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對峙
“恭送殿下。”
許邕端莊行禮,鞠躬相送,直到馬車聲越來越遠,才漸漸直起腰身。
他看向許知意,壓不住心頭的好奇,問道,“阿姐,方才太子殿下同你說了什麽?”
“約我今晚見麵詳談。”許知意如實回話。
“談什麽?”許邕問。
她搖搖頭,“並未多說,殿下故作高深,似乎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吧。”
許邕不解的道,“太子久居廟堂,談論的都是家國大事,你一個養在深閨的姑娘家,他總不可能跟你談論如何治國平天下吧,莫非是殿下看上了你?要納你為側妃?”
他兩眼瞪圓,一副受到嚴重驚嚇的模樣。
許知意見狀沒好氣的嗤笑了聲,“你還不如直接做夢,都比這個現實點。太子殿下什麽身份,我們什麽出身,人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怎麽可能看得上我?”
她毫不客氣的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許邕捏著下巴思索了片刻,說道,“阿姐你說的很有道理,可你也不差啊,你看看你,膚白貌美,腿長且直,整個京城我都沒尋出來第二個比你長得還要好看的姑娘,太子殿下身居高位是不假,但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我也是男人,我最了解男人,男人啊,都是喜歡美色的,像阿姐這樣容貌的,總是能輕而易舉就撩動男人的心弦。所以,太子看上你,是有可能的。”
“沒可能。”許知意懶懶的道。
“有可能。”他堅持道,“公子野看起來清心寡欲,不還是拜倒在阿姐的石榴裙下?”
許知意微微側目。
陸家出事之後,許邕小心翼翼,從未在她麵前提過這個名字。
她靜靜看著他,揚了揚眉,“然後呢?你想說什麽?”
許知意有雙過分漂亮的眼睛,平靜注視著人的時候,目光卻是強烈而灼熱的,叫人無法躲閃。
許邕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慢慢的說道,“阿姐,我的意思是,公子野下落不明,若是太子殿下當真有那份心思的話,其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這樣認為?”許知意問他。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他理了理思緒,條理清楚的說道,“太子殿下身居高位,手中握有足夠的權力,能夠護你周全,嫁進天家便意味著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阿姐你很好,所以你能夠配的上這天底下最好的男兒。”
許知意笑了笑,和藹的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你現在還小,自然可以說出這番話,當你長大後,有了自己心儀的姑娘,你便會明白,即便你愛的那個人普通似塵埃,在你眼中依然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什麽是最好的?我所愛的,便是最好。”她見他似懂非懂,麵露疑惑之色,說道,“你呀,以後少操心別的,做好你的功課,再把家中的生意打點好,阿姐和爹爹都會欣慰。”
許邕乖巧的點點頭,始終記掛著在意的事情。
他問,“阿姐今晚要去見太子嗎?”
許知意隱約感到不安,她想此行恐怕並不是什麽好事,然而太子主動邀約,她沒辦法拒絕。
黃昏的時候,司宇珩特意派來馬車接她。
許邕將她送到門口,目光中滿是憂色。
許知意不想讓他擔心,盡量表現的無所謂,然而進到車廂裏,恐懼再度襲來。
她一路上胡思亂想,後來思緒繁雜之際,竟然莫名的與“陸心水”被發現一事聯係起來。
陸家的事情事關重大,當朝皇帝很是重視,太子司宇珩為皇帝分憂,自然對此事也很關注。
會不會是通過“陸心水”查到了她?
