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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0章 告訴他

  臥室裏的黑暗隨著托尼把門打開消失,但隨著門關上,又變黑。托尼摸向旁邊的壁燈開關,黑暗的臥室變亮。


  他看向床。


  床上的人安穩的躺著,被子也蓋的好好的。


  他之前出去時什麽模樣,現在就什麽模樣。


  沒有一點變化。


  唯獨,床上的人淚水滿麵。


  托尼看著宓寧,走過去。


  他第一次見林簾是在國內的醫院,那個時候的林簾虛弱不堪。


  她就像一朵枯萎的花,生命在流逝。


  湛廉時說,她想死。


  她有病,很嚴重的病。


  她的病是他造成的,他要治好她。


  他說,隻有他,托尼可以治好她。


  那是第一次,湛廉時直白的肯定他。


  他看了林簾以前的就診記錄,她的身體已經弱到不堪。


  她在走向一個不好的結果。


  而她,那時才二十幾歲,正是女孩子最好的年紀。


  湛廉時說,他不要她死,他要她好好活著。


  這本來就是她該有的。


  那個時候他無法體會湛廉時說這些話時的神色,但他能感覺到,湛廉時對一個女人的在乎。


  他能感覺到悲傷。


  可也就是僅此而已。


  因為林簾身體虛弱的關係,她不能直接用藥,所以他決定讓她在沉睡中修養身體,讓她身體徹底恢複。


  他是醫生,湛廉時給了他全世界最好的醫療條件。


  在這樣的前提下,那虛弱的人身體逐漸好轉,直至身體各項指標都達到正常健康人的標準。


  他開始給她用藥治療她的心理疾病。


  這樣時間一點點過去,直至林簾醒來。


  她不再是林簾,她是全新的一個人,宓寧。


  可是,對於宓寧來說,她是全新的一個人,對於外界來說,她不是。


  她是林簾。


  這是誰都無法,也不能改變的事實。


  所以,為了能讓她以全新的身份自由的活著,湛廉時付出了多大的心力,人力,財力,除了他,沒有人知道。


  而在這樣的一個完全用金錢,心血鑄造的美好世界裏,宓寧幸福快樂的生活著。


  他原本是個局外人,卻也被這樣的幸福感染,慢慢的走進這個世界,和他們在一起,成為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局內人。


  然後,他有了感情,直到今天,現在。


  托尼看著躺在床上眼睛閉著,沒有醒來的人,他看著被光照著晶瑩剔透的淚水。


  這一刻,他突然能體會到湛廉時對宓寧的感情。


  他突然間能明白湛廉時走出臥室時的絕望。


  從一開始,他讓他治療林簾的那一刻起,他就料到了今天這樣的結局。


  一開始,他就做好了接受這樣的結局的準備。


  他湛廉時,早就算好了。


  這一年多的美好,是治療林簾的良藥,卻也是毀掉湛廉時的毒藥。


  突然間,托尼變得無力。


  他全身的力氣好似消失。


  就連他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他低了頭,不敢再看床上的人。


  愛情是什麽呢?


  它虛無縹緲,不以任何實物出現,它卻無形的跟隨著每一個人。


  它能讓你如曇花盛開,也能讓你萬箭穿心。


  他沒有體會過愛情,更不知道愛的力量。


  可現在,他覺得,愛情很可怕,它能讓一個很強大的人變弱,也能讓一個很弱的人變強。


  他能讓你變得麵目全非,也能讓你變得心存美好。


  愛,這樣的讓人心懼。


  何孝義來到書房外,他敲門,“湛總。”


  “……”


  沒有聲音回應他。


  書房裏安靜的很,不,不止是書房,他四周的一切都沒有響動。


  這裏靜的讓人害怕。


  何孝義在這片沉靜裏,心裏不安,他再次敲門,“湛總。”


  “……”


  依舊沒有回應。


  他等了一會,說:“湛總,您在裏麵嗎?我……”


  “進來。”


