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賽後安排
比賽終結的敲鼎聲響起時,已是巳時左右。
今日這一整場、決定了這一屆冠軍及未來十年國師人選的天下武林會決賽,隻約兩個時辰便辦完了。
王伊寧獲勝後,京城上空那下了約一刻鍾左右的大雨、也奇跡般的緩緩停了。
期間,秦氏也從座區中派出人去、到擂台下將他們的族長抬了回來。
不久,太子黑翳琅便來到了擂台中央,在萬眾矚目之上,從國師赫連莊手中接過了代表總冠軍的金墜飾與象征著國師權力的令劍,交予了王伊寧去。王伊寧則是恭訓謙卑的單膝跪下,雙手接過了墜飾與令劍。
從這一刻起,劍林宗宗主及赫連氏族長、時年六十四的‘赫連莊’結束了他的十年任期,正式完成了卸任。
而太子太保、清州王府侍衛總管,年僅二十二的王伊寧成為了新的王朝國師!
拔劍出鞘,劍指朝天。
台上正中央的王伊寧,此時迎受了來自會場全部觀眾的歡呼、喝彩與尖叫聲,他的名字一遍遍地回蕩在皇城內外,響徹整個京師…
然而,對於獲勝及成為國師,王伊寧的心緒是複雜的。
此時他是深刻的明白,自己實際上已經踏進了秦瑝的陷阱、並且再無回頭之路了。所剩下必須做、且隻能做的,便是盡力破除迄今為止、依然困擾著他們的幾大疑案與難題,而後保護好太子與夥伴們了。
是故,他的‘奪冠感言’除去寥寥幾句鞠躬感謝外,便也再無其它了。
隨後,他也就此下了台去。
接著進行的,則是本屆大賽的閉幕式。
在進行主持與裁判的一眾文臣武將,前來參賽或觀禮的諸多世家及門派代表,以及十六強中還清醒著的選手,皆來到台上謝幕。黑翳琅也在此時宣布了接下來,將由勞仁關接替王伊寧、升任太子太保,武浩接替勞仁關、升任太子少保的決定…最後,這一場持續一個月的,黑翳王朝第三十九屆的天下武林會,便就此匆匆結束了。
全場萬餘觀眾,此時也各皆輪流從前廣場的南門,離開了這座他們平時不能隨便進來的皇城去。
王伊寧也在一眾太監的帶領下,開始將自己的行裝從東宮轉移到國師府去。
……
王伊寧這回‘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消息,從他打出了那終結比賽的一拳、製勝奪冠的那一刻起,便開始以最快的速度傳揚了開去。
不出半個時辰,整個京城便已皆知曉了王伊寧奪冠的消息。
一隻隻白鴿與飛鷹、腿綁著信筒,也開始從這個天下的最中央處,飛向五州四海的各處而去。
在這等滿城歡騰的熱鬧中,身為副門主及副族長的秦蕙帶領著一眾弟子與族人,當天即離開了京城。
而這兩年裏位居南方、臣服於秦氏的一些小家小派,也於此時離去了。
僅半天內,整個京城的外客便已離去了大半。
但即便如此,也仍有許多不願離去的人、尚且停留在京城內…
當夜酉時許,國師府中。
為慶祝王伊寧奪冠、升任國師,黑翳琅命人準備了一場比紀念鍾升明時、陣仗還更大的宴會,邀請了一眾王伊寧的好友、長輩與族人,以及一些朝堂上的文臣武將、未曾離去的世家門派領袖等等前來赴宴。
走入國師府赴宴的、今晚已超過了百人,整座府邸內外是無比的熱鬧。
從太子黑翳琅一家三口,宴會的主角、國師王伊寧,到他的一眾班底,勞仁關、武浩、韓梅與鍾弘…
各世家門派領袖,如王鍥、薛元柏、西門華、司徒虎、路璞方丈、薛離樞、韓棣,還有如海州的慕容氏,渚州的上官氏、召氏與般氏,流州的歐陽氏,清州的夏侯氏,江州的皇甫氏、趙氏與釋氏等,都有派人赴宴…
其他夥伴與長輩,如武笑酒、晁天雲、西門台…
再剩下的還有朝中的文武百官們,大內侍衛,京城駐軍以前的兄弟們等等…
這場宴會,可說已有了堪比一個月前那場‘國宴’般的規模。
至於秦家的高層、則皆已離開了京城,會館內隻剩下一些常駐弟子,便沒有任何人前來赴宴。
