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向梅花枝上堆,春從何處回!
皇後又向著皇帝舉起杯子,並沒說話;皇帝一愣,看著她那雙氤氳著霧氣的眼睛,也便應景的微笑著道:“你也辛苦了。”皇後隻微微笑了一下,便仰頭將自己杯中的佳釀一飲而盡。
皇帝覺得皇後敬他的酒似與往常不同,湊近酒杯一聞,酒是泡了幾冬的屠蘇酒,味道馥鬱,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甘美滋味,想想今日到底是去舊迎新的日子,喝一兩口應該不礙事,所以也一飲而盡將杯中酒喝完,皇後看著皇上飲下此杯、便對著他又是嫣然一笑,隨即轉過頭去視線看向下麵的大殿……
觥籌交錯間果然還是皇帝熟悉的那一套:不過皇上今天被吳氏新家主等幾個與他同齡的豪伐氏族子弟略微多勸了幾杯,以至於國宴結束的時候皇上便有些五迷三道的了!
柳念青作為貼身伺候皇後起居的大宮女一直站在皇後的身側,所以能清晰看著大殿下麵各位的精彩表演,但是她從剛才開始就在利用這個有利位置搜尋那個讓她日夜掛心的人——老一。
柳念青在今天的年宴上看見吳楠的身影,感覺之前緊緊揪著的心啊,就鬆活了些,再聽他剛才高聲唱誦的聲音,心下估量“吳楠弟弟應該是傷好的差不多了,因為他的聲音聽起來底氣十足!看來當初也是沒有傷到身體要害,還好還好!”
“可是老一呢?他今天沒有出現在巡守的禁衛軍裏到底是什麽原因?是因為碰巧今日不該他當值還是傷勢仍舊未愈,無法向皇上複命?也不知道他到底傷在哪裏了,現在恢複的怎麽樣了……”柳念青雖然視線望著下方,眼神卻似乎是在神遊物外,這時正好皇帝看向皇後的眼神掃到了獨自出神的她。
皇帝輕咳了一下,側過頭對柳念青道“替皇後布菜,別讓她空著肚子淨灌酒!”柳念青得到了皇帝的提點趕緊躬身上前意欲為皇後布菜倒酒,就聽皇後溫柔開口道“還請皇上贖罪,臣妾已不勝酒力,想告個罪,先回寢宮了……”
皇上想了想“按理說,今夜朕是應該去皇後宮中與她共同守歲的,那我們對外就應該共進退,可是朕至今並未與她有過夫妻之實,如今就放她單獨離去,於朝臣麵前豈不是將我們兩個的實際關係公之於眾……”皇上正想著皇後似乎就已經不勝酒力的向另一邊一個趔趄……
柳念青、吳楠都趕忙要上前攙扶,眾人似乎被皇後的舉動所影響,大殿下突然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上麵的兩位主角,當然也包括與他們同樣高高在上的太後!
吳楠和柳念青雖然動作迅速但仍舊不及皇上,因為近水樓台先得月,動作麻利拚不過距離近,皇帝隻一揚手,像是條件反射一樣的就扶住了皇後,避免皇後因微醺而跌倒造成的禦前失儀,皇後弄清楚是怎麽回事,用迷蒙的眼神向皇帝投去感激的一笑。
大殿下麵原本緊張的氣氛如今又鬆弛了下來。
卻說太後,太了解自己兒子的心性也太了解他對淩波的深情,“以皇帝對淩波的體諒,斷然不會在淩波孕期和生產的這段時間與淩波怎樣,所以皇兒一定會等淩波產後恢複好!但皇兒畢竟是正值盛年血氣方剛的皇帝,本來就應該多多為皇室延綿子嗣,可是以皇兒的心性既然都沒有跟淩波怎麽樣,那就更不可能與皇後圓房了!再看如今情況又與當初有所不同:淩波已然替皇上誕下大皇子,也坐穩了貴妃的位置,倒是不妨礙皇帝與後宮的其他嬪妃為皇室開枝散葉了!”
