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班師回朝
司宇珩從畿州回來的時候,將席蒼留在了那邊,主要是用來監視那位神武大將軍的。
他見神武大將軍身手不凡,有勇有謀,自然有意將其收為自己的人,方便將來任用。
反正這麽個人才,說什麽都不能落到他那五皇弟手裏。
席蒼辦事還算穩妥,隔段時間,就會送信過去,匯報有關這位大將軍的事跡。
他越發滿意,尤其是對方連著收回好幾座城池的時候,他打內心裏已經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不然也不會在朝堂上,替他說話。
誰曾想他居然出了事,這麽快就受了重傷,不省人事了。
事情傳到京城後,司宇珩除了焦急,更多的是遺憾。
焦急的是,他要是死了,誰來抵擋匈奴的進攻,遺憾的則是,他即將失去一位大將。
朝廷那邊收到的消息,他都是知道的,就盼著席蒼送回來的這封信,能夠帶來點不一樣的消息。
誰知道看完他的信,他的心都涼了一半。
那位神武大將軍,還是昏迷不醒,與匈奴對戰,隻能靠牛桓大將軍。
司宇珩看完了信,點燃後扔進了炭盆。
隻希望這場戰役能夠得到老天庇佑,戰勝匈奴吧。
他又開始為西涼憂心,為自己的皇位擔憂。
京城的風已經開始變得溫暖之際,遠在千裏之外的闓州,風中依然裹挾著寒意與沙石。
大概是因為這場曠古的、注定會寫進曆史的戰爭,過於血腥,過於慘烈,天幕連著好幾天都是灰蒙蒙的,到處都彌漫著一種淒涼滄桑悲壯的感覺,站在城樓上往下看,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明明那場戰爭,已經過去五天了,然而空氣中似乎還有發著鐵鏽味的血腥氣。
將士們還在打掃戰場,就連城中的百姓,也會自發的出來幫忙。
屍體實在太多,牛桓站在城樓上,已經看見了好些個由屍體堆成的小山,那種好不容易壓下去的不適感,再度浮上來,胃裏麵泛起陣陣酸意,讓他忍不住蹙眉。
“大將軍難不成沒有見過屍體?”陸廷野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的,話語裏麵帶著淡淡的嘲諷問道,“實在要吐上別地兒吐去,別髒了我的眼。”
“陸……”他想了想,改口道,“葉將軍,這場仗打贏了,匈奴果然縮回了自己的老家。”
“不回去,難不成等著挨打?”陸廷野依然氣定神閑,對這場戰爭的結果早有預料,他越是這樣,越是讓牛桓覺得可怕,他從未如此清楚的認識到,天賦的重要與命運的殘忍。
他的父親也是名將軍,不怎麽出名,隻不過資曆夠深,後來皇上開恩,賞賜了官職。
父親去世後,他便子承父業,也做了名將軍,那時候朝廷不怎麽打仗,他在軍中日子過得安穩。
牛桓對自己的天資,認識的很到位。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天賦型選手,因為從小時候開始,和別人相比,不管是武功體能,還是頭腦才智,他都是平平無奇的,幸運的是,他對此也不氣餒,因為身邊的人,有些和他差不多,有些比他強一些,倒是都不至於拉開特別大的差距。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你比別人強出一點,別人隻會嫉妒,而當你比別人強出一大截的時候,別人就隻剩欽佩。
他覺得自己很不錯,若是西涼不打仗,所有將軍都和他一樣,日日操練士兵,碌碌無為。
大家都沒什麽差別,才能好像因此也一樣。
直到看見了陸廷野。
這個人仿佛天生就屬於戰場。
他以前隻聽說過他的赫赫戰績,但道聽途說,到底不如親眼所見。
原來擁有天賦的人,隨隨便便就與普通人拉開距離。
上天造人時實在不公,如此殘忍又偏心。
他因為對戰匈奴而寢食難安,緊張不已,而對方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山河皆在他的指點之中。
匈奴?
他從未放在眼裏。
戰場?
