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還錢

  「七妹妹,你今兒這身打扮真美。」西涼嬋露出羨慕的神情,目光盯著非晚發上的東珠步搖。

  馬車繼續轆轆向前,走的稍微快了些,隨著車廂禁不住地左右搖晃,步搖顫巍巍地搖動著。

  這支花枝步搖,共有九股,打造成金枝玉葉的款式,東珠流蘇圓潤晶瑩,就是在這光線不足的車廂內,也是溢彩流光,美到窒息。

  可非晚只是笑了笑:「是啊,莫要因為那惡人壞了咱們的惠河之行。」

  她岔開話題。

  只是西涼嬋卻仍舊羨慕地看著她。

  非晚見西涼嫻有點過意不去,正要說什麼,連忙伸手拉住西涼嫻的袖子,說要喝水。

  西涼嫻便給她張羅。

  非晚的步搖用的正是葉傾淮送的那匣東珠。

  她拿去給西涼嫻看,西涼嫻幾乎喜出望外,父親曾是巡鹽御史,除鹽務之外,還要替皇帝搜羅江南等地的貢品,好東西她一眼就看得出來。

  立刻讓大英媳婦拿去給她打首飾。

  原本還想再加些珊瑚墜子,只因在孝期就作罷了。

  即使如此,也已經美不勝收了。

  今兒好不容易出去散心,非晚最是愛美,就給戴著了。

  為此,她今天穿了一身天青色妝花緞春衫,麋蕪繡花月白湖絲裙子,腰間珠帶上縫著細細的米珠。

  可西涼嬋是什麼樣的人,她最清楚不過。

  只是沒想到,西涼嬋忽然眨了眨眼,問道:「七妹妹,你們會看賬本嗎?」

  「會啊,這又不難。」

  非晚接過西涼嫻遞過來的茶盞,笑嘻嘻地回答。

  只見西涼嬋一臉懵懂地問:「那你們知不知道什麼是放債?」

  「誰在放債?」

  西涼嫻心直口快,驚愕之下,臉上不見半點喜色:「三姐姐,你別誤會,並不是我見不得你們好。我只是想提醒你,若不是有權有勢之人,拿銀子出去放債,恐怕就不合適,只怕有個萬一,銀子的本錢都收不回來呢。」

  說著,又嫌自己說得太過,有些不好意思地伸過手去:「三姐姐,我若說得不對,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西涼嬋沉默,低頭瞅著西涼嫻握著她的手,臉色難看似有淚意。

  半晌,見非晚與西涼嫻仍都定定地望著她,西涼嬋黯然地嘆了聲氣:「我也不懂,但是我娘拿銀子放債,似乎虧了許多本錢。」

  非晚與西涼嫻對視一眼,陳氏絕非有那等手段心機之人,怎麼會那樣莽撞?

  「我在看賬本的時候發現的,家中每年都會有一筆固定的開銷,竟有一百二十兩銀子,支付給一家銀庄,原本以為是父母存下的,誰知問了之後才曉得,那是償還銀庄的,一百兩本錢,外加二十兩利息。」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千二百兩!

  非晚吃了一驚,這對二房來講,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二伯父一年的俸祿,冰敬炭敬加起來,統共怕也不過二三百兩銀子。

  「我問了娘親,她說這是過去買下的股份,遭人騙了,現在正每年拿銀子還債呢。」

  西涼嬋說著,面色青紅不定,看著竟有些猙獰。

  「是誰?」

  非晚隱隱地猜到了。

  「大伯母!」

  西涼嬋吐出這個稱呼時,就連西涼嫻也都秀眉緊蹙,一臉厭惡。

  「我好恨!她坑了我們父母一千兩!整整要還十年,每年還要還銀庄二十兩銀子,十年便是二百兩。」

  非晚就坐在西涼嬋對面,只見她目光倏然暗了暗,然後迸出亮點的火苗,最後變得陰沉沉地,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彷彿想要將花如雪的脖子擰下來似地。

  二房底子薄,小韓氏從來慣於打壓兩個庶子,替庶子說的媳婦必定遠不如兩個嫡子。

  大宅本就在走下坡路,嫡子娶的媳婦也是小韓氏的外甥女,背景單薄,不是讀書人家,更非官員之女,只能算小富之家。

  那兩個庶子的媳婦的家境便可想而知。

  二伯母娘家遠在嶺南,山高路遠,回趟娘家更是極不容易。

  完全沒有任何其他的依靠。

  二伯父在國子監十年如一日,公務上也沒有任何起色。

  那樣單薄的家底,十年裡被坑去一千二百兩銀子,簡直堪稱負債纍纍,難怪二房連馬車都供養不起。

  西涼嫻正要安慰兩句,非晚不由搶先問:「大伯母竟然放債?」

  西涼嬋看了非晚一晚,然後舉起手帕按壓著眼睛,哭訴:「真是畫人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非晚撇了撇嘴,這話似乎也在說你自己啊!

  西涼嬋卻一臉憤恨地說著:

  「大伯母是什麼人,五妹妹、七妹妹,就不用我說了吧!你們倆不比我還清楚?可憐我媽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沒什麼心眼的人。

  「那會兒大伯母說她認得一名面兒極闊的富商,她拿銀子跟人去放債,竟有八分的利,大伯母那兩年光吃利息就賺了七八百兩,你們說多不多?」

  西涼嫻愣了下:「還有這麼好的事情?哄人的吧!」

  西涼嬋卻正色道:「不,確有其事!」

  「只是後來大姐姐定了親,她說要給大姐姐置辦嫁妝,因此急著將手中股份轉讓,問我媽要不要?還勸我媽說,我姐姐過兩年也要說親了,總也要預備嫁妝的,肥水不落外人田,勸我媽接下。我媽被她說得心動,也想跟著吃點利息,把我姐的嫁妝錢掙一點出來。

  「於是非但將家底拿了出來,還從銀莊裡借了銀子,湊夠了數買下了大伯母的股份!誰知,那商人竟卷了銀子跑了,到如今連人都找不著。

  「現在想來,大伯母急著將銀子套現,轉給下家,說什麼給大姐姐置辦嫁妝,那都是託辭,她必定是聽到了風聲,知道那商人要跑。

  「真是把我們家坑得好苦!」

  西涼嬋眼睛紅紅,可眼中卻無半滴眼淚。

  只有恨意。

  非晚目光定定,西涼嬋說的若是真話,那花如雪狗改不了吃屎。

  她忽然有個猜想,原先祁氏被花正秀拿去的那三百兩銀子,會不會只是過了過手,最後落到了花如雪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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