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姚立北的微博粉絲其實並不多。
按理說, 他這句吐槽即使引起了部分關注，也不太可能造成多大反響才對——奈何姚立北的粉絲不多，背地裏見縫插針，盼著畫影倒黴的公司卻有不少。
是以，在意外的發現姚立北這條微博後, 有公司很快就將其買上了熱搜，還明裏暗裏聘了不少水軍，在各個能夠看到《網球王子》的微博裏帶起了節奏：
“同看完了前兩集，講真，我現在又有點當初先看《小王子》, 後看《IS》的感覺了，這部網球動畫感覺打臉得太直白浮誇了, 和前麵的哈利波特、福爾摩斯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真的很尷尬……”
“不懂網球還好，本網球粉看這部動畫看得尷尬癌都要犯了, 給我感覺就是主創根本沒有深入了解網球，隻隨便調查了個大概就開始動手，自以為是不懂裝懂, 稍微懂點網球就覺得根本看不下去。”
“衝著主創的網球功底來看，以為網球打得好的人做同題材動畫應該更有感觸才對，結果emmmmm是我錯了。到頭來，對某些公司來說, 我們的信仰其實也不過是圈錢的工具而已。”
“真的球球了, 麻煩某些人對網球多一點尊重吧。職業選手每年那麽努力訓練, 不就是希望更多人可以了解網球，熱愛網球嗎？某些無良公司倒好，一部動畫就把所有人的努力打回原點，也是服氣。”
……
當羅高峰和往常一樣看完了動畫，點開微博準備看看別人的討論時，頓時就被熱搜榜上清晰可見的“網球職業選手抨擊網王”的字樣給看愣了。
他順著熱搜榜點進去，很快就根據不少人的吐槽弄懂了來龍去脈。
這……隻是一部動畫而已，這麽上綱上線的嗎？
羅高峰有點莫名其妙。
如果隻是部分網球粉絲不滿，那倒還可以理解，問題是……
羅高峰的目光轉向始終高居榜首的熱搜，隻覺得迷惑不已。藍星的網球不是一向挺冷的嗎？平時也沒聽說有多少人是網球粉，怎麽畫影一部動畫就炸出這麽多網球迷了？
畫影粉絲群內，不少粉絲也在討論這個問題：
龍卷風：你們看到了嗎？
我自任意：看到了。這次也太誇張了，看得我都有點不敢替畫影說話了，就怕被打成侮辱他們網球信仰的王八羔子[瑟瑟發抖]
屋中自有顏如玉：我看過了，那個職業選手本身也不是很有名，按理說他一條微博不可能引起這麽大關注，更不要說半個小時就竄上熱搜了。畫影這應該是被搞了。
龍卷風：那麽現在問題來了，都頭條熱搜了，畫影怎麽還沒有出來澄清？公關部的人呢？
我自任意：別問，問就是沒有。
屋中自有顏如玉：別問，問就是在自殺。
羅高峰本來還挺緊張的，看到這裏又覺得好笑，也跟風回複了一句：“看來我還是要祈禱畫影的公關別下場了，反向公關最為致命，別到時候誰都救不回來了。”
龍卷風：那我們就這樣幹看著不管嗎？媽的，我怎麽覺得我們好像太監啊，畫影都不急，我們都開始操心會不會影響收視率了。
畫影粉絲們憂心忡忡。
羅高峰也是很無奈，攤上這麽個佛係公司也是沒誰了：“暫時不管，等明天收視率出來了再說吧，現在咱們幹著急也沒用。”
***
實際上，畫影公關部當然不是真的在自殺。
在姚立北的微博被買上熱搜榜一之前，畫影公關部便有員工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意識到這條微博可能會對《網球王子》造成不利影響，公關部的負責人很快就通知了牧宿星，並簡單講述了公關部商討出來的計劃，向牧宿星做最後的請示。
這本隻是個流程。
公關部自認為這次的公關方案做得還行，已經躊躇滿誌的準備證明畫影公關部的實力了，耐不住自家頂頭Boss慢悠悠的來了一句：“哦，你說那個啊，不用了。”
嗯？？
雖然畫影上上下下都對自家Boss很是信服，然而乍聽聞這麽個回答，公關部經理還是有點懵。難道這一次的意見也在老大的預料之中嗎？
牧宿星並不知道，隔壁競爭公司的某位經理已經把他吹成運籌帷幄，算無遺策的存在了，當然，即使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說不定還要額外解釋一句：
“我再怎麽有先見之明，也不可能算到有職業選手出來攪局啊。”牧宿星哭笑不得，神色卻很輕鬆：“不過這事兒沒什麽影響，你們不用管。也不用待命了，這次的工作已經差不多完成了，下班回家吧。”
