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看來,微微也好事將近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市裏的,當站在自家房子的樓下時,她的心在一陣陣地顫抖。親人,她終於回到了親人身邊,手指顫個不停,努力了好久才將鑰匙掏出來,卻怎麽也打不開那扇門。
盧寧搶過她手裏的鑰匙,為她拉開了大門,扶著她上了樓。房間裏,一切如舊,窗簾拉得緊緊的,地上家具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顯然好久沒有人住過。
牆上,老爸的照片還在,老媽卻不見了。她不可能撇下這間愛巢離去的,就算要搬回範宅也一定會定期回來打理的。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來,她手忙腳亂地去掏手機,而後去撥程嘉玉的號碼。她太緊張了,手指亂抖,撥了好久都沒能將號碼輸正確。
“多少,我來幫你。”盧寧接過她的手機道。她顫著嗓子報出了一串號碼,盧寧把手機遞給了她。
那頭響著嘟嘟的聲音,葉微微的心總算平靜了一些。
片刻,有人接起。
“媽——”
“微微啊。”回答她的卻是夏悠悠。
她的手緊了緊,努力抑製住顫音:“你和我媽在一起啊,你們在哪裏,我來找你們。”她要馬上見到程嘉玉,馬上與她擁抱,祈求她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能不認她。可是,當夏悠悠把話說完時,她的手機叭一聲滑落,整個人呆若木雞,瞳孔放大,一片茫然,緩緩滑出悲傷。
唇微張,半天沒吐出聲音,嚇得盧寧忙將她摟住。她的身體一軟,消散了所有力氣,耳邊響著盧寧關切而遙遠的話音:“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去……醫院!”她做了這樣的口型,卻根本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盧寧扶著她下了樓,進了車,她的腦子裏轟轟地響個不停,耳朵裏一遍遍回響著夏悠悠的話:“幹媽在你出去沒多久就病