小一原本正要推門進入院中，就聽見自己那個不著調的爹像發癔症一樣正在自言自語，於是就站在門外等他說完，因為聽說發癔症的人自言自語的時候不要打斷！不然就跟弄醒夢遊中的人一樣——會嚇死彼此……
小一看著院中抱著熟睡中的小熊的老一：
眼前一晃，他似乎看到一個觸手可及的場景，一個特別炎熱的夏天，炎熱到他看見太爺爺都要到兩更天過後才會從乘涼的躺椅上起身去簡陋的屋裏小憩一會，也就是一會之後，太陽升起，又開始了周而複始的炎熱，那種讓人無處躲藏的炎熱如同將世間變為一個大大的籠屜，所有的一起，萬物都避無可避的被放在籠屜的最上麵一層！腳下是生疼的熱氣一股股的竄上來，讓整個空間都又濕又悶，濕度達到一定程度雖然會下雨，可是連雨水也像是加過溫的洗澡水，打在身上沒有絲毫清涼的感受，反而讓汗毛的毛孔都想要緊閉起來，這樣身體裏的熱和濕就更嚴重一些……
然後他就發燒了。太爺爺和母親用了所有能用的方法幫他降溫，排濕、排熱，可是他仍舊高燒不退！
迷迷糊糊的過了好久，有個寬厚堅實的肩膀將他撐起來，整宿整宿的抱著他走來走去，原本無風的空間裏，因為忽快忽慢移動而產生了風，起先是熱風後來風漸漸的變清涼，清涼的風帶走了皮膚表麵的高溫熱度，汗毛孔似乎也感知到了這一切環境的變化，一個個趕緊張開，將內裏的熱氣和濕氣置換釋放出來……然後慢慢的他不再覺得五內俱焚的灼燒感控製著，他慢慢依靠在那寬厚堅實的肩膀上眼皮越來越沉……吐納呼吸著那淡淡的鬆香，他終於沉沉的睡去，睡了很久很久之後，高熱終於離他而去，渾身酸痛的感覺也減輕了，他又可以如常的下地、吃飯、玩耍、蹦跳，去探索那個蒸籠一樣的世界……
與此同時，院內仍舊坐等小一和張謙回來的老一思緒也陷入在回憶裏，心中如一團亂麻，隻覺得混亂無比，似乎內心的小周天下一時下一刻就會潰散崩塌。這時耳邊卻傳來一聲細細的，嫩嫩的聲音：“咿呀——”
老一忙低頭一看，卻是小熊，正用烏溜溜的眼睛瞅著他！老一不知小熊是何時醒了，小家夥在他肩膀上趴著睡了半宿，安安靜靜的既沒哭也沒鬧。此時小家夥像是不明白為什麽整天將他捧在手心的這些大人會有那麽多的煩惱一樣，小臉上滿是懵懂的表情！
小熊看見老一就撒嬌似的伸出小手好奇的用小手手探索著老一臉上的每寸肌膚，同時發出一陣“依依呀呀”的聲音。
老一就彈著響舌來逗他，於是小熊繼續發出一串“咯咯嘎嘎”的童真笑聲，這清涼涼的早晨、清脆的笑聲很快喚醒了小院中每個提著心裝著心事的人，他們很快從淺眠中蘇醒！
小一也被這種笑聲打動，推門從外麵進來！
老一看見兒子回來，原本蒼白、冰冷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暖意，這個孩子就像帶來了生的希望一般，讓人從心底裏溫暖起來，就在這一刻，老一分不清此時帶給他這種感受的“這個孩子”到底是懷裏抱著的小熊，還是推門而入的自己的兒子——小一！老一眼睛紅紅的將小熊輕輕的抱在懷裏，用臉摩挲著他的小手。
像是找到了什麽好玩的，孩子越發的高興起來，小手不斷的揉著老一的臉：嘴裏發出歡快的“呀~呀~呀~”叫聲。
小一走進院子，自顧自從老一手中搶走小熊，想給自己一個離開的借口，誰知小熊立即漲紅了臉，委屈巴巴、老大不高興的嘴裏“啊呀~啊呀~啊呀~”的抗議著，將一隻原本在空中亂抓撓的小手一把扯住了小一的青須，另一隻小熊掌沒輕沒重的就在小一的臉上扇了兩巴掌！
小一長這麽大，挨訓是沒少挨，手掌和屁股小時候也是經常被板子伺候，可從來沒挨過耳光，包括老一都從來沒打過他。當即就把小一給扇懵了！
王藕眼疾手快把惹事精小熊搶救回自己懷裏，小熊借勢往王藕懷裏鑽了一下，紅紅的小臉蛋埋進王藕的肩窩裏，撅著小嘴發出“呼呼”的聲音——好像在說“好氣哦”！
王藕臨走轉身之際對小一說“無論別人怎麽看老一，從我的角度、作為一個父親，我覺得他是一個非常難得的父親，你該多了解了解他！就拿小熊來說吧，一個剛出生百天的嬰孩，他懂什麽？但也最能體察人心！誰真心對他好，他就真心喜歡誰，之所謂最純粹的好才能換來最單純的喜歡！”
“我看小熊對其他人倒也就罷了，跟對我一般無二，唯獨他麵對你的父親時高興的手舞足蹈，我想他如果會說話，會自己走路、沒準早就跑去認老一當幹爹了！哎——誰讓我是個不太成器的爹……也許你對他、你們父子之間有什麽誤會也說不定呢？而且我覺得你們這些武功高強的人整天過的卻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早日冰釋前嫌會比較好，我怕你如此固執，將來有一天會後悔莫及……”
小一原本想懟王藕，可是話太傷人，終究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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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此章，送給全天下因為孩子生病而寢食難安、絞盡腦汁想辦法的父親們！
初為人父、總是會手忙腳亂、稍顯笨拙，可是哪一個父親不是從初為人父到成為祖父的呢？
送給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