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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請你珍惜自己

  陸心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久久都沒有停下來。


  原本是天之驕女,卻在朝夕間淪為階下囚。


  父母逝世,兄妹分離,家破人亡,前程未卜。


  她原本以為可以無憂無慮的度過此生,盡享寵愛與榮華,成為京城中人人豔羨的官家女。


  怎料中途會遭此橫禍,從此讓她走向了另一種與先前人生截然不同、天差地別的生活?


  陸心水無法接受命運的愚弄,更無法接受聽聞到的噩耗。


  她哭的筋疲力盡,軟歪歪的趴在她身前,仍止不住顫抖著打空嗝。


  許知意怎能不動容,跟著默默流淚:“好了,地上涼,阿芷,我們起來說。”


  她把她攙扶起身,兩個人一前一後在床邊坐下。


  許知意撥開她雜亂如枯草般的頭發,露出張疲倦的悲哀的少女的臉。


  她的眼睛又紅又腫,看的出來這些日子沒好好拾掇過自己,原本白淨的麵皮兒都皴了。


  她歎息了聲,取出巾帕,小心托住她的下巴,仔細緩慢的擦拭。


  陸心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忍不住撲簌簌往下掉。


  她被困在這間房裏已有半月,每天都盼著有人能夠來救她,或者來看看她。


  她有很多好姐妹,整個京城的名媛都是她的朋友,其中不乏有手段的。


  然而可等來等去,最後沒想到,許知意居然是第一個來的。


  陸心水不由記起阿娘以前說的話。


  阿娘曾說人脈中許多都是虛假的,無非是奔著陸家的財富和地位來的,包括她的那些朋友。


  她並沒聽到心裏去,自詡自信看人的眼光不會差,如今殘酷現實給了她巴掌,讓她明白過來,單純愚昧有多麽可怕可笑,除了能讓她看起來更蠢,並沒有顯得她可愛多少。


  阿娘……


  陸心水永遠不會忘記那個畫麵。


  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麽突然。


  阿娘明明就在她身邊,掛著溫婉的笑,告訴她即便以後的路再難走,都要堅強的活下來。


  誰知道下一秒鍾,她突然朝著旁邊的柱子狠狠撞去,鮮血飛濺,她當即斃命。


  這麽多天過去,隻要想到,她還是疼的心都在發抖。


  她不敢閉眼,閉上眼那個血腥的畫麵就會出現,她那最愛笑脾氣最好的阿娘,死不瞑目。


  陸心水害怕的蜷縮在床角,雙手抱著膝,臉下意識的往腿間埋,仿佛這樣就可以逃避現實。


  為什麽?

  為什麽娘親要她堅強活下去,她卻選擇用那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人間?

  她怎麽辦,她怎麽活,她被當成寵物一樣豢養,等待著她的是可以預測到的悲慘未來。


  堂堂京城最風光的官家小姐,淪為了隻要花錢就可以玩的玩物。


  這種比死還要難堪的折磨與羞辱,娘親怎麽可以這般殘忍的要求她活下去?

  “嗚嗚嗚……”


  悲從中來,她抽抽噎噎的道:“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爹爹…兄長們……”


  許知意歎息,看到桌上還有未動過的飯菜,端到她跟前,勸說道:“阿芷,先別哭了,把飯吃掉,你這幾日都沒怎麽吃飯吧?哭解決不了問題,我來這裏是告訴你,一切都還有希望,你不要自己放棄,隻要活著,事情就會有轉機,而且,”她定定的說:“我會幫你,你不是隻有一個人。”


  陸心水猛地抬頭,怔怔然的看過來。


  她的眼睛是那麽的認真,那麽的烏黑,倒映出她那張嬌俏而嚴肅的臉。


  “你?”陸心水結巴的開口:“你?你怎麽幫?現在都說我們陸家投敵賣國,所以沒有人敢在這件事上插手,你知不知道你會被我們拖累的!對!你會被拖累!一旦被拖累,你就要遭殃,就連許家都避免不了!”


