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後憶往
月色淒冷,小酌幾杯後,微醺之意將她拉入那段悠然的回憶中……
黑色長發被金色絲帶隨意的係在身後,隨風揚起的發絲看似有些許的淩亂,實則美矣,腰間掛著一隻香囊,上麵繡著個“秋”。
其主人乃玄狐妖君——秋野,俊美如少年般稚嫩的臉上堆滿了期待,忍不住開口道:“辭兒,如何?”
春風拂過,紫藤花飄落在少女的那對玄色尖白的狐狸耳上,紫藤花海與她清豔的麵龐相襯,雙瞳剪水,靡顏膩理,狐中絕色。
她雙耳微微一顫,抖掉了花瓣,緩緩端起碗,喝了一口湯,砸吧砸吧嘴道:“鹹了。”
從溪辭長牙開始,他便教溪辭吃生肉,但無奈溪辭聞不得血腥味,口味隨了她母親,得吃熟食,而且還得調味。
通常妖,要活到上千歲才算成年,而且狐妖成年後可自由切換性別,可男可女。
她頓時眉頭微蹙,似乎在心底醞釀著什麽,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辭兒,怎麽了?是不是又吃壞肚子了?”秋野擔心的起身問道。
由於不擅長料理之事,秋野讓溪辭肚子疼了好幾回,每一次他都會心疼得直落淚。
“爹爹,我想去丹穴山。”溪辭眸中涔涔水光頓時泛起陣陣漣漪,她深知爹爹最吃她這一套。
一聽到丹穴山,秋野立馬就猜到定是鳳陽對溪辭說了些什麽。
前幾日溪辭也有提過想離開姑逢山出去看看,但他以外邊危險為由,連哄帶騙的婉拒了。
“丹,丹穴山有什麽好的?一群笨鳥甚是無趣……辭兒,改日爹爹帶你去抓獙獙玩,都一樣帶著翅膀呢!”
此時的秋野有些心虛,獙獙確實沒有鳥兒有趣,而且還有點凶,上次出現在家門口附近,突發幹旱,差點把自家周圍的這一片紫藤花海幹死。
“可惜……獙獙不會飛,笨鳥卻先飛了。”鳳陽抱著一壇子酒調笑的向他們父女倆走來。
“義父!”溪辭看到來人,笑魘如花,挪了挪桌上的炊具。
看到始作俑者的到來,秋野頓時沉下了臉,悶悶不樂道:“你又來做甚?”
“送酒!”鳳陽將酒放在桌麵,熟練的找出三隻玉酒碗,笑盈盈地斟上酒。
“好香啊!這是哪的酒?”溪辭端起酒碗聞了聞,知道來曆,卻還假意問道。
“青丘的桃花酒。”鳳陽對著溪辭眨了眨眼,莞爾一笑,他是來做溪辭助攻者的。
鳳陽有跟溪辭提過好幾次青丘國,據說那裏住著一幹神狐,讓她好生好奇。
“切~拿神狐的酒給妖狐喝,你還挺會借花獻佛。”秋野抖著腿調侃道,有些不樂意自己的好友與神狐打交道。
但事實上,鳳陽經常從青丘順東西出來給他們父女倆。
“義父,我最近學了個變身術!”溪辭將話題岔開,為後邊的話題做鋪墊。
“哦?”鳳陽佯裝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
由於此術是秋野親自傳授,聽到溪辭提起,他感到非常的自豪,說明女兒喜歡自己教的東西,才會拿出來展示。
隻見少女左手做蘭指狀,雙眼微闔,嘴裏默念著口訣,一道淡粉色的光芒凝聚在指尖,化成千絲萬縷的光線纏繞著她全身,光線一點一點的滲入全身。
光線消失後,少女的頭上也隨之少了一隻狐狸耳朵,變成了獨耳,其他的並無變化。
這一幕令秋野主動看向鳳陽,提前做好準備的鳳陽與之麵麵相覷,隨即非常給麵子的鼓起了掌。
“好!真不愧是吾兒,學得真快,可謂是前途無量!”
