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約見

  許知意沒問他早上去了哪裏,因為知道他有許多事要做,做的都是大事。


  他不方便同她透露,即便他願意說,她也不願意聽。


  她聽了總會擔心不已,徒增煩惱,索性從一開始便不知道,也就省了這份心思。


  許邕將房間留給二人,他自然而然的圈住了她,吻了吻她被風吹紅了的鼻尖。


  “明天還要去拜年嗎?”他說,“去的話穿厚點。”


  “恩。”許知意鼻尖,因為他的吻開始發燙,心思也飄搖,“你今晚就走?”


  “等下就走。”他說,“哄你睡著就走,這回可沒有不辭而別,所以嬌嬌不許哭鼻子。”


  許知意沉默的垂下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在她下眼瞼上落下一排淡淡的陰影。


  “不哭。”她回答說,“沒有哭,你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說不準。”陸廷野摸了摸她的秀發,誠實的回答,“得看戰事如何。”


  “那可以盡快嗎?”她殷切的抬頭,水汪汪的眼裏滿是柔情,“可以平安回來嗎?”


  “不平安回來,怎麽娶你?”陸廷野親了親她眼睛,“別擔心,我不在京城之中,你要照顧好自己,若是戰事順利,聽到捷報頻傳的話,便找個借口偷偷出京待上一段日子,我若能平安歸京,定會去尋你。”


  許知意並不蠢笨。


  她迅速反應過來,警惕的道,“你在擔心司征塵……”


  陸廷野的軟肋是陸家及她,陸家名存實亡,陸景豐與陸心水遠在碧洲,且有人暗中照應。


  這樣一來,想要控製陸廷野,必然是要拿捏她的。


  “知道了嗎?”陸廷野捏捏她的肩膀,歎息著道。


  他是愧對許知意的。


  陸家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打得他措手不及,以至於很多事情都沒來得及好好籌謀。


  其中就包括許知意。


  讓她卷進陸家的事情裏來,並非他本願,將她就這樣留在京城,也不是他的計劃。


  他是她的女人,應在他的羽翼下得到庇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獨自去麵對未知的風雨。


  “許府外有我的人,他們會保護你。”陸廷野說著,這大概是唯一的慰藉,“我會早點回來。”


  許知意躺在床上,閉著眼睛。


  她不清楚睡著了還是沒有,因為總能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他投來的視線。


  “睡吧。”


  陸廷野遮住她的眼睛,溫聲說道。


  許知意乖巧的點頭,就好像不知道醒來後他會消失一樣。


  夜色茫然。


  街頭還洋溢著節日的喜慶,三三兩兩喝的醉醺醺的人,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晃蕩。


  陸廷野一路西行,見到了侯在城牆下的男人,吹了聲口哨,清脆聲婉轉間,他們躍過牆頭。


  兩匹駿馬,在沉沉的夜幕中飛馳。


  越是往北走,塵土越是囂張。


  到達畿州,隻見沙土漫天,百裏平地荒涼而壯闊,高達百尺的城牆,屹立在狂沙與黃日下。


  陸廷野掃了眼不遠處駐紮的軍營,哂笑著戴上鬥笠,遮去了大部分容貌。


  他們剛進城沒多久,軍營裏的某一處帳子裏,司宇珩剛剛睡醒。


  自打來了畿州,他堂堂太子爺就被拒之城外,頻頻求見那位神武大將軍,請求無一不被駁回。


  差點沒把他給氣死!


  放在京城裏,他司宇珩想見誰,誰不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怎麽到了這畿州,反倒是他求著見別人,別人還不搭理?

  這神武大將軍,莫不是打了一場勝仗,還真把自己當成個角色,開始同他擺譜兒了?


  司宇珩坐在床邊,越想越生氣,忍不住狠狠啐了口。


  他可沒吃過這種癟,沒碰過這種壁,沒受過這種氣!

  什麽東西!

  “來人!”司宇珩氣急敗壞的叫道,“來人啊!來人!”


  席蒼掀開簾子,匆匆走進來,他帶起一陣北方的寒風,似乎還卷著塵土的氣息,幹燥而凜冽。


  “殿下,您有何吩咐?”


  司宇珩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怒衝衝的道,“那邊有消息了嗎?今天見不見?”


  席蒼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壓低聲音回答,“回殿下,剛收到的消息,還說是不見。”


  “不見不見不見!真把自己當成根蔥了!他就一個區區將軍,竟然敢三番五次的拒絕本宮?”司宇珩激動的叉腰,喋喋不休罵道,“本宮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他居然一點麵子都不給本宮,他想做什麽,他想造反嗎?他難不成真以為自己帶了區區十來萬的兵馬,就可以顛覆我西涼的江山?!你說!他能嗎!他配嗎!他什麽東西,惹惱了本宮,他能落得什麽好果子吃!”