‘前任國師’赫連莊則似是不便出麵,找借口婉拒了他們。
雖然半天的時間,完全足夠讓王伊寧的肉身休整完畢,但卻無法令他放下心中的擔憂…可他也明白,目前的太子殿下需要這樣的宴會,於是也擠出笑容,走進了這場以他作為主角的宴會當中。
在中央那座寬廣又宏偉的大殿上,此時是一排排燈籠高掛。
殿內四下是坐滿了前來參與這場慶宴的賓客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在金毯盡頭、高座的大椅上,太子黑翳琅正與夫人一道主持著這場夜宴。而坐在高座邊、最近一處座位的王伊寧,則始終在強撐著臉上笑容、應付著周圍所有人的恭祝,心中同時在不斷推測著秦瑝接下來的招數、思慮著要如何應對…
……
不久後,還是國師府中,宴會仍在進行。
與此同時,距大殿相隔了數十丈之遙遠的國師寢殿內。
身穿著華貴絲綢龍袍的黑翳琅,此刻正坐在房間內的紫檀木圓桌邊。
與大殿正在進行的熱鬧形成強烈的反差與對比的是,此刻的國師寢殿內是十分的清靜,靜到就連殿外不遠處、池塘裏的蛙鳴聲,夜空中時而響起的雀唳聲,都聽得是一清二楚。
此時的他,已年近五旬,飄長的華發垂卷下來,那兩道威武英氣無比的雪白色的須眉、與那雙盡顯鋒利肅殺之氣的雙目間,皆頗有其父之風。
燭火微弱的光在隨風搖晃著,一副隨時都可能熄滅的模樣。
坐在他對麵的,則正是外披一身白紋黑氅、內穿絲綢白袍,懷抱著八尺冰槊的當朝國師、今夜宴會的主角——‘王伊寧’。
而在王伊寧身後,武浩、勞仁關、韓梅與鍾弘四位夥伴正並排站著。
“…諸位。”
黑翳琅嚴肅道,“本王…在這時將你等五人一同召來,齊聚於此,並肅清了周圍方圓之人,你等應該能明白…是有要事宣布吧?”
“明白。”
王伊寧、武浩、勞仁關、韓梅、鍾弘五人皆點頭以應。
“接下來…本王所說的每一句話,你等都要認真聆聽,牢記於心。”
黑翳琅說道,“因為本王接下來所說的,皆攸關我黑翳王朝的未來存續,還有五州四海、萬千黎庶、天下蒼生的生命安危!”
“…是。”
五人皆神情凝重,再應過。
“本王…終於已是太子了。”
黑翳琅說道,“但這一天,實在來得太晚了些。如今本王…都已年近五旬,武功與體質又皆遠不如父皇,再加上現在的情況,其實已經說不好…還有多少時日能活了。”
“莫急打斷,也勿要驚訝,本王這便解釋道來。”
“首先,我須告訴你們一個壞消息。”
黑翳琅道,“此事…你等需務必深呼吸一道,冷靜下來,做好心理準備,再聽我說。而且聽過以後,也萬不可驚訝。”
聽到太子殿下如此說,王伊寧便立即明白了、他將要說的是何事。
而在他身後的四人,則麵麵相覷一陣,而後,便也各自神情凝重的遵照了吩咐,做好了心理準備、向太子殿下點頭示意。
“…好。”
就連黑翳琅自己,在說之前也深呼吸了一道,隨後才望向眼前的眾近侍、神情嚴肅的開口道,“一個月前,正月初七,就在舉辦完立儲大典、本王正式成為太子當日的深夜,父皇…便已遇刺駕崩了。”
“什…”
“這、這…”
武浩、勞仁關、韓梅、鍾弘四人聽罷,皆立即露出了震愕萬分的神情。
看到太子的眼神,他們從中讀不到半分的虛謊。
但很快,眾人便由於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便良好的控製住了情緒,很快皆恢複了平靜。
“行刺之人,證據確鑿。”
黑翳琅搖了搖頭解釋道,“正是你們今日方才見過的,剛卸任的前任國師、劍林宗宗主及赫連氏族長‘赫連莊’,還有糾纏了伊寧十餘年之久的、隼陽門門主及秦氏族長——‘秦瑝’。”
“現場…留下了他們被打碎的劍及腕刃的碎片,可以拚湊完整。”
“父皇的衣物上,留有他嘔出來的毒血與膽汁,體表無任何外傷,體內…卻已全身經脈震斷!”