他本來就屬於那裏。
牛桓還在胡思亂想著,就聽到風把他的聲音吹了過來,“這兩天聖旨應該過來了。”
“啊?”他人有點暈,轉頭看去,男人刀刻般的五官,在漫天黃沙中,越發耀眼奪目,他猛地想到了什麽,道,“應該快到了,咱們打贏匈奴的消息,兩天前傳到了京城。聖上這次應該會有重賞……”
他說到這裏,尷尬的停住。
眼前這位和當今聖上,可是有著深仇大恨。
牛桓訕訕的,道,“將軍有何吩咐?”
“等聖旨到了再說。”
牛桓見他不再說話,隻是低頭看著血流成河的戰場,抿了抿唇,心中的猜測令他越發不安。
如果陸廷野要做那種事,他知道自己是攔不住的,而且,他現在上了賊船,也下不去了。
在那日答應替陸廷野做事的時候,就沒有了回頭路。
他現在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當天晚上,朝廷的聖旨就到了。
司持並不知道,這場戰爭能夠打贏全是因為陸廷野,是陸廷野特意叮囑沒有讓他說的。
所以這場戰事成就了牛桓,司持在聖旨中對他是大誇特誇,人雖還未到京城,已經封了獎賞。
司持還在聖旨中說道,要讓他近日班師回京,朝廷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慶功宴,稱他是西涼的大英雄,守護神之類的,通篇沒有提到那位先前聞名天下的神武大將軍。
太監宣讀完聖旨後,等牛桓去接的時候,又從懷中取出另一道聖旨,道,“牛將軍,這是聖上給您的密旨。”
牛桓受寵若驚,忙作揖道謝,“有勞公公。”
“得了。”太監揚聲說道,語氣中滿是敬佩與恭敬,“您現在可是咱們聖上跟前的大紅人,牛將軍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自此之後,牛將軍和牛家都會平步青雲,奴家聽說了,皇上有意封賞您為大將軍,牛將軍,奴家就提前恭喜您了!”
“不敢不敢,還多虧了公公美言。”牛桓知道禮數,取出幾錠銀子遞過去,道,“公公慢走。”
送走太監後,牛桓舉著密旨,走到屏風後,畢恭畢敬的呈給陸廷野。
“公子……”
陸廷野掃了他一眼,懶散的接過聖旨看了眼,眼皮上留下很淺的褶子。
牛桓是個粗人,也是有家室的,甚至還有了兒子,不過看著陸廷野,仍覺得一個男人,生成這樣,實在是好看的有些過分了,更絕的是,他精致的五官,並不顯得娘裏娘氣,任何人看到他,都不會把他和秀氣這個形容詞聯係到一起。
相反,隻會覺得他好看到無法親近,不敢靠近。
“嗬……”就在這時,他出聲了,牛桓立刻收回心緒,試探著道,“公子……”
“自己看。”
陸廷野將密旨丟過來,牛桓手忙腳亂的接住,拿著看了會兒,越發覺得膽戰心驚。
他偷偷觀察陸廷野的神色,被他發現後,有幾分尷尬,一時也不知做何表情的好。
“果然不出所料,為了殺掉本公子,皇上實在是費心了。”陸廷野譏諷的道。
司持在聖旨上當然不方便說別的,但到了密旨上,則什麽都不需要顧忌。
“若是葉將軍仍昏迷不醒,便讓他就此長眠。”
什麽意思?
卸磨殺驢,過河拆橋。
和匈奴的一戰打贏了,收回了失地,匈奴回到了老家,西涼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重新恢複了和平與安寧,還用得著什麽神武大將軍?反正本來也沒打算留著他,這次回京,司持要求牛桓,將他秘密處理了,而對外的說辭則是他本就身體虛弱,舟車勞頓,不幸離世。
“妙啊。”陸廷野忍不住拍掌叫絕,“皇上的安排,誰聽完不說一聲絕呢?”
牛桓不敢發一言。
陸廷野嘖了聲,突然點到了他的名字,他立刻挺直了腰背,如觸電般,“公子,末將在。”
“聖旨既然來了,那就回京吧。”他道,“至於其他的事情,就按照皇上安排的那樣。”
牛桓看他這樣,也知他另有安排,便沒有再多問,反正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
兩天後,除了留在城池的五萬大軍,折去的五萬大軍,剩餘的三十萬大軍,全部班師回朝。
“大將軍打贏了仗!要回來了!”