“溪辭果然很有天賦,此變身術一出,我都認不出本尊了。”
兩位老父親的彩虹屁拍得那叫一個順溜。
溪辭佯裝出狐疑的樣子摸了摸自己的頭,自己的左耳不見了。
於是,她再試了一次,這次是右耳不見了,左耳回來了。
她給鳳陽使了個眼色後,假意驚慌道:“爹爹,你看!”
“辭兒,莫急,爹爹幫你變回來!”毫不知情的秋野,伸出修長的手指在半空中劃了個紫色的光圈。
鳳陽的手指在桌子底下暗暗發力,阻礙秋野施法恢複溪辭的耳朵。
溪辭再次摸了摸頭,依舊是獨耳,心中竊喜,卻還是佯裝出委屈巴巴的樣子望著秋野,想以此讓他意識到自己真的需要去丹穴山修行。
秋野撓了撓頭,一臉疑惑的看了看溪辭,又扭頭一臉嗔怒地看向了鳳陽。
心虛的鳳陽目光有些許的回避,但見秋野似乎已經懷疑上了自己,立馬轉向溪辭,莞爾道:“這變身術啊,隱藏獸耳屬初級法術,多加練習即可,莫要心急!”
溪辭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鳳陽再次開口道:“溪辭,你想不想學習更高深的法術?”
“想!”溪辭想都不想的回答道。
“想不想結識新友一同修煉?”鳳陽有繼續問道。
“等等,你又想做甚?”秋野一聽就知道鳳陽在打什麽算盤,立馬阻止道。
見秋野不悅,鳳陽沒再繼續說下去,對著溪辭無奈的聳肩,攤手。
原本坐在秋野對麵的溪辭挪了個位置,坐到了秋野一側,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道:“爹爹,義父也是一番好意,你莫要置氣了。”
秋野瞥了鳳陽一眼,道:“你可知近幾年有多少荒野小妖與那凡間的俗人欲上吾姑逢山?”
言下之意是:吾兒生得如此美豔,若離開了吾的視線,吾怎可放心?
鳳陽看了看溪辭,大概知道了秋野想表達的意思,無奈道:“那還不是因為你把上山砍柴的樵夫給劫了來,不然一介凡人也不可能隨便進入此結界見到溪辭。”
溪辭雖從出生至今未曾離開過姑逢山,但秋野先前抓過一個給自己授人間美食烹飪秘法的樵夫,下山前秋野好心贈予美玉,以求樵夫對山上的所見所聞保密。
誰知,那樵夫下山後便大肆宣揚在山上見到了仙女,引得凡間的達官貴族躍躍欲見,想上山一睹仙女的芳容。
甚至還有人花大價錢讓樵夫描述仙女的模樣,請畫師根據描述來作畫。
此畫一出,在凡間以美貌魅惑世人求存的小妖們待不住了,不相信這世間能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也想上山一辨真假。
在凡人眼中,生得靈氣美豔的,一般都是仙女,而妖必然生得醜陋齷蹉,如果有妖生得好看,那便會被杜撰成是披了人皮畫上去的美貌。
於是,秋野每日除了要給溪辭洗手作羹湯,還要外出布幻景以混淆視聽,並加固結界,防止家園被入侵,擾了他們父女的清淨。
說起這個樵夫,秋野便氣不打一處來,後悔當初自己宅心仁厚,竟將對方平安送下山,其實就應該找個地方吃了便罷。
“也罷,反正見都見了,人也放走了那麽多年,錯已鑄成,你若擔心,那正好,溪辭隨我回丹穴山上萬靈堂修行,修駐顏長生禦身術。”鳳陽振振有詞的說道。
雖然鳳陽說得很有道理,但秋野依舊不舍,畢竟這孩子是他從巴掌大的肉 團團養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樣,著實不舍啊!
“是呀,爹爹,女兒也想出山去看看,待女兒修煉有成,爹爹也會輕鬆一些,不必整日擔心女兒的安危,到時就換女兒來保護爹爹,豈不是妙哉?”
