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認罪裁決
“這麽說…你是還不肯認了?”
黑翳泉微微眯眼說著,從高座上站了起來。
“非我所為,為何要認?”
黑翳琿道,“我就按父皇剛才所說過的話來反問吧,從頭到尾,您隻叫得出一大堆‘人證’來,可是…您是皇帝,誰敢忤逆您呢?您也並沒拿出過任何有力證據,又如何來指證孩兒呢?”
“哦…是嗎?”
黑翳泉背起手、邁步走下了高座,來到了琿兒身邊,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說道,“那朕…便也按秦瑝小子說過的話來提醒你吧,朕今日…既然敢以如此大的陣仗,現身駕臨,必然也是有備而來的。你想要的‘證據’…朕還真拿得出來!”
黑翳琿嗤笑反問:“好,在何處呢?”
“咳咳…”
在清了清嗓子後,黑翳泉當即抬頭、看向了殿內的其餘眾人,開口朗聲道,“諸位有所不知,在五十多年前,先皇所封予朕的王位、其實亦是渚州王。也就是說,在朕登基之前,這間府邸…朕是也曾住過幾年的。而那時,朕便在府中,修築出了一間密室…”
聽到這裏,黑翳琿的神情瞬間即變了!
隻見他抬起頭,看向了此刻已走離他身邊的父皇,眼神間是萬般驚恐與難以置信…
隨後又見他轉回了頭去,深蹙著眉頭,似在思慮起了什麽。
而這一幕,皆被此時離他最近的少年們及焦燁等眾人注意到,且清楚地看在了眼裏。
“這間密室用特殊材料修築,並且機關重重。在此之前,世上隻有朕與琿兒二人,知曉其存在,且能夠任意進出。”
黑翳泉繼續道,“而其神奇之處,就在於,其能隔絕外部之人內功的感知,即便有多深厚,也絕察覺不到。而像南麟劍,以及能扛住焦燁劍招而不損壞的金甲這等,都是稀世的奇寶,其靈力之深厚,是逃不出武林高手之法眼的。”
“但自從火龍宮被滅至今,曆經九日。焦燁,晁將軍,三位欽差,及其許多手下,卻都從不曾找到此二件物品的任何蛛絲馬跡。”
“可朕來到了宮城後,想起這間密室,為了調查此事,便瞞著琿兒進去看了看。卻是很不巧的,讓朕發現了些東西…”
走到這,黑翳泉轉回頭去,再看向了他的琿兒。
此刻的黑翳琿,已是眉頭深鎖、雙眼緊閉,大汗滲得滿頭皆是了。父皇這時並未往下說,但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他去,卻是也不言而喻了。
大家都在等待著琿王爺的反應,看他還要說些什麽。
“而這些東西,便正是…”
“別說了!——”
黑翳泉正欲繼續說時,卻終於輪到是琿兒打斷了他。
此時,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下,隻見黑翳琿緩緩站起、轉過了身來,麵朝著數丈外的父皇,仰頭深呼吸了一道後,終於是低下頭來、緊張無比的開口道:
“父皇,別說了,孩兒…認罪。”
……
琿王爺的這一句主動認罪,來得是十分突然。
明明剛才不久,可是還堅持說‘非我所為’的,怎的這麽快,便主動認了呢?
而在場的所有人,是除皇帝黑翳泉及三位少年欽差外,皆被琿王爺的這一‘認罪’給震驚到了:
晁天雲、熒夢、張南浩與眾士兵等皆是不敢相信這等傷天害理、屠殺掠奪之事,果真會是這位、他們昔日尊崇無比的王爺所做的。
焦燁是則尚且迷糊在秦瑝與王伊寧所相爭的理論當中,正思來想去,覺著誰都說得有些道理、還未從中走出時,忽地即聽到黑翳琿主動承認,而直接便懵了。
而最為感到詫異的,莫過於此刻正‘麵柱思過’的秦瑝了。
明明昨晚,他才來找過琿王爺,向他報告王伊寧之事的。
可現在,琿王爺卻主動認罪了,那他昨晚應承下來…是個什麽意思?難不成當時他抬手要拿兵器,確實曾是想把自己‘滅口’的?
可是再想起自己剛才的推論,明明做這件事,琿王爺並不會有什麽特別大的利益,且很容易便會被懷疑、而後發現…
那他到底又是為何要做出這樣的蠢事呢?
他如此做的動機,又到底是何在呢?
“認什麽罪?”
