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安靜了。 刀棍跌落的聲音,人摔在地上的聲音,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一切的一切皆遠去。
湛廉時站在那,不再動。
“噢~~”
“見血了,終於見血了。”
“完美,漂亮!”
“surprise!”
秦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字字,一句句,清晰的落進湛廉時耳裏。
可這樣的聲音,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逐漸模糊。
湛廉時低頭,看肚腹。
刀尖穿透,那含著利光的刀刃被血覆蓋,紅色的,鮮豔的,一點點從他身體裏流出。
滴答,滴答……
四周沒了聲音,時間也好似停止,這裏的所有都被按下了暫停鍵,唯有血,滴滴落下,匯聚成片。
湛廉時看著這血,好久好久的,他抬頭,看那被韓在行抱在懷裏的人。
長發拂動,雨水打濕了她,發絲跟著凝聚,然後水珠滴落。
就像他身上的血。
她頭仰著,從他這裏看,能看見她的眉眼,額頭。
雨水衝刷,她臉上異樣的紅潤似也在變化。
逐漸的,他眼前浮起她溫柔,含笑的臉。
她在看著他,叫他,“阿時……”
阿時。
阿時。
她叫他阿時。
隻有她這麽叫他,隻有她。
湛廉時低頭,薄薄的唇微動,好似有什麽東西在他嘴角化開。
他轉身,一把抽了那把刀,長腿踢向那激動興奮笑著的人。
砰!
秦漢摔在地上,四周的混亂停止。
大家都看向摔在地上的人,沒有了反應。
湛廉時站在那,那一直巍峨不倒的身子開始搖晃。
而他肚腹的血,如水一般湧出。
他捂住傷口,轉身朝外走。
終於,有人反應了,“秦哥!”
那些亡命之徒湧上去,與此同時,湛廉時這邊的人也跟著跑過來。
“湛總!”
保鏢把湛廉時包圍,其中兩個人飛快抓扶住要倒下去的人。
這兩人,是老爺子的人。
“湛總!”
他們看湛廉時的手,那手緊緊的捂住肚腹,可肚腹裏的血還是不斷湧出,染紅了他的手,滴落在地。
兩人眼睛一瞬變紅,他們大吼,“叫醫生!”
“叫醫生!!!”
保鏢趕緊掏出手機打電話,那手都是發抖的。
而後麵,瘋狂的笑聲傳來,傳遍這裏每一處。
與此同時,警笛聲響起,停在山莊外。
警察飛快下車,舉起槍對準那些拿起刀棍要衝向湛廉時的亡命之徒。
“不許動!”
“都不許動!”
這些人看見警察,看見那手裏的槍,他們手中的刀棍落了下去,舉起手來。
唯有秦漢,還在笑著,跟個瘋子一般。
警察見這些人放下了刀棍,飛快衝過去,拿起手銬把這些人控製。
“湛總,挺住!一定要挺住!”
湛廉時被扶著,他的力量在消失,幾乎無法站立。
他沒有說話,沒有看進來的警察,沒有看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他看著那被抱上車的人,看著車門關上,看著那車子駛離,他腳步往前。
可是,他一個踉蹌,往前栽。
“湛總!”
兩人扶緊湛廉時,出聲,“您不要動,醫生很快就會來,您堅持一會!”
雨沒有變小,反倒是天暗的慌。
而不知道是天暗還是怎麽,他視線裏駛離的車子也在變暗。
他想要往前,想要更清楚的看著,可他無法再動,唯有一雙在渙散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那車子,隨著車子的離開而移動。
兩人意識到湛廉時想做什麽,看向那駛出去的車子,說:“有韓少爺在,林小姐不會有事。”
“您放心!”
放心……
湛廉時腳步往前移動,他身上的血跟著流,沿成一條線。
保鏢們看著這樣的湛廉時,沉重的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
人,總是有所執著的。
湛廉時,執著的不過是那一個人。
兩人扶著湛廉時,他們的力量很大,因為如果他們沒有力量,這個人會倒下。
他們不能讓他倒下,絕不能。
雨含著烏雲,滾滾壓下,天又暗又沉。
湛廉時走了幾步,身子突然佝僂,一口血從他嘴裏吐出。
他抬頭,艱難的往外麵看,車子已經不見,一點影子都不再有。
外麵,是無盡雨幕。
沒有她。
“湛總,林小姐不會有事,她不會有事,我們向您保證,您放心吧!”
“……”
湛廉時望著這重重雨幕,眼睛都不眨一下。
隻是,這雙眼裏平常的深黑,在變淺,在變模糊。
那裏麵,沒了往日的深淵,有的是逐漸出現的白霧。
他薄唇微張,嗓音暗啞,沉緩,低慢,“不要……告訴爺爺……”
兩人心裏一沉,那抓著湛廉時的手更緊。
湛廉時唇蠕動,繼續說:“讓付乘……”
他話未完,一口血吐出,扼住了他的聲音。
兩人叫,“湛總!”
湛廉時咳嗽,他每咳一聲,血便狂湧。
可他執著的看外麵,執著的看著那車子消失的地方,說:“讓付乘……過來……”
話畢,他眼裏的白霧在覆蓋,一層又一層,覆上他的雙眼。
他眼前出現了久遠的一幕。
燈火明燦,光暈美好,他和她同處一個世界。
沒有別人,沒有景物,隻有他們。
她趴在地上,光照著她,把她包裹,她對他伸手,“阿時,你愛過我嗎?”
她看著他,那雙溫柔的眼裏充滿渴望,希冀,小心,害怕,以及,壓著的絕望。
他站在她麵前,看著這雙眼睛,看著裏麵的一切。
然後,他視線轉過,落在她手上,五指纖細白皙,光落在她指尖,鋪染出一層柔和的溫暖。
她朝他伸來,那光似也在伸向他,要衝破他這裏的黑暗。
黑暗。
是的,他這裏是黑暗。
他身處黑暗,她的手那麽的明亮,那麽的溫暖,那麽的好看。
他想要握住。
然後,他伸出手來,一點點,從黑暗走向這片光,握住她,他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