“由此便也可確定,父皇多半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下了毒,而後從頭到尾不曾察覺,直至在與他們交手時,劇毒發作…才致失手遇刺了吧。”
黑翳琅說到這,不禁微微低下了頭、眼中帶著幾分哀傷與慍怒…
眼前的眾近侍見狀,也都紛紛低下了頭去。
過了一陣,黑翳琅才抬起頭來、繼續說道:
“父皇…雖說萬夫莫敵,但生死搏命以及刺殺,與擂台決鬥固然是不同的。即便是天下第一,可若是中了陰招,要死…亦然容易得很。”
“當時,天下武林會正將開始舉辦,本王…便隻得將死訊給壓了下來。在次日的早朝上,假宣父皇患病、由本王暫行攝政。”
“畢竟茲事體大,不論何時…都不能輕易公開。”
“一旦公開,必將引起天下震動,赫連莊與秦瑝必將從中借機奪勢,牟利以對付我們。”
“所以…即便今日告訴了你們,你們也必須繼續隱瞞下去。”
黑翳琅蹙眉道,“現如今是,除那兩個刺客、還有他們可能已經透露的人之外,目前…就隻有你我六人得知此事而已。”
“…明白。”
武浩、勞仁關、韓梅與鍾弘四人點頭以應。
“如今,天下武林會已結束了。”
王伊寧則終於開口了道,“臣…也已當上國師,不知太子殿下…可有想出如何對付他們二人…不,他們兩家的良策?”
“你呢,伊寧?”
黑翳琅輕撫白須反問道,“本王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話音落畢,便見在場眾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伊寧去——
“唔…”
王伊寧則是蹙眉撫頷、思慮了片刻,便開口答說道,“依臣看,在這場天下武林會舉辦前,已經發生了太多麻煩的事,有太多謎團被堆積下來。現在,該是將它們一一拎出來,解決清楚的時候了。”
“同時,我們也可以借此機會,順勢對付他們兩家。”
王伊寧述說道,“目前臣最關心的,自然還是呂大哥的安危,自從那夜他動身要前往皇城之後,便不見了蹤影。而他之所以堅持要來,則是因為關心其父‘呂千鈞’前輩的安危,所以,我們可以從此起下手:”
“所以首先,臣希望…可以得到太子殿下許可,視察皇城寶庫一趟。檢查看看,呂前輩當年帶在身上的八龍傑兵器…是否有在其中。”
說著,王伊寧便看向了黑翳琅去。
“…可以。”
與伊寧四目相對片刻,黑翳琅便點頭應允了。
二人對視了一會後,便是王伊寧先移開了視線,而後回頭看了一眼四位夥伴罷、便繼續說道:
“其次,在立儲大典前夜,臣等在凝香酒樓舉辦紀念鍾大王的宴會,鍾大哥正欲說出鍾大王回光返照的遺言時,突然被赫連國…呃,赫連莊扔進來的飛刀打斷,並且上邊故意寫了一個‘莊’字。”
“當時的我們已經推斷出了,關於殺鍾大王之發妻的‘昌喆’的身份,他赫連莊有最大的嫌疑。”
“若隻是在那晚,我王伊寧…還是不足以相信的。”
王伊寧說道,“但是就在隔夜,便發生了‘聖上遇刺’之事,且證據確鑿了凶手之一是他赫連莊。那麽,這就更添一分他的嫌疑了!”
站在伊寧身後的鍾弘聽罷,神情愈發凝重。
右手不自覺間攥到了腰間長劍的劍柄上、開始微微抖動,在他身旁的武浩、勞仁關與韓梅很快察覺,當即安撫起他來。
“所以…臣想要以這枚飛刀為入口,開始調查他赫連莊。”
“他今日婉拒了赴宴,也必然是心裏有鬼。那我們便明日傳喚他過來,向他問話…”
“調查他的生平,是否符合我們當時在酒樓裏、對昌喆身份的推斷…”
“調查與他相關的一切,他的劍林宗裏,是否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
“一旦此事也證據確鑿,那麽…我們就能名正言順的逮捕他,並以行刺聖上的罪名處決他!”
王伊寧眼中閃過決絕之意,“同時,偵破這一件被擱置了三十多年的陳年舊案,讓鍾大哥得以真正的為父報仇,讓鍾大王的在天之靈…可以瞑目、可以安息!——”
砰!
“…好!”
話音剛落,便見黑翳琅一拍桌子、站起了身來,眼神堅定道,“就依你所說,明日即刻傳喚赫連莊前來問話,同時,開始全麵調查劍林宗!”
“多謝太子殿下!”
鍾弘聽罷,當即激動的撲通一聲、單膝跪了下去,恭敬作揖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