黑翳泉盤起手,神情嚴肅道,“講清楚些。”
“我承認,我的屠殺、縱火與掠奪之罪。”
黑翳琿平靜地說著,“…火龍宮滅門案,是由我黑翳琿一手策劃與執行。雲白仙果,是我本人所購買,手印與簽字畫押是我所留。當晚闖山的一百名刀客,是我所雇。而穿金甲、戴金麵喬裝,與焦宮主、晁將軍及眾欽差交戰不敵,奪走南麟者,也還是我。”
“還有呢?”
黑翳泉厲聲道。
“我如此做,是為了鏟除火龍宮,奪到南麟劍。”
黑翳琿搖搖頭道,“真相並不如諸位所想那樣,牽涉背後什麽千萬般的、誰栽贓嫁禍誰的因果,僅僅就隻是這麽簡單而已。”
“那…其它證物呢?”
黑翳泉道,“你雇的一百名刀客,你奪到的南麟劍,還有當晚所穿的衣甲、麵具與手套,現皆在何處?”
“一百名刀客,當晚也有些傷亡。”
黑翳琿解釋道,“而脫身歸來的那些,我已滅口處理掉了,他們的遺體、大刀、衣物,連同南麟劍與金甲一道,都在密室裏。”
聽到這一句,在場眾少年及士兵們,又是皆驚了一道。
王爺手上的血債,竟還不止火龍宮那慘死的千餘名弟子,就連親率派去的一百名刀客…竟也都一個不留了!
“好。”
黑翳泉應道,“既然你已主動認罪自首,那再往下更多的,也就不必多說了。按我黑翳王朝律法,殺一人便已要償命,又何況是殺千人?所以,你將受到怎樣的審判,想必你也做好準備了吧…琿兒?”
“…是。”
黑翳琿神情黯然的應著道。
這個時候,焦燁則是終於從懵然中清醒了過來,他與這位皇長子數十年的鬥爭,終於是在今天落下了帷幕!
隻見他是直接激動地站起,走到了黑翳琿身邊——
“臭小子!”
一如先前王伊寧對秦瑝那般,焦燁揪起了黑翳琿的兩衽,激動地喝道:“你終於…終於栽倒了!倒在了自己的貪欲下,被自己的父皇給審判了!”
此刻並沒有任何人阻止他,即便黑翳泉也隻是看著。
而黑翳琿看著此刻、已經快貼到了他臉上來的,這個暴躁無比的焦老頭子,卻也隻是一副仿佛已看淡了所有般的神情,對一切皆已是無所謂了。
“將我南麟劍還來!”
焦燁厲聲喝道,便將黑翳琿攤開、一把推到了地上。
隨即,黑翳琿便又坐起身來,麵對著在場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以及父皇此時一個點頭的示意,便閉上了眼、而後開始運功發力來…
嗡——
片刻後,一道烏黑色的光球憑空顯現。
隨後,一杆長有六尺,雕琢精美華麗、鑲有金鳳,劍刃鋒利得閃著寒光般的寶劍‘南麟劍’即從中掉了出來,當啷一聲落到了金毯上。
隨後,那傳移之陣便又在旋轉著之間,嘩地一聲消散了。
與此同時,隻見焦燁當即走上前去,俯身拾起南麟劍,拿在手裏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確認無誤之後,便提劍指向了黑翳琿——
而後,他看向黑翳泉,厲聲開口問道:
“聖上!請允許臣下,代您處刑,以替我火龍宮千餘名無辜亡魂…報此大仇!”
而這時,除黑翳琿外的所有人,又都看向了聖上去。
他們皆在緊張的等候著,聖上接下來要做出怎樣的決定?
……
“…焦燁。”
“臣下在!”
黑翳泉看向焦燁問著,焦燁也應聲答道。
“你這是…想得到朕的恩準,當著朕的麵,處死朕的長子?是這意思嗎?”
“這…呃…是!”
盡管話語上聽著有些怪,但眼下的情況,確實是這麽回事,焦燁也隻得如此回答。
“看來,你是衝動的老毛病又犯了。”
黑翳泉神情登時變得冷厲起來,盯著焦燁說道,“王朝律法是死的,但人情卻是活的。看來你是說這番話之前,並沒有想清楚,你那一千名弟子是否真的無辜…因為你焦燁,也並不是無罪之身!”
“這!”