公關部員工還有些猶豫：“這……不太好吧？”
作為畫影的一員，他們當然也是會關注網友們對畫影的評價的，比如那個快要出圈的“自嗨式製作、自閉式營銷、自殺式公關”，雖然牧宿星從沒說過什麽責怪他們的話，但是……他們也是要麵子的好不好！
牧宿星看了他們一眼。
他大方的道：“可以啊。”
“你們非要做點什麽的話，那也不是不行，不過有一點——”迎著眾人期待的目光，牧宿星隨意地道：“不準用公司的資金。”
他最近精打細算，就差一個錢掰成兩半花了，在明知勝券在握的情況下，當然不願意花冤枉錢了。
公關部經理回去將牧宿星的吩咐一說，眾人頓時麵麵相覷，說不出話來。
副經理深沉道：“看來我們這回又要挨罵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另一人感歎：“沒辦法，這完全是牧總太牛逼，一人carry全場，我們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啊。”
“所以。”經理總結道：“大家回去該吃的吃，該睡的睡，做好挨罵和躺贏的準備，散會。”
結果並沒有挨罵。
眾人隻當是粉絲們都在想方設法的挽回局麵，沒心思抽出時間日常送畫影公關部上天，然而一直到第二天，網上一邊倒的輿論愈演愈烈，也沒有粉絲罵畫影公關部半句。
羅高峰已經顧不上日常問候公關部了。
他看著電視台美滋滋公開的收視率表，隻覺得懷疑人生。
他本以為，在網上輿論的影響下，《網球王子》的收視率多多少少應該會受到一些負麵影響才對，結果收視率半點兒沒有頹廢的架勢，動畫第一集的收視率便高達2.86%，等到第二集結束，收視率更是突破了3%！
在電腦視頻網站盛行，電視台逐漸式微的現在，這個收視率隻能用恐怖來形容。
龍卷風：這……會不會是因為昨天才第一天，大家都沒來得及看上網，所以收視率才很不錯？可能到明天就暴跌了？
第二天。
畫影粉絲群內一片沉默。
羅高峰：“你們刷出來了嗎？靠，我這裏我太卡了，頁麵半天不顯示。網王收視率怎麽樣啊？降了多少啊？”
龍卷風：0.5%
羅高峰：……
果然，還是降了0.5%啊。
羅高峰歎口氣，強顏歡笑：“也還行吧，我看那幫水軍那麽賣力的黑，不少路人也被帶了節奏，就這樣還有2.5%左右，已經很不錯了，不愧是畫影，都這樣了還吊打其他頻道的電視節目。”
龍卷風：不是降了0.5%，是漲了0.5%
啊？
羅高峰這回是真的懵了。
他忍不住切到微博，又看了一眼不能更顯眼的熱搜榜，沒錯，熱搜榜第一還是熟悉的“職業選手抨擊網球”，同時還有好幾個諸如“畫影動畫誤導觀眾”等相關的話題名列熱搜前十，不少人寫了長微博小論文抨擊畫影，每一篇小論文下都附議者如雲。
沒看錯啊，還是被水軍占著道德高地變著花樣諷刺啊。
這收視率怎麽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畫影粉絲們很懵逼，但花錢請水軍黑畫影的某些公司高層，這會兒卻是比他們更懵逼。
“所以，有沒有人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某間辦公室內，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陰沉著一張臉：“不是有人告訴我，利用這個話題就可以打擊畫影的收視率嗎？我錢也出了，水軍找了，熱搜也買了。為什麽畫影的收視率反而在第一位？”
“我花錢買熱搜，就是為了把畫影的作品送上收視率第一嗎？”
眼見上司發飆，底下的員工隻覺有口難言，大氣都不敢出。
別說上司了，就是親手參與了其中每一個流程的員工，這會兒心裏的莫名其妙都不比他少，說來這畫影也著實有夠邪.門的。首播前不營銷，出事後也不公關，真就自閉營銷自殺公關唄？
他們此前甚至還計劃了畫影公關後的應對方案，結果誰能想到畫影根本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好半天的沉默過後，才有人試探性的開口：“會不會是因為謝格？”
謝格是在第二天才看見姚立北的微博的。