這種猜測,讓許知意如坐針氈,這種焦躁感,越是靠近東宮,越是濃烈旺盛。
“許姑娘,到了。”
許知意被人帶到偏殿,屋子裏麵的炭火燒的旺盛,熱浪一陣陣迎麵撲來,熏得她眼睛發脹。
“吱呀——”
金絲檀木座椅擦過地麵的聲音,迅速吸引許知意的目光。
她看到斯文儒雅的男人,含笑站起身來,點頭朝她示意。
許知意立刻見禮。
“起身吧。”司宇珩說道,“過來的路上冷嗎?這天兒越來越涼了,今年春節怕是會下大雪。”
“不冷。”她逐次回答問題,說道,“殿下的馬車裏麵燒著炭火,一點都不冷,若是春節下大雪,倒也是件好事,古人雲瑞雪兆豐年,說明來年是個好年。”
“許姑娘不光模樣生的俏麗,話也說的漂亮。”司宇珩讚許的笑道,“不愧是能夠將五皇弟迷的神魂顛倒之人。”
許知意臉色冷下來。
與司征塵的事情,她以為除了當事人,無人知曉。
看來這位太子爺,果然有些手段,就連守衛森嚴的司征塵的府上,都有他的眼線。
她不做聲,微微垂頭,在這樣的人精麵前,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在完全不知道對方的來意之前,她不想先將自己交代的一清二楚。
司宇珩掃了她眼,輕哼了聲,“今天請許姑娘過來,倒是有別的事情。”
“還請殿下明示。若是臣女能夠幫上忙,定當竭盡全力。”
司宇珩重新踱步回到座位上,慢條斯理的拍了拍掌。
幾乎是同一時間,偏門被打開,從外麵走進來兩個人,在他們二人中間,押著一個女子。
許知意心中沒來由的狠狠跳了下。
竟然是薛依嫻!
最最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薛依嫻怎麽會落在司宇珩的手上!
許知意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司宇珩請她過來,為的是薛依嫻的事情,定然是知道他們的關係。
她很快做出反應,驚訝的上前兩步,看看薛依嫻,又看看司宇珩,感激不盡又欣喜非常的道,“殿下!這……這……您是怎麽找到的?實不相瞞,臣女曾經發出尋人告示,到處找尋薛夫人,都未有結果,本以為再無任何希望,沒想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殿下,您是在哪裏找到的?”
司宇珩把她的所有反應與表情,盡收眼底,心中忍不住暗暗驚歎。
要麽是這個女人當真什麽都不知道,要麽就是她的演技過於爐火純青,連他都未看出破綻。
他不動聲色的按照原計劃說道,“實不相瞞,是在醉人間裏找到的!”
“什麽?”許知意蹙眉,看向薛依嫻的目光變得反感,她臉色稍微變了變,說道,“薛夫人,你既然都要嫁給我阿爹了,怎麽又重操舊業了?你先前不是答應過我,以後要安分守己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嗎?你說要與過去決裂的那些話,難道都是唬我的不成?”
她捏著拳頭,居高臨下的看著薛依嫻。
薛依嫻沒做聲,隻用一雙迷茫的眼睛,空洞洞的看向她。
“你做什麽這麽看著我?你倒是說話啊!你去醉人間做什麽!”她步步緊逼著發問。
薛依嫻歪著頭看她,一手抓著頭發,一隻手塞進嘴裏,忽然,她咯咯咯的狂笑起來。
寂靜的夜裏,突如其來的笑聲,令人毛發悚然。
許知意確實有被嚇到,下意識的朝後退了步。
她有些駭然,短暫失神後,不解的看向司宇珩,問道,“太子殿下,她這是怎麽了?我怎麽瞧著她有點不對勁啊?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她…怎麽了?”
司宇珩懶懶的撩起眼皮子,仍舊是那副斯文儒雅的模樣,隻是眼底的寒涼,令人無法忽視。
他緩慢的開口,“她怎麽了,許姑娘應當是最清楚的,難道不是你將她變成這副樣子的?”
“冤枉啊!”許知意脫口而出大聲說道,“殿下此言何解?薛夫人早在好些日之前就失去了行蹤,不然我也不會到處找人貼尋人啟事,殿下您耳目眾多,應當知道,我父親對薛夫人有情,有意納為側室,在京城這麽大的地界上,這不是什麽秘密的事兒。我是孝順父親的,盡管確實對薛夫人有所不滿,但也不願讓父親傷心,自然是同意了此事。”
她說道,“所以,太子您究竟是什麽意思,薛夫人變成這樣,我也始料不及!”
