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急了
許知意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話其實是比較少的,所以陸廷野總希望她說點話,不要那麽生疏不自在。
然而當她開始喋喋不休之際,他又想,還不如閉上嘴呢,說的都是些什麽?
他怎麽就想對邢大娘下手了?
首先邢大娘是哪位啊?
為什麽還要說他連個大媽都不放過?
他堂堂八尺男兒,要臉有臉,要錢有錢,想找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
聽她的意思,好像是自己看上個大媽,還打算來強的?
陸廷野隱約有些生氣,在她的心裏,究竟把他當什麽人!
活了近二十年,唯一一回讓他看上眼且跟在身後窮追不舍的,隻有她。
換成別的女人,招招手就會送上來,用他像現在這樣變著法的又是哄又是騙?
他知道她不大喜歡自己,可能因為身份差距太大,也可能因為真對他沒感覺,但凡事總要努力努力再說放棄吧?
總不能她說討厭他,他就立馬偃旗息鼓換下個目標。
他是隨便哪個女人都可以將就的嗎?
陸廷野不是不知道兩個人的差距,像他生在這種家庭裏的孩子,終身大事都是交易的條件,哪能那麽湊巧找個自己心儀的?
她是個小小女婢,他給不了她正妻之位,不過當個侍妾,是足夠的。
他對她有感情,盡量會護著她,不讓正妻對她多加折辱,日子總歸好過許多。
不然的話,她莫非要一直在留仙樓給人打工賺點生計錢?然後再嫁給個平頭老百姓,依然起早貪黑的為生計奔波?
這些他不是沒想過,隻是他沒想到,在他為兩個人計劃將來的時候,她居然這麽誤解他!
她怎麽可以這樣?
不喜歡他便夠了,還要再給他添個莫須有的罪名!
陸廷野越想越上頭,他咬著腮幫子,漆黑的瞳仁裏,隱約壓著翻騰的細浪。
許知意被盯得頭皮發麻,扭頭就要跑,仍是慢了一步,男人的動作迅猛如獵豹,竟然眨眼就到跟前,拉著她往椅子上拖。
她的那點力氣,對上陸廷野,無異於以卵擊石。
“你…被我說中了就急了是吧?”
許知意心中怕的不行,瑟瑟縮縮的,偏偏嘴上還要逞強,反正力氣上是占不了上風了,總要貪點別的便宜吧。
陸廷野忍不住罵道:“你可快點把嘴閉上吧,惹毛了我,今個別想囫圇走出這個房間。”
許知意大驚失措,道:“你想幹嘛?”
陸廷野看到她慌了,心情莫名好了些,他哼聲道:“你說我惡心,要對大媽不軌,既然你為大媽打抱不平,那你代替她啊!”
許知意用力把眼睛睜到最大,將難以置信演繹的淋漓盡致。
醉了醉了。
還有人厚顏無恥到此等境地!
簡直是活久見!
陸廷野不等她說話,又學著她的口吻,說道:“怎麽?不願意?我剛看你情緒挺激動,還以為你願意舍己救人,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也就嘴上功夫厲害,你能耐你憤怒,讓你代替大媽你卻退縮不願意了?嘖……”
“……”
“你這種人啊,我見多了,如果說我是假正經,那你就是假正義。”
“……”
“誒,這麽一說,假正經和假正義,還挺般配的。你說呢!”
男人漫不經心的吊起眼梢,戲謔的眼神朝她看來,許知意明顯感覺到,他方才還是憤怒的,這會兒情緒平靜許多。
他在捉弄她。
搞清楚這一點,她就沒那麽害怕了。
據和往常接觸的經驗來看,陸廷野還算個正人君子。
他掛在嘴上的強來一事,估計是嚇唬嚇唬她,不然恐怕在兩人相遇那天,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要了她。
有錢人要跟她講感情,在她心不甘情不願之前,他不會對她動手。
許知意識時務,立刻笑眯眯的服軟認錯,流程一氣嗬成。
她態度轉了一百八十度,誠懇諂媚的道:“爺,我方才說的那些,都是府上的其他女婢認為的,當然一開始我也那麽認為,剛才想了想,聽你那麽說,知道是你為了去尋生病的我,才鬧出這麽大誤會時,內心早就深深的感動了。”
陸廷野不鹹不淡的問:“是嗎?”