  席蒼等他氣順了些,才低聲說道,“殿下,小人得到點小道消息,不知可不可靠。”


  “什麽?”


  “是有關於那位神武大將軍的。”


  司宇珩見他跟個陀螺似的,抽一下才說下一句,火氣蹭的竄上來。


  他瞪眼睛,“你一口氣全給我說了,別磨磨唧唧的!你不煩本宮都煩了!”


  席蒼被訓斥了頓,立刻像打通了任督二脈,心領神會的全部交代道,“小人聽說,之所以那位神武大將軍久不見殿下,是因為他在戰爭中受了傷。”


  “受傷?”司宇珩覺得不太可能,他是堂堂大將軍,若是受傷的話,消息肯定瞞不住。


  “對!就是受傷。”席蒼說道,“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受傷的,反正知道的人很少,之所以會被發現,是因為有個士兵衝進帳篷匯報事情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士兵不敢聲張,隻是不小心說漏了嘴,這就傳開了,小人也是道聽途說,因為進不去畿州,並不知真實情況,或許,這就是他避而不見的真正原因。”


  司宇珩擰了擰眉,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畢竟換成個正常人,誰敢不給他麵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的見麵?

  畢竟他代表的是整個西涼的皇室,是至高無上的榮耀與權力!

  司宇珩臉色緩和了些,道,“如果他真的受傷了,倒也可以理解,但總是將本宮拒之門外,也不是辦法,父皇那邊還在等著本宮的消息,你再去下個帖子,言辭懇切些,約他見麵,另外,再派人去打聽,看他是否真的受傷了。”


  席蒼領命而去。


  司宇珩緩緩起身,在帳中負手踱步。


  傍晚時分,席蒼帶著消息回來了。


  他神情有些激動的道,“殿下,殿下,對方終於肯見咱們了!”


  司宇珩顧不得喝酒,騰的起身,驚訝問道,“什麽時候?快拿過來回信讓本宮看看!”


  那位神武大將軍,約的是明日上午,恭迎他們入城。


  “入城?”司宇珩有些犯怵,口吻不大樂意。


  畿州現在是那個神武大將軍的地盤,而他對那位神武大將軍一無所知。


  不清楚他的來曆,不知道他的意圖,毫不誇張的說,連對方是敵是友都不明白。


  他私下蓄養了十幾萬的士兵是真,在匈奴進犯西涼疆土時率軍出征趕走匈奴也是真,但這並不能說明,他就與他們是一夥的,因為朝廷明令禁止,不許私下蓄養士兵,其明知故犯,頂風作案,種種越矩行為下隱藏的狼子野心,同樣不容忽視。


  在這種情況下,他貿然就邀請司宇珩入城,除非是他傻了,否則是個人都不會同意。


  席蒼看穿他的擔憂,說道,“是的殿下,他邀請我們入城。”


  “嗬。”司宇珩隱約生氣,“本宮是君,他是臣,曆來都是臣子來覲見君主,還不曾聽聞要君主親自上趕著去見臣子的。你回封信,就照這麽說,看對方作何回應!”


  “是。”


  席蒼匆匆寫了回信,又連夜送過去,這次對方回信很快,但更讓司宇珩心中沒底。


  “他這話當真?”他琢磨著,感覺今日一切都太過順利,他盯著信,恨不得瞪出個窟窿來。


  信上沒錯啊。


  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


  對方知道他的意圖,無非就是招和,隻要條件合理,他願意歸於朝廷。


  “鄙人有此等心思,斷然不會對殿下下手,殿下是未來儲君,竟無此番勇氣前來一敘?”


  短短數句話,有恭維有挑釁,實在是高明。


  司宇珩若是再不答應,傳出去的話,隻會讓人覺得他膽小懦弱,無帝王之霸氣。


  席蒼不敢多說,隻沉默的雙手疊在身前,“殿下,這約……”


  “去就去。”司宇珩深吸口氣,“不去的話,豈不是被人恥笑?”


  父皇司持一直以來都不滿他的懦弱,在許多事情上麵,他的確沒有司征塵激進膽大。


  這件事是父皇的心頭大事,他不能辦砸,心中再害怕,硬著頭皮也要上。


  “你去回話吧,就約明天正午,讓他們在城門下,恭迎本宮。”


  陸廷野收到消息時,正在給許知意寫信。


  短短一日不見,心中思念她的土地上早就長滿了茂盛的草。


  聽到士兵的匯報,他嘖了聲,“知道了,叫流雲準備準備,明日定要好好迎接殿下。”


  次日是個大晴天,不過對於多是荒漠的畿州來說,晴天白日也有黃沙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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