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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2章 你我的痛,你我的無力

  “起偉雖不是我親生,但怎麽都是趙家的孩子,這樣下去,不行。”


  書房的門沒關嚴,或許沒有人想到會有人偷聽,更想不到這個時候他會回來,還出現在這裏。


  他什麽都聽不見了,腦子裏隻有一句話。


  他不是他親生的。


  他不是。


  不知道怎麽離開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隻知道那天他發了很大的火,把家裏所有能摔的都摔了。


  他跑了出去,抓著人就打,摔爛他所有能摔的。


  店鋪,商場,酒店,咖啡廳,但凡他能發泄的,他都發泄了個夠,直至他攤在地上,沒有一點力氣。


  他以為他忙,隻是忙。


  不代表他不愛他。


  可結果,不是。


  他不是忙,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兒子!

  他和他,沒有血緣關係!

  這樣的一個事實擊垮了他心底那僅剩的一點念想,他恨他。


  由愛生恨,不過這麽簡單。


  他不再怕他,甚至開始挑釁他,說一些不好聽的話,嘲諷他。


  一個上門女婿,一個什麽都沒有,從螻蟻堆裏爬出來的人,竟然有勇氣進他趙家的門,他就合該承受這些嘲笑,諷刺。


  就該一輩子抬不起頭!


  他看著他,聽著他說那些傷人的話,不再冷漠,也不再有情緒,他隻是看著他,平靜的,很久,然後離開。


  從那以後,他對他不再有一點感情,就好像他和他是最陌生的人。


  無論他做什麽,說什麽,都影響不了他。


  他怎麽能這樣?


  他怎麽能不受影響?

  他該憤怒,該自卑,該生氣!

  這不是他要的,他要他撕開這平靜的麵具,露出他真實的內心來!


  他開始做更過分的事,他傷人,視人如草芥。


  打他們,傷他們,讓他們像狗一樣跪在他麵前。


  甚至他故意帶著人到他麵前去奚落他,不管那時他是在上課,還是在參加飯局,抑或在和人說事情,他就是那麽不管不顧的出現在他麵前。


  讓所有人都都看低他,看著他被自己的兒子踩在腳下,怎麽碾壓。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無動於衷。


  就好似他臉上的麵具被焊死,無論他做什麽他都揭不下來。


  而因為這些事,母親生氣了。


  差一點打了他。


  他沒有哭,而是笑,說出他不是秦又百兒子的事。


  母親大驚。


  他嘲諷她,驚訝什麽,是誰的兒子有那麽重要?


  反正他身上流著趙家的血,這就夠了。


  母親跌在地上,一瞬抱著他大哭起來。


  那個時候,他也想哭。


  為什麽他不是他的兒子?


  為什麽?

  他喜歡他這個父親,他多希望他是他生的,可為什麽就不是?


  他恨他們,恨他們所有人!


  從那以後,他做什麽,做再過分的事,母親都不再說他,外公也是。


  他要什麽他們都滿足。


  可偏偏越是這樣,他心裏便越空,也愈發放肆,直至他做了一件事,讓他這個名義上的父親終於發火。


  他燒了他的書房。


  其實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把他書房裏的東西給毀了,讓他的工作更艱難。


  誰讓他那麽喜歡工作,他如果把這些東西毀了,他一定會生氣。


  事實是,他也確實發了火。


  但發火的前提是,因為他的行為導致書房失火,裏麵的所有東西都被燒淨。


  他給了他一巴掌,指著他說:滾。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他生氣,那樣的怒火,似要把所有都燒成灰燼。


  那一刻,他終於知道他是個人。


  他是有情緒的。


  他是真實存在。


  這樣的秦又百,讓他空落落的心終於有了點東西。


  他譏笑他,諷刺他,說他活該。


  誰讓他要進趙家的門的,他不進趙家的門,他就不會有他這個兒子。


  他也就不會受這些罪。


  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他昂起頭,帶著勝利離開。


  但其實,他並沒有真的離開,他藏在了拐角,看著他站在書房外,看著裏麵被燒的黑漆漆的書房。


  他很失落,很悲傷。


  很沉重。


  那是第一次,他露出了很不一樣的情緒。


  但那個時候的他,並不明白這些情緒代表著什麽。


  在他看來,他最愛的就是他的工作。


  他毀了他的書房,他很傷心。


  而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安分守己。


  他的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或許說,他覺得就這樣下去也挺好的。


  他不是他的父親,但在外人眼裏,他就是他的父親。


  他趙起偉,有父親,母親,外公。


  他們都愛他,都在他身邊。


  這和湛廉時比起來,他簡直不要好太多。


  說起湛廉時,他心裏是極大的不悅。


  或許是天性使然,也或許是他們注定不是一路人,他第一次見他,他就不喜歡他。


  都說一山不容二虎。


  他趙起偉在外麵,他就是第一。


  可湛廉時在,這第一似乎就不屬於他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長的好看,有禮貌,不欺負人,很多同學都喜歡他。


  尤其是女孩子,都要跟他玩,妗妗也是。


  隻要有他的地方,就沒有人注意他趙起偉。


  他討厭他。


  從心底裏討厭。


  他來到他麵前,直接說:叫哥。


  他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就離開了。


  這徹底激怒了他,直接就把他推到地上,一腳踩上去。


  他絕不允許有不服從他的人存在!


  他終於看向他,那眼神很冷,冷的讓人害怕。


  隻一眼,他心底就下意識縮了下。


  但很快的他便用力,他趙起偉才不會怕他湛廉時!