“牛將軍委屈!牛將軍是大英雄!”
“神武大將軍威武!神武大將軍這次也要回京!”
京城百姓近來喜氣洋洋,趕跑了匈奴,腰杆子直起來了,說話都是前所未有的硬氣。
本來因為神武大將軍受重傷,百姓們對這一場仗,都十分擔心。
現在看來,朝中還是有能人武將的,這位牛將軍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真有兩把刷子!
西涼萬歲!
西涼千秋不滅!
眾人的愛國情懷正高漲,聽聞兩位大英雄要回來,更是萬分期待。
最近街頭巷尾議論的,三句話離不開這件事。
許知意心情也不錯,加之天氣暖和,寒冷的冬天已經過去,便拉著青果上街上轉轉。
幾乎一路走來,聽神武大將軍的名字,聽的都要耳朵起繭了。
“據說神武大將軍,還是昏迷不醒,這次他也要回朝,不知身體還能不能受得了?”
受得了,許知意在心中默念著,回頭看了眼說這話的人,難為他還惦記著他的身體。
“就是啊,不過回來了也好,京城裏麵奇人異士比較多,還有許多江湖人士,說不定就能治好大將軍的傷了!回來的好!”
“牛將軍這回聽威武,算是一下子揚眉吐氣,給我們西涼長臉了!”
“牛將軍這一戰打的確實漂亮,皇上封賞他也是應該的,但是我聽說……”
這人說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來,急的人上火,三三兩兩的全部朝他看去,用眼神無聲催促著。
那人尷尬的咳嗽了聲,說道,“我聽說啊,這次好像沒有封賞神武大將軍,連提都沒提到呢!”
“啊?”聚在一起的人不知誰驚訝的出聲,“不應該吧!雖然說最後與匈奴的這一戰,神武大將軍沒有參加,但之前他收複了三座城池,皇上肯定會賞賜的吧!你這消息可靠嗎?可別是誰胡編排的!”
“我覺得不靠譜,咱們的皇上賞罰分明,既然賞了牛將軍,斷然不會把神武大將軍給忘記了的!你可別瞎說了!反正過幾天他們就回來了,具體如何,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眾人意見不同,鬧鬧哄哄起來。
倒是有個人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說道,“我想皇上不是不賞,而是如今神武大將軍昏迷不醒,皇上估計是想等將軍病好之後,再加以賞賜吧!”
“對!”
此言一出,立刻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讚同。
許知意微微垂下眼眸。
是啊。
誰會相信呢?
當今聖上善於做表麵功夫,將自己隱藏的很好,天下人誰會知道他那肮髒狹隘自私的一麵呢?
許知意沒有再聽,加快了腳步,領著青果進了一家胭脂水粉鋪子。
那個男人要回來了,意味著事情快要結束了,到時候見他,她想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她如今出落的越來越好看,隻要出現在人群裏,就會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街頭成了道亮麗的風景線,誰都不會忽視。
躲在暗處的人盯得牢,而在不遠處,還有一道視線,幽幽的久久都沒有收回。
“在看什麽?”女人刻意的帶著討好的聲音,嬌滴滴響起,身子還若有似無的往男人身上貼。
魯恪哂笑著,將她推開,戀戀不舍的收回視線,道,“什麽時候本公子的事情,輪得到你來過問?”
那女子被質問,妝容精致的臉上,立刻泫然欲泣,她咬著唇,欲再撒嬌,被他涼涼的掃了眼。
“滾。”魯恪冷情的道,“以後別讓本公子再看到你。”
“啊!”女子這下是真哭出來了,“魯公子……奴……奴哪裏做錯了?”
她哭泣著哀求,對於魯恪來說,隻覺得煩,闊步迅速離開了。
魯恪跟隨許知意,就侯在胭脂水粉的鋪子外,等遠遠看到她要出來,才佯裝偶遇的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