  沉寂的聲音傳來,好似被壓著千斤巨石,壓著一座大山。


  何孝義聽著這個聲音,他的心一瞬緊縮,然後沉重。


  這樣的聲音,他從沒有聽過。


  這不是湛總平常的聲音,但他知道,這聲音是湛總發出的。


  何孝義壓住心裏不安的擴散,握住門把手,走進去。


  書房裏很安靜,這裏麵的一切都和平常一樣,沒有一點亂,更沒有任何變化。


  就連偶爾會有的香煙味,此時也沒有。


  但是,這裏被一層清冷覆蓋。


  以致燈光照在書房裏,照亮這裏的一切,它們也是冰涼的。


  何孝義看著坐在沙發裏的人。


  從他進來的那一刻開始,他視線便落在了湛廉時身上。


  他從沒有細看過湛總是怎麽坐的,可現在,當視線出現湛總的那一刻起,他便看著湛總的坐姿。


  他背對著他靠坐在沙發上,雙腿如平常自然交疊,雙手交叉放在腿上。


  這樣的坐姿很平常,很隨意,看著沒有什麽稀奇。


  可這個人是湛廉時。


  他年齡的成熟,在商場上多年打拚廝殺後沉澱下來的氣息,多年自律的良好習慣,以及經曆過常人沒有經曆過的事,他的獨特,他的不同,讓這樣簡單的坐姿在他身上顯得那麽的不一樣。


  尤其是現在。


  他是活人,他剛剛清楚的回答了何孝義。


  可現在,何孝義看著湛廉時,他覺得那坐在沙發的人是死人。


  不是活人。


  因為,他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氣息。


  何孝義一步步來到湛廉時麵前,他的心隨著他沒靠近湛廉時一步便收緊一分。


  湛總回答了他,他也聽見了。


  那不是夢。


  可是,他心裏始終懷疑這樣的肯定。


  “湛總,付助來電話,說韓在行似乎知道了太太在米蘭,現在正在趕來米蘭的路上。”


  “他說,不出意外,韓在行三個小時後可能會到達米蘭。”


  何孝義來到沙發旁,這一刻,他終於看見了湛廉時的臉。


  平靜的,清寂的,沒有任何情緒,任何表情,任何溫度的臉。


  這樣的一張臉,沒有平常的冷漠,沒有那讓人害怕的氣息。


  它就好似……死了。


  何孝義的心一瞬下沉,他看湛廉時的眼睛。


  這雙眼睛睜著,並沒有閉上。


  它看著前方的落地窗,看著窗外的夜景。


  城市是安靜的,夜色是清寧的,這雙眼睛是孤寂的。


  何孝義突然間心裏難受起來。


  不需要說什麽,不需要做什麽,就看著這雙眼睛,他便感覺到了無數的悲傷。


  沒有眼淚,沒有痛苦,可他就是覺得,他被悲傷包裹了。


  “湛總……”


  湛廉時一直沒有動過,他像雕塑一樣,凝望著遠方。


  就好似夜色凝望著黎明,黎明來,它消失,它出現,黎明來。


  黑暗和黎明,永遠相錯。


  湛廉時眼眸動了下,裏麵的孤寂更荒涼了。


  他張唇,“幾點了。”


  是那被山脈巨石壓著的聲音,沉的讓人心顫。


  何孝義低頭,看時間。


  “清晨四點三十七分。”


  “嗯。”


  湛廉時垂眸,拿起那一直被他拿在手裏的手機。


  開機。


  何孝義看著湛廉時的動作,看著那手機屏幕由黑變亮。


  不知道怎麽的,他心裏突然害怕起來。


  湛廉時點下付乘的電話,把手機放在耳邊。


  他垂著的眸抬起,看著窗外籠罩著整個城市的夜色。


  這一刻,他眼裏是孤寂,但這孤寂裏還有別的東西。


  那是他原本就有的東西。


  這個東西,證明他還活著。


  “湛總?”


  似乎不確定,付乘的聲音和平常不大一樣。


  湛廉時眼裏的夜色濃鬱,濃鬱的蓋過裏麵的所有孤寂,“告訴韓在行,林簾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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