因為對畫影動畫的好感，和對動畫本身的喜愛，這位網球職業選手也是下場替畫影說過話的，部分網球迷也因為他的話而冷靜下來，不說對畫影釋然，至少也沒有再跟著水軍一起黑畫影了。
但這也僅僅隻是網球圈內部改變了態度。
網友本就容易被輿論煽動，加上水軍這次又刻意占據了道德高地，網球圈本身又冷，即使部分人改變了態度，對局勢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男人似乎是被氣笑了，他冷冷的道：“謝格有多大的能量，我不比你們清楚？你們怎麽不幹脆告訴我，看電視的和網上的網友是兩批人呢？”
就在眾人探討《網球王子》收視率不受影響的原因時，同一時刻的畫影總部，也在討論這個問題。
“確實是兩批人。”
麵對眾人詫異莫名的目光，牧宿星反倒是微微笑了起來：“所以一開始我不是就說過了嗎？《網球王子》是一部少兒動畫——它麵對的主要群體，從一開始就是小學和初中階段的小觀眾。”
網友容易受輿論影響，習慣性的喜歡占據道德高地，進而對時下某些熱點時事針砭時弊。少年人的世界卻沒有那麽複雜。
對他們說，動畫隻有好看與不好看的區別，至於什麽“玷汙了網球”、“將別人的信仰當做牟利的工具”，且不論他們會不會去關注網上的輿論，其實真的偶然看到了，多半也壓根就聽不懂這些紛爭到底是什麽意思。
水軍們是忙得火熱了，可實際呢？
這些言論根本就不可能進入到《網球王子》主流觀眾的視野，即使有漏網之魚，也無法取得幕後者想要達到的效果。
也許小觀眾們的父母會留意到這些消息，可是父母們會因此而禁止自己的孩子看《網球王子》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家長們對電視動畫的要求其實並不高，隻要沒有什麽教壞孩子的劇情和鏡頭就夠了。而《網球王子》卻恰恰相反。它既沒有三觀不正，也沒有少兒不宜的血腥鏡頭，整部動畫講的都是一群少年追求夢想的故事，情節明亮向上，甚至還有間接引導孩子們打網球、鍛煉身體的功能。
他們巴不得市麵上多一些這種動畫還來不及，又怎麽可能阻止？
“至於公司會不會虧本的問題，”牧宿星聳聳肩：“子供向動畫的吸金能力，這個應該不用我多說吧？”
眾人了然的點點頭。
確實。
相比以青少年為主要受眾的動畫，一部高人氣的子供向動畫在周邊盈利上反而會表現更加恐怖，這也是市麵上的子供向動畫最常見的盈利方式：動畫本身的訂閱金額或許不會很高，其周邊產業的利潤卻會高得離譜。
譬如去年這個時候上映的某部子供向電影動畫，一直到動畫電影下映，其票房也不過8000萬左右，也就剛剛收回成本的樣子。但這部動畫卻是典型的公主動畫，在過去的一年裏，單是以這部動畫為主題的洋娃娃的銷售金額，就達到了五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除了畫影這樣擁有完整產業鏈的公司，大多動畫公司都隻負責動畫的製作，動畫周邊銷售金額再高，也無法給他們帶來多少實際的利益。
在這一點上，畫影和《網球王子》無疑更有優勢。
一來畫影旗下本身就有玩具廠，也不乏合作良好的銷售渠道。二來《網球王子》在題材上無疑也比其他題材的動畫更有優勢。
倘若是昂貴的玩具，家長們或許還會猶豫一下，或者幹脆將其承諾為考試取得好成績的獎品，但《網球王子》就沒有這個煩惱了，在牧宿星的設想裏，《網球王子》的周邊將會以網球、網球拍和動畫裏各個學校的運動服為主。
對家長們來說，買上一套網球裝備，和自己的孩子打打網球什麽的，就屬於是親子活動了。
“可是……”聞飛航還有點糾結：“你怎麽就知道年齡小的觀眾一定會喜歡這部動畫呢？就說我吧，你看我今年都二十多歲了，我也還是覺得《網球王子》特別好看啊。”
其他人雖然沒有吱聲，但就神色來看，儼然心中也有相同的困惑。
牧宿星沒有立馬回答這個問題。
他稍微在心裏斟酌了一下語句，然後才開口解釋道：“我這麽說吧——你們會覺得《網球王子》很好看，是因為它確確實實是一部水準以上的動畫，至於為什麽我敢篤定，它一定能夠討兒童觀眾的歡心——”
眾人下意識抬眸，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這種仿佛給小朋友上課一樣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牧宿星心下有些好笑，但還是如一個稱職的老師一般，對學生的問題做出了對應的解答：“因為在我看來，《網球王子》是一部非常適合作為動畫啟蒙的啟蒙動畫。”