  “你走!你現在就走!”陸心水後知後覺,從悲傷中回過神來,理清思緒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你趕緊走!你就當不認識我好了!如果……”


  她抿了抿唇,狠狠的哽咽了下,說道:“如果你真的放不下我,那就再等等,等過了幾年以後,陸家這件事的風頭過去了,而我漸漸被人遺忘陸家千金時,你再來尋我。”


  陸心水推開她,麻利的從她手上奪過餐盤,隨便丟在地上,然後起身拽著她往外走。


  “你趕緊回去!”她急切的說道:“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來過這裏!”


  她瘦的可憐,雖然一開始就不胖,但還是瘦的過分了,短短時間裏,似乎隻剩下骨架,拉著許知意的手時,硌得生疼。


  眼看著快到門口的時候,許知意快走幾步,背靠在門上。


  陸心水不解的看著她,眉毛擰成一簇,臉上的急切之色猶在。


  許知意搖搖頭:“不急,我這次能夠過來,是托了人的,不必為我擔心,旁人也不會知道。”


  陸心水還是不信,醉人間這個地方,是朝廷的官窯,一般品級的官員,根本沒人會給麵子。


  在遍地都是官的京城,許逸申那種六品小官,連半點特權都沒有。


  “托的是哪個?”陸心水問道,旋即想到鄭承淵:“是鄭大人?”


  “不是。”許知意不願與她多說:“總之是宮裏的人。”


  陸心水看她神態篤定,不似作假,但也從她隻言片語中,知道就算再問,她也不會明說。


  “好吧。”她喃喃的道:“那你是來幫我的嗎?”


  許知意當然是來幫她的,不然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她有必須幫忙的理由。


  兩個人重新回到床邊,許知意問起她在醉人間的情況。


  陸心水說,自打她從陸家被帶到這裏之後,就一直在這裏沒出去過,也沒人進來過。


  “每天到了飯點,就會有人把飯菜送過來,之後再有人收走。”


  “他們沒有為難你吧?”許知意問道。


  陸心水搖搖頭:“按理來說不應該,但是確實沒有人來羞辱打罵我。”


  許知意想到司征塵,不知是不是他做的。


  她接著說道:“那就好,你一定不要輕生,我還是那句話,隻要活著就有希望,這把匕首你放好,可以用來保護自己,你這麽聰明,肯定清楚該怎麽才能在這裏生存下去,生存是第一位,我會盡快想辦法把你救出去,可是前提是,請你也要珍惜自己。”


  “你……”陸心水滿臉歉意:“嬌嬌,你本不必如此,其他人就連陸家的一些旁支,都見風使舵,迅速與我們家撇開關係,生怕被拖累,你這是做什麽呢?”


  “我也害怕被拖累啊,所以我悄悄的來。”她調皮的眨眨眼睛:“不用替我擔心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如果真的沒辦法,不用強求。我知道我們家這次攤上的是大事,父親與母親,以及兩個兄長都去了,如今三哥下落不明,我雖然沒有消息,可是猜想,按照皇家的行事風格,一定會全天下的緝捕他,三哥血氣方剛,真害怕他衝動之下會做出什麽事,到時候自投羅網,得不償失。”陸心水用飛快的速度成長,說出這番話時,成熟冷靜的叫人心疼。


  她以前哪裏用思考這些,天塌了有父親母親頂著,平時吃個糖豆,都嬌氣的要兄長去買。


  世事催人成長。


  陸心水渴望得到安慰,期盼的看著許知意,問道:“你說,三哥應該沒事,是嗎?”


  “恩。”許知意篤定的開口:“他會沒事的,不會自投羅網,我相信他。”


  陸心水鬆了口氣,小聲的嗚咽出聲:“那就好…四哥…我聽說四哥要被問斬,如今關在大牢裏麵,怕是出不來了,你見過四哥了嗎?”


  她問的是陸景豐。


  許知意搖搖頭:“未曾。”


  她能夠來見陸心水,都得看司征塵的心情,像陸景豐所待著的大牢,此刻怕是蒼蠅都飛不進去。


  若是真如司征塵所說那般,皇家有心威懾陸家,殺雞儆猴,必然是派了重兵把守。


  營救陸景豐,並不現實。


  陸心水眼神黯淡了些,說道:“便知是如此,四哥何時問斬,日子定下來了嗎?”


  “還未。”這個許知意倒是知道的,她這些日子,每天都極為關注事件的進展。


  “一旦日子定下來,嬌嬌。”她抓著她的手,真摯的請求道:“你可以派人給我傳個信兒嗎?”