溪辭與鳳陽這一唱一和的,仿佛他們才是親父女。
“吾堂堂玄狐妖君讓自家孩兒來保護,豈不是讓眾妖笑掉大牙?”
雖然溪辭的孝心讓秋野萬分的感動,但歸根究底,她就是想出姑逢山。
但這孩子越長越大,攔得住一時,貌似攔不住一世,世間誘惑何其多,現在還有鳳陽幫忙鋪路,而且上他丹穴山的萬靈堂修煉,隨時有個照應,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若自己一再阻攔,強行讓她繼續留在姑逢山,那些頻頻上山的凡夫俗子若生事端,溪辭又毫無抵禦能力,那便為時已晚了。
想到這裏,秋野不由得搖頭歎氣,扭頭望向溪辭,沉滯了片刻,道:“辭兒,你當真想去萬靈堂求學?”
溪辭看了看鳳陽,對著秋野用力地點了點頭,那雙藍眸清澈明朗。
“那好,你可答應我三件事?”
見秋野鬆口,溪辭連忙點頭道:“爹爹您說便是。”
秋野瞥了鳳陽一眼,正色道:“第一,行事低調,不可輕易與同窗深交;第二,遇險就逃,切不可與之周旋;第三,莫要以婦人之仁去做判斷,一切以己為重,你可做得到?”
不可深交因為凡事都需有所保留,麵對危情不硬碰硬有生機才有翻盤的可能,不可盲目用善心去做決定,如此一來才能降低自身陷入險境的可能,溪辭的性子隨自己有些許的頑皮,這讓秋野操碎了心。
“溪辭能做到爹爹說的這些!”溪辭信誓旦旦地承允道。
秋野望向鳳陽,一臉嚴肅道:“鳳陽,我們之間已相識萬年,吾的性子你最清楚,吾要你發誓,在丹穴山替吾,護吾兒無恙,否則一同陪葬,你可做得到?”
“有何不可?”鳳陽一挑眉,豎起三根手指開始發誓,道:“我,丹穴山鳳陽上神,在此發誓,必定護溪辭周全,如有差池,元神俱滅,永世不入輪回!”
這六百年來,鳳陽早已視溪辭為己出,就算秋野沒讓他起誓,他也必定不會置溪辭於危難而不顧。
秋野複雜的目光對視上神情和煦的鳳陽,沉滯了片刻,秋野突然撲入鳳陽的懷中抽泣哀嚎道:“啊啊啊~如吾兒有恙,吾定不饒你!”
“放心,你兒,便是我兒,我定不負你囑托。”鳳陽安撫道,還給溪辭使了個得逞的眼色。
這時,畫麵突然一轉,周圍起了霧,所有人都消失了,隻剩下了她自己。
“爹爹?義父?”
她開始在迷霧裏試圖尋找他們,但是看不清楚前方,也找不到來路,她心急如焚卻又不知所措。。
“辭兒,莫要害怕……”
“爹爹,你在哪?”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溪辭依舊在原地打轉。
“辭兒,爹爹在……”
秋野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完全消失,將她獨自留在了迷霧之中。
迷霧散去,溪辭出現在了繁花似錦而又靜謐的湖邊,湖麵倒印著的倩影是她,卻又不像她。
溪辭鬼使神差地向湖裏的自己伸出了手,湖裏的自己也伸出了手……
此景逐漸模糊,仿佛那如鏡的湖麵被蜻蜓點過後,泛起一圈圈漣漪……
清脆的銀鈴聲忽然一陣一陣響起,將不知何時入夢的她喚醒。
許是起風了,溪辭微微睜眼,走到窗台邊,看著那淩落紛擾的紫藤花瓣,麵露惘然之色,
如果那日沒有這一舉動,安心陪著爹爹在姑逢山,一同抓那又凶又無趣的獙獙逗弄罷,或許後邊的苦都無需吃。
如果可以,她願意放棄現在的修為換回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