“千真萬確。”她舉著三個指頭,回答道:“不能再真了。”
陸廷野得寸進尺的問:“除了口頭上的感動,就沒點別的?”
許知意暗暗咬牙,盡管知道他的德行,還是每次被他折服。
她嗬嗬笑著說:“就很感動,也很感謝,要不這樣,爺,我太感動了,您能如此記掛我,說什麽我都得給您磕個頭。”
“那倒不用。”陸廷野攔住她,製止了她的動作,說道:“磕頭,禮太重了,你坐著,先吃著,我等會兒問你幾個問題,你好好回答就行了。”
“……”
兜了這麽大的圈子,又兜回來了。
明明開始是她掌握了主動權的,怎麽到後來竟莫名其妙再度被他牽著鼻子走?
陸廷野心眼真多,不動聲色之間,將計就計順水推舟,反正將她算計的透透的。
這個混蛋!
許知意技不如人,沒心情吃東西,壓根筷子就沒動幾下,她猜到他會問的問題,此刻正在努力的編造個天衣無縫的身世。
“別緊張。”陸廷野給她夾菜,勸說道:“多吃點,吃飽了再問。”
“我飽了。”
“把湯喝了。”陸廷野皺眉,上下打量著她說:“這回回來,瞧著你瘦了些,臉上的嬰兒肥都少了。”
許知意並沒有有意節食,府上事情多,一個接一個的唱大戲,她看戲看的頻繁,時不時還要跟著唱上一段,怎麽可能胖?
不過,作為一個優秀的廚師,那碗湯,看起來確實挺美味的,應該味道也不錯。
她沒有推辭,品了品,果然不出所料。
“好喝麽?”陸廷野看她喝的一滴不剩,明知故問道。
許知意點點頭,真心實意的道:“不知道是哪位廚子的,回頭拜師學一學。”
陸廷野完全不見外的接過來話,說道:“學會了給爺做。”
許知意假笑著,口吻裏沒有多少誠意,低低的說:“能為公子野做菜,是我的榮幸。”
“得了。”他打斷她,問起來:“住在哪裏?”
“許府,就之前你到的那間屋子。”
“為何上次去,你沒在那裏?”
這個問題在意料之中,她早就編好了說辭,道:“我生病了,就回了趟老家,在碑林村,不知道你聽過沒?”
“知道。”陸廷野其實猜到了些,沒在這上麵過多糾纏:“替你往留仙樓送信兒的人,叫什麽,和你什麽關係!”
“……”
這問話好像在查戶口!
許知意蹙眉,悄悄抬頭看他,男人腮幫子鼓著,呼吸深一下淺一下的,眉頭間的不屑和嫉妒,倒是很明顯。
她靈機一動,立刻想到怎麽說了,撒謊道:“叫王虎,就是村子裏的鄰居。”
“隻是鄰居?”
這個問題,她本來要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又突然多了個心眼。
陸廷野自詡君子,對她不會用強,還口口聲聲說要讓她心甘情願。
假如她告訴他,自己早就心有所屬,或者有了未婚夫,他是不是就不會對自己糾纏不休了?
這個念頭一發不可收拾。
許知意遲疑著沒有回答,殊不知,這副猶豫的猙獰模樣,落在陸廷野眼裏,有了全新的解釋——
果然不是簡單的鄰居關係!
他就知道!
她生病了跑回老家,而王虎又是鄰居,是不是對她噓寒問暖,二人情意綿綿?
許知意還沒回話,陸廷野已經開始生氣。
他生氣不會大喊大叫,隻是周身的氣壓驟降,大夏天的午後,房間裏卻陰森森的,不知從哪兒起的冷風,嗖嗖的往脖子裏麵鑽。
許知意已有主意,緩緩開口道:“其實……”
“別說了。”陸廷野打斷她,忽然不想聽。
許知意哪管他的態度,提了口氣,繼續一字一句,格外清晰的說道:“其實我和王虎不隻是朋友,我們兩家離的近,從小一起長大,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之前公子一直說要追求我,而我不同意,是因為早已心有所屬,我和王虎情投意合,兩廂情願,我來給許家打工,就是為了攢點嫁妝。”
她看見陸廷野的臉色一寸寸沉下去,膽戰心驚,然而話都說了一半,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道:“我的賣身契到今年冬天就結束了,我們都決定好了,到時候就回村成親。”
陸廷野嗤笑了聲,聲音很涼的開口說:“那我是不是還得跟你說聲恭喜?”