隻不過，此啟蒙非彼啟蒙。
它並不是通過動畫的形式，達到寓教於樂目的的常規啟蒙動畫，而是打開少年少女們心中名為“二次元”的另一個世界的大門的鑰匙。
也就是俗稱的入宅作。
在大多人年少的歲月裏，總會有那麽一部動畫，它或許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卻在或平凡或獨孤的生活裏，帶給人以溫暖與慰藉；也總會有那麽幾個少年少女，盡管他們並不存在於這個真實的世界，卻曾一度真實的驚豔過你的年少。
在牧宿星看來，《網球王子》，就是一部能夠成為這樣的存在的動畫。
它也許並不完美，有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毛病，可對孩子們來說，卻是代表著一個隻屬於他們的另一個世界。
這裏有令人熱血沸騰的網球比賽，也有打打鬧鬧的訓練日常。有氣義相投的友情，也有最純粹堅定的夢想。有以笑為刀，卻最是在乎家人和朋友的不二，也有為了青學的未來，甘願做出犧牲的隊長。
也許在往後的歲月裏，他們還會觀看一些比《網球王子》更有深度的動畫，到訪一些比簡單的網球校園更為豐富多彩的世界，在那些動畫裏遇見同樣不遜於“王子們”的、或溫柔或堅韌的另外角色，但伴他們走過年少歲月的少年們的影子，卻永遠都不會淡去。
初戀，永遠都是最牽動人心的。這一點即使放在動畫上，也是一樣的。
從《網球王子》上線首播，到它在有心人的煽動下全網黑，再到它以無可爭議的成績，登頂收視率榜首。
一切都表現得仿佛是一場盛大的鬧劇。
有人在其中看到了姚立北對《網球王子》的惡意抨擊；有人因而看到了《網球王子》恐怖的收視率和畫影動畫一如既往的統治力；也有人看到了《網球王子》背後龐大到令人眼紅的利益……
那你看到了什麽呢？係統問。
牧宿星想了想，然後才笑著說道：“大概是若幹年以後，在這一代的觀眾慢慢長大的過程中，始終陪伴他們左右的，畫影的未來吧。”
***
另一邊。
以羅高峰為首的畫影死忠粉們雖然依舊不太明白，為什麽《網球王子》愣是逆著全網黑仍舊取得了這樣恐怖的收視率，但是在他們發現，這樣的收視率並非曇花一現，而是正常且持久的日常後，也就放棄了繼續研究的打算。
想那麽多幹什麽呢？有那個空閑時間，還不如多看兩集《網球王子》呢，反正他們隻要知道，這一次的畫影依舊沒有翻車，這就夠了。
想通了這一點，羅高峰也不再多做糾結，轉而專心致誌的追起了動畫。
羅高峰一直有在追番的同時，在畫影粉絲群裏與其他同好交流的習慣，如今眼見黑子根本沒有掀起什麽有意義的風浪，眾人也不再糾結黑子的問題，群裏交流的話題，也很快就回歸到了《網球王子》相關的劇情與角色的討論上。
然而——
第一天。
“哇！這個主角真的我可以！為什麽他連囂張的樣子都該死的可愛5555555，我永遠喜歡越前龍馬！[超大聲]”
羅高峰看了一眼群裏瘋狂刷屏的女粉們，最終還是默默的關上了群聊。
算了，還是改天再和同好的兄弟們討論一下《網球王子》各角色.網球戰力的問題吧。
第二天。
“嗚嗚嗚我今天就要吹爆菊丸英二！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男孩子！誰不想養一隻菊丸貓貓呢[猛虎淚目]”
羅高峰看了一眼群中頻繁出現的，與昨天截然不同的另一個名字，淡定的移開了目光。
不就是爬牆嗎？不就是一天一個牆頭嗎？對畫影粉絲來說，這簡直就是常規操作嘛。
第三天。
“太草了，不二真的撩暈我！我對這種以笑為刀，看起來很溫柔實際上又很淩厲，但是又特別重視朋友和家人的男人真的毫無抵抗力啊啊啊啊啊！”
羅高峰：……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手塚國光、跡部景吾、幸村精市……
當群裏的粉絲們開始認真的考慮，到底是要選擇不二男神，還是嫁給跡部殿下的時候，羅高峰終於忍不住了。
他真誠的問道：“你們怎麽不幹脆在牆頭上表演劈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