“是嗎?”司宇珩拍了拍手,“許姑娘好演技,若不是本宮知道事實如何,差點要被你騙過去,怪不得別人說,越是漂亮的姑娘,越是會騙人。”
許知意手心後背全都是汗,內裏的衣服濕噠噠的黏在身上,令她很難受。
她知道無辜的表情是怎麽樣的,所以迷惘的、睜圓了眼睛,頗為受傷的看過去。
“殿下!臣女並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司宇珩冷下臉來,聲音也變得生硬,“你與陸心水交好,憎惡薛依嫻,並不想她進門,所以你將陸心水與薛依嫻二人對換,救陸心水離開醉人間,正好也解決了薛依嫻,真可謂是一箭雙雕,許姑娘好手段!”
“臣女並沒有!殿下所言,臣女都沒有做過!還望殿下明察!切不可將猜測誤以為是事實!”
許知意鏗鏘有力、不卑不亢的說道。
司宇珩盯著她看了半天,對方毫不畏懼的與他交換目光。
倏而,他輕笑出聲,不加掩飾,越笑聲音越大。
許知意的心撲撲跳的飛快,隨時都有可能跳出喉嚨眼。
司宇珩笑夠了,用帕子擦了擦眼淚,聲音溫柔的開口,“看來此事果然與許姑娘無關,本宮隻不過是稍微試探下,畢竟你也知道,陸家一事關係重大,如今陸心水丟失不見,本宮不敢上報給父皇,想著要在父皇得知此事前,將此事辦周全了,故而抓到些許蛛絲馬跡,便著急想要查清楚,沒想到用的方法不對,反而嚇住了許姑娘。”
“不過,許姑娘的脾氣,很對本宮的口味。”他指了指她,“本宮很欣賞你。”
許知意頭皮發麻,並不知道他這番話裏,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既然此事與許姑娘無關,那麽本宮也不過多糾纏了。”他翹起二郎腿,說道,“薛夫人本宮替你找到了,就當是結交你這個朋友的禮物,許姑娘離開時,自然可以帶走她,但是本宮要提醒一句,薛夫人好像不大對勁,似乎是摔壞了腦子,許逸申身為朝廷命官,若是潔身自好,自然不應當娶這樣的女子進門,一來出身低賤,二來身患腦疾,以後麻煩諸多,許姑娘若是真的孝順,不應該一味的縱容他,做出令天下人恥笑的事情,那是愚孝,你應該勸說他及時止損,這才是真正的孝順。許姑娘,你以為本宮說的如何?”
“殿下字字珠璣,教誨的是,是臣女以前過於愚鈍,多謝太子殿下指點迷津。”
就在這時,從門外跑來一個小廝,小廝上前,附在司宇珩耳邊說了幾句話後,便退了出去。
司宇珩歎出口氣,幽幽的道,“看來我這個五皇弟,是真把許姑娘放在了心上,本宮不過是將你請來小坐片刻,他這個瘋子,居然帶人手持利器的衝到了本宮的宮門口。從來隻聽說過英雄難過美人關,倒是沒有聽過瘋子也難過美人關的。”
他嘖了聲,起身走到許知意麵前。
司宇珩是很高的,身材挺拔,模樣斯文,舉手投足間有股難掩的高貴與克製的傲氣。
他稍稍低頭,在她跟前突然吹了口氣,說道,“許姑娘,你說若是本宮納你為側妃,我那個瘋癲的弟弟,會不會做出什麽傻事來?”
許知意臉色發白。
他們皇家的人感覺沒一個正常的。
隨隨便便張口閉口就能改變別人的一生。
司宇珩肯定不喜歡她,但他絕對有可能,隻是為了與司征塵的鬥爭,而犧牲掉她以及一生的幸福。
許知意心中火氣在燒,不過卻是笑著的。
她說,“殿下說笑,您如皓月清輝,臣女隻是螢火之光,哪裏能夠與您相配,還望殿下莫要再開這種玩笑,臣女不敢高攀,再者,臣女與五王爺並熟稔,也不知道他為何會做出這種舉動,好在五王爺行事無章法,向來隨心所欲,所以,今日可能也並非是為了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