“嬌嬌謝過公子。”
少女低眉順眼的,提到王虎名字時,眼睛裏的光都是溫柔的,和在他麵前的張牙舞爪完全不一樣。
她坐在那裏,雙手放在腿上,沒有抬頭看他,從他的角度上,隻能看到她挺翹鼻頭,小小的櫻桃嘴,還有白的發光的肌膚。
哪哪都順他心意。
唯獨不喜歡他。
她喜歡別人,同村子的,青梅竹馬的感情,心意早就互通,且堅不可摧。
不僅如此,他們還馬上就要成親了?
一個接著一個重磅的消息,衝擊著他的心靈。
他感覺自己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所有的震驚,訝異,失落,嫉妒,醋意,愛慕,在聽到她軟軟的那道道謝後,再也控製不住的發泄出來。
他騰的起身,不發一言的往外走,現在看什麽都礙眼,尤其是眼前的房門,想也不想的粗暴抬腳踹開。
轟——
一聲巨響,驚動了不少人,周邊包廂裏的客官紛紛跑出來圍觀,見到陸廷野一臉要吃人的凶狠表情,又全部不約而同的逃了回去。
掌櫃的匆匆趕來,剛想問話,就見到公子野,當即嚇的靠在牆邊,動也不動。
陸廷野噔噔噔的下了樓,走路帶風,氣場強大,幾乎無人敢去找不痛快。
他冷著臉,腦海中反複都是許知意方才的話,越想越生氣,越生氣越想,惡性循環,怎麽都控製不住。
他氣的甩袖,就在這時,裏麵一個用木頭雕刻的女娃娃出現了。
那女娃娃臉胖嘟嘟的,眼睛卻又大又圓,雕刻師技藝高超,就連眼睛裏麵的狡黠都刻畫了出來。
她正抿著唇偷笑,小而翹的鼻頭,勾人又討厭的嘴巴,可不就是剛才說了許多討厭話的女人?
真是越煩什麽,越來什麽。
陸廷野現在正在氣頭上,抬手就想要把這個小玩意給扔掉,然而手臂都掄出去大半圈了,又硬生生的收了回來。
不就是一個女人嗎?
關小小的木頭人什麽事情?
他陸廷野誰啊,整個京城數一數二的貴公子,家世樣貌前途,樣樣出色,至於為了個女人而成這樣?
她以為自個是誰?
要不是那張臉,就算跪到他跟前,他都不見得會多看一眼。
什麽王虎,能和他比嗎?她什麽眼神,居然選王虎不選他!
她可損失太大了!
陸廷野自我安慰著,心裏還是不舒暢,尤其是看到手中小小的人兒,像極了她,仿佛在提醒著自己沒出息似的。
笑話!
他是拿得起放不下那種人嗎?
為了證明他的豁達瀟灑,為了證明他其實對她並沒多在意,為了證明他的大方和慷慨,他突然掉頭往回走。
重回包廂,那個小女人果然不在,他又追到後廚裏,人群中凜冽的搜尋,便瞧見了她,提步直直的朝她走過去。
許知意也注意到了陸廷野,在看到他衝自己來的時候,腦中瘋狂思考。
做什麽做什麽?
她都對著別人表達自己的一腔春情了,他居然還不嫌棄居然還想要主動被綠?
這……啊這……出乎意料的結果,到底該怎麽辦?
他近了,他更近了,他馬上到跟前!
“伸手。”男人低沉的聲音裏滿是不容置喙,許知意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手就跟不聽話一般似的,朝他伸了過去。
“這個給你。”他丟給她,這回沒有停留,真的扭頭就走,那背影當真威風又颯爽。
許知意看看手中的小人,又看看不斷遠去的他,歎了口氣。
這天傍晚離開的時候,掌櫃見到她,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她皺眉,索性主動開口說道:“掌櫃,您有什麽話就說吧。”
“都說了讓你不要惹公子野,你怎麽就不聽話呢?今天把他惹急了,來日能有你好果子吃嗎?”
“不知道。”許知意破罐子破摔的老實回答說:“我不能預測未來。”
“恩?”掌櫃聽她這話,恨鐵不成鋼的道:“算了算了,跟你講不明白,你今天惹了公子野,就別想再在這裏幹了,我給你把工錢結一下,省的你留在這裏,拖累我們!對了,公子野還差了管家來告訴你,也不用去他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