如此想著,太後便起身道“年宴至此也算是圓滿,各位辛苦!哀家年紀大了,又折騰了這數日,實在是有些困乏了,所以哀家便先回宮了,皇帝你也少喝兩杯,陪皇後回正宮去吧,晚上的守歲以及明早的祈福就交給你們這些後輩了……”
太後懿旨一下,皇上在心裏輕歎一聲,便命吳楠,通知外麵的太監抬了八抬大轎過來,因為除了看見皇後腳步不穩,自己貌似也因為喝酒過量有些上頭;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皇帝與皇後同乘、擺駕皇後正宮。
大臣們跪拜恭送,隻有吳氏新家主將身體趴下的格外低,幾乎貼地!因為他想要極力掩飾自己跳起來去取代皇帝位置的衝動,尤其是他與那個位置隻一步之遙……吳氏新家主雖然跪在地上,卻掙得指骨發白,原本因為喝酒而泛紅的臉此時憋得鐵青:“說好了要成全她,送她想要去的位置,可是真的要發生什麽的時候,那種摘心之痛卻可以瞬間逼瘋一個向來隻用理智行事的我!”
終於帝後的鑾駕漸行漸遠,大臣們也都識趣的紛紛離宮,各自回府去了。吳氏新家主是最後一個站起身來的人,攥緊拳頭走出大殿的時候已經是空無一人的大殿上,吳氏新家主回頭看了看那個近在咫尺象征皇權的寶座、一揮攥緊的拳頭,重重的砸在門框上……拂袖而去。
同鑾回到皇後宮中的帝後,鑾駕停至皇後宮中,皇帝先與皇後下了轎輦伸出一隻手臂幫皇後打簾,另外一隻手本意是去拉皇後出來,是等皇後出了轎輦,他便要趕緊乘著鑾駕回自己寢宮。
此時的皇帝雖然腦子有些發沉,可他心智還未迷失:“剛才朕與皇後有那麽長一段時間被單獨‘安置’在一個那麽狹小的空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些酒、人就有些恍惚的緣故——身體開始燥熱。可是距離自己那麽近的皇後卻貌似無恙,按理說今晚朕與她所飲的佳釀都是同出一個酒壺,酒應該是沒有問題!”皇帝搖了兩下頭試圖保持清醒“而且剛才轉頭觀察皇後的表情時從她身上源源不斷冒出甜絲絲極好聞的味道,吸進去的瞬間感到神誌一清;讓朕禁不住想湊上去一探究竟,進而據為己有……”
“必須要克製!”皇帝的理智已然感到危險、覺得有陷阱,想要逃離;無奈身體卻很誠實,本能被激發,就如同飛蛾撲火要親近足以致命的誘惑。怎奈雙腿如同灌了鉛,仿佛千斤重,根本挪不動步子,既無法逃離陷阱也不能追逐誘惑,真真成了一塊砧板上的魚肉,人為刀俎、待人宰割……
皇上覺得自己非常有氣度的要將皇後扶持下轎輦,在眾人眼中呈現的卻是皇帝一個站立不穩,一把將正打算步出轎輦的皇後扯了個趔趄!
旁邊近身隨侍的吳楠和柳念青急忙各自上前扶住自家主子,皇帝就此癱軟下去,吳楠看了一眼皇後、有了片刻的猶豫;此時剛剛站直身形的皇後道“還不快把皇帝扶進宮中”於是眾宮女太監隻得將皇帝扶進皇後寢宮,剛一落座皇帝即開始撥拉身邊的奴才,好似是要離開的樣子,可是明顯神誌不清已經在任性耍酒瘋,眾人隻得再次看向皇後,等待示下!
皇後此時顯得相當善解人意和恭順賢德,忙指揮仆從將皇帝安置在寢宮的外間,命吳楠等幾個太監好生伺候著,若皇上有任何需要也能隨時端茶遞水!
皇後又囑咐了平日裏就跟著皇上貼身伺候的奴才們兩句這才帶著柳念青離開,去淨室更衣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