  他去踩他的臉,沒想到他一個扭身便把他拉倒,壓到他身上。


  很快,他們打了起來。


  那是第一次,他被人壓著打,被打的鼻青臉腫。


  而更讓他生氣的是,他打了他,他竟然不需要跟他道歉!

  他去找外公,向來對他百依百順的外公沒有去找他麻煩,還說他們是朋友,打打架不影響。


  他和他是朋友?


  怎麽可能!


  他趙起偉才不會跟他湛廉時做朋友!

  從那以後,他便各種找湛廉時麻煩,可他很聰明,每次他做的那些事都能被他完美解決,甚至還讓同學嘲笑他。


  這讓他徹底沒了臉麵,他開始做的越來越過分,甚至為了讓他給他服軟,他汙蔑湛廉時把他從樓上推下來。


  他頭摔破了,流了很多血。


  但他很高興,因為他以流血的代價讓湛廉時來到了他麵前。


  他親眼看見他的母親打他。


  直接一巴掌扇在他臉上,五指印瞬間清晰,他嘴角流出血。


  他母親指著他,對他說:道歉!

  他唇抿緊,沒有看他,而是看著他母親,一動不動。


  他眼裏有淚光,但那淚光沒有積聚,更沒有流下來。


  就好似那淚光不存在。


  他不道歉。


  他母親再次一巴掌打下去,毫不猶豫,亦毫不心軟:你道不道?

  他母親發火了,特別嚇人。


  可湛廉時一點都不怕,就那麽定定的看著她母親,不說話,亦不動。


  這徹底激怒他母親,他母親一把抓過他,巴掌接連打在他身上: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整天就隻知道惹是生非,打架鬧事,你對得起你爺爺?對得起我們嗎?今天我不好好教訓你,以後還不知道變成什麽樣!


  他母親說著話,手上力道更大,臉也更狠,沒有一點心疼。


  因為這件事,他住院,母親一直守著他,外公也來了。


  他們都相信他,是湛廉時把他推了下去,所以湛廉時和他母親來,母親和外公並沒有什麽好臉色。


  但見湛廉時被他母親這麽打,偏偏湛廉時一聲不吭,看的有些讓人心疼。


  他母親和外公也就上前去攔。


  就連他也假心假意的說湛廉時不是故意的。


  可他母親就是不聽,依舊抓著他打,那架勢讓他忍不住看看自己的母親,再看湛廉時的母親,他第一次覺得湛廉時可憐。


  他聽說,湛廉時爸媽把他生下來就丟給了爺爺,他很少見到他父親母親,不像他,能常見。


  而他父親母親一點都不在乎他,都不接他上下學,每次都是他爺爺。


  學校的親子活動,他父親母親從不來,每次來的也都是他爺爺抑或他親戚。


  他一直不愛說話,不愛笑,隻有看見他爺爺,他才會有些不一樣。


  以前他沒注意這些,也不覺得有什麽。


  但現在,看到他母親這樣打他,想到以前的許多事,他突然覺得湛廉時比他可憐,比他慘。


  他至少有外公,母親的疼愛,即便秦又百不是他親生父親,但某些時候他還是做到了一個父親應該做的。


  可湛廉時的父親母親,沒有。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湛廉時比他慘。


  這件事以湛廉時的爺爺來結束。


  他爺爺當時就護住他,把他抱進懷裏,對著他母親吼:你把他生下來,你做了什麽?你有什麽資格打他!

  他經常能看見湛廉時的爺爺,因為兩家世交的關係,也因為兩個人同在一個學校的關係,他每次見湛廉時的爺爺,都是慈眉善目,一個特別好說話的老頭。


  老頭很愛笑,看不出一點脾氣,威嚴。


  可那一天,他第一次見老頭發火,那麽的威嚴,可怕,震懾所有人。


  湛廉時的母親一瞬就安靜了。


  但似乎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他母親看躺在病床上的他:這麽小就把人推下樓,長大了還得了?


  老頭低頭,看湛廉時,他神色和緩,聲音也變得和藹,他問湛廉時:廉時,起偉從樓上摔下來,是你推的嗎?

  湛廉時臉腫的不成樣,但那眼中卻沒有一滴淚。


  就連之前的晶瑩都不見了。


  他頭低著,眼瞼垂著,整個人無比的安靜。


  老頭的問話他沒有動靜,似乎沒有聽到。


  而到此時,他母親和外公已經看到湛家的誠意,也或許知道再這麽下去對兩家關係都不好。


  他們上前勸慰:可能是誤會,孩子之間玩耍,難免磕磕碰碰,沒什麽大事,不要再責怪孩子了,不好。


  是我推的。


  突然,湛廉時出聲。


  他抬起了頭,看著他母親,目光不動。


  大家都安靜了。


  包括他母親。


  他再次說:是我推的。


  他母親反應過來,當即抬手。


  老頭反應很快,立刻把湛廉時抱進懷裏。


  他看他母親,不發一言,卻不怒自威。


  他母親怒火騰騰,但在老頭的目光下,手放下,氣的轉身離開了。


  老頭看湛廉時,他看他紅腫的臉,看那目送著母親離開的一雙眼睛,裏麵深深壓著的痛。


  他手指顫抖,撫上湛廉時的發,一下下的安撫。


  好一會,老頭轉身,對躺在病床上的他彎身:孩子,對不起了。


  說完,他牽著湛廉時離開。


  那一刻,他看著他們的身影,一老一小,漸行漸遠。


  他想到了一個詞。


  孤獨。


  孤獨,這真是一個另人討厭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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