聽到這話,焦燁驚得當即收劍回去、單膝跪了下來。
而晁天雲、熒夢夫婦見到這一幕,不禁更是冷汗直冒,隻因看到聖上的神情,以及聽到他的言語,似乎皆是有些深意…
“焦燁,你此前做過什麽,你自己應該很清楚。”
黑翳泉嚴肅說道,“此前許多年,你與琿兒間的相爭,我便不計較了,姑且當作對琿兒的曆練。你們焦氏曆年來須繳納的稅金,經你之手,拖欠了許多,看在火龍宮被滅的份上,我也不追究了…”
“但是,前兩個月,三位欽差經曆了些什麽、才最終得到火麒麟桃,這個,你焦燁不會忘記、不會不認吧?——”
“我…”
焦燁聽罷,登時是也隻得低下了頭來。
此時仔細一想,經他之手而枉死的生靈,確實是也不少了。在火龍島上私刑處死十一名官兵,嚴格來說,也確實是他犯罪在先了。
若是如此,聖上又要如何判呢?
他會不會在這時候,向天下公開他們焦氏火龍島的秘密呢?
“世事不能隻看一麵。”
黑翳泉撫著長須說道,“你焦燁本已是戴罪之身,與琿兒率眾屠殺一事相提並論的話,還是需要公平看待的。至於如何判決——”
說到這,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霎時間,幾乎是皆屏住了呼吸,緊張的等待著皇上接下來的宣判。
“朕便決定:”
黑翳泉低下頭,看向了坐在地上的琿兒,神情冷漠且嚴厲的高聲說道:“渚州王黑翳琿!削去王爵,廢除武功,收繳全部土地房屋財產。並從今往後,永遠失去皇位繼承權,放歸故裏黑翳島,終生不得離島——”
聽到這番話,黑翳琿是鬆了口氣。
雖然不必當場被殺,但畢竟…還是失去了自己的一切,武功,權利,與財產,且還要被終生軟禁在黑翳島上…
聽起來是生不如死,似乎,還是死了更好受些。
一瞬之間,一番話下來,曾經這樣一位高高在上、統轄一州之地的王爺,就這樣墜落下來,變得比在場任何一人、甚至是焦宮主,都更要淒慘與弱勢了。
在場除了黑翳泉、焦燁與秦瑝外,其餘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登時是皆唏噓不已。
“鎮南將軍晁天雲聽令!”
“晁天雲在!”
隻見晁天雲應聲上前,來到了皇上的麵前,單膝跪下、俯身作揖。
“命你衙役士兵,取枷鐐來。”
黑翳泉吩咐道,“再將府中黑翳琿的家眷及妃嬪等,盡數扣押。其餘奴婢仆從,遣散下山。”
“遵命!”
晁天雲應罷,便起身走過聖上身邊,來到了眾士兵身前。隨即大手一揮、氣勢英武地厲聲下令道:“你們都聽到聖上說的了,快去!——”
“是!”
“是!”
聚集在殿內的眾士兵們見狀,皆拱手作揖後,便皆動身離開了大殿。
“洛漢德,沒你事了,你也回去吧。”
“是,聖上…”
隻見這位大族長躬身應罷後、便拾起了地上的賬簿,而後起身,跟隨著士兵們湧動的人潮一道也離開了大殿而去…
逐漸地,大殿內剩下的人便越來越少了。
……
洛氏族長及士兵們皆離開後,片刻,殿內便隻剩下了寥寥十人。
分別是皇帝黑翳泉,不再是渚州王的黑翳琿,三位欽差王伊寧、武浩與安雅,秦氏少爺秦瑝,鎮南將軍晁天雲與夫人熒夢,焦氏族長焦燁,以及一位從頭旁觀到尾的平民張南浩。
在一番沉默的等待中,氣氛登時是寂靜得有些尷尬。
好在不過多久,一名士兵便返回了。
“稟聖上!枷鐐來了!”
“將黑翳琿銬上!”
“是!”
“等等——”
就在這名士兵端著枷鐐、剛應聲踏進殿內數步之時,卻聽得黑翳琿朗聲一道,止住了他的步伐,同時也引得殿內的其他人皆看向了他去。
“父皇…”
此時,黑翳琿站起了身來,麵朝父皇,主動伸出了雙拳來,“此刻,孩兒已經失去了一切,這四十多年,孩兒承蒙您的培養與照顧,已經從您那裏,學到了許多。”
黑翳泉看著琿兒,眉頭微蹙。
“能生在帝王家,孩兒已經了無遺憾。”
黑翳琿說道,“不知不覺,孩兒竟也已是將滿天命之年,況且戴罪之身,也實不敢再有過多的奢望了。眼下,孩兒隻希望父皇…能親,為孩兒戴上枷鐐。看在我們四十九年,父子一場的份上。”
“…好。”
黑翳泉向身後數丈外的士兵伸手說道,“將枷鐐拿來!”
“是!”
士兵應罷,便端著枷鐐、一路小跑著,朝聖上與‘琿王爺’那邊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