  “當然可以。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會照做的。”許知意歎息著開口。


  陸心水又繼續道:“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我不必客氣。”


  “他若是走了,還煩請你幫我四哥收屍。”


  許知意用了極大的努力,才克製住即將湧出來的淚水。


  她筆直的看向她,二人四目相對,隨後緩緩的、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我定守約。”


  “如果…如果收到了三哥的消息…三哥若是回京城的話,勢必會來找你。”


  許知意讀懂她的意思,了然的開口:“我會告訴你的。”


  陸心水感到蒼涼,本來那麽幸福的一家,現在七零八散,生離死別。


  她抱住她,不相信的道:“我阿爹真的通敵叛國了嗎?我不相信,阿爹不是那樣的人。”


  “我也不信。”她知道真相,卻不能說出來,隻能告訴她:“所以活著的人要努力活下去,隻為了有一天,能夠查出事情的原委,還他們清白。”


  “會有那麽一天嗎?”陸心水眼淚漣漣的看她。


  “我會幫你。”許知意深吸口氣,不容置疑的回答:“會有的。”


  陸心水的精神狀態太差了,當務之急就是要讓她先燃起活下去的念頭。


  許知意後來拉著她說了不少的話,允諾給她許多事,主要是關於陸景豐與陸廷野的,少女的臉上才有幾分血色。


  “我總有一天要被帶去任人挑選……”陸心水捂住臉:“我還沒有嫁給喜歡的人呢!對了,嬌嬌,你能幫我打聽一下,我們府上之前有個叫席蒼的下人嗎?”


  “就是跟在你父親身邊的那個?”許知意對這個人有印象,先前他隨陸廷野出現過幾次。


  “是。”陸心水道:“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見見他。”


  許知意不敢滿口答應下來,隻說道:“我盡量安排。”


  陸心水哀戚的道了聲謝謝,她不經意看到她耳朵後麵翻紅的雲。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推開。


  陸心水下意識的叫出聲,旋即躲在許知意身後。


  她現在宛如驚弓之鳥,任何一個進門的人,都可能是要將她拖進萬丈深淵的惡魔。


  許知意看過去,那人身形高大,略感眼熟,等看到他繞過屏風走進來,才蹙起眉頭。


  陸心水自然也看到了司征塵,訝異的叫出聲:“王爺?”


  司征塵並不理會她,他不感興趣的女人,約等於不存在。


  他直直的看向許知意,說道:“該走了,時間夠久了。”


  許知意仍舊有些埋怨,低聲的道:“知道了,你又何必來催?”


  她特意沒有同陸心水提及司征塵,眼下他竟然親自跑出來,說上這麽一番話。


  “嬌嬌,你……”陸心水觸及到司征塵寒霜般的目光,再無勇氣說下去。


  她從來都怕司征塵,以前陸家最風光的時候,遠遠見著此人,都得繞道走。


  隻是從兩個人的對話來看,許知意難不成托的人是司征塵?

  司征塵怎麽可能好心幫她?


  陸心水不忍往別處想,直到看著他們兩個人消失,才轉身撲到床上哭出聲。


  “你為什麽要進去?”許知意出了門,沉默的忍了許久,終於說道:“你本可以在門外提醒。”


  “你怕什麽?”司征塵嗤笑:“怎麽,怕被心上人的妹妹看到你同我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他再度提醒她:“許嬌嬌,你現在是誰的女人?本王替你辦事,你還想翻臉不認人?”


  許知意垂下眼皮,淡聲道:“不敢。”


  “還有你不敢的事?”司征塵明擺著不給麵子,直接把她拉到懷中,大庭廣眾之下明目張膽的抱著,他偏頭看她,見她臉色鐵青格外不悅,得意洋洋的哼起了小曲兒,說道:“若是不願本王碰你,你大可以甩開本王。”


  許知意沒甩開,實際上她並無選擇。


  事關陸心水和陸景豐的事情,還有的是地方要求他。


  兩個人出了醉人間的大門,放眼看去,整條大街不算熱鬧,可醉人間門前卻熙熙攘攘。


  他們提步欲上馬車,突然一個賣炭的老頭兒,腳下一滑,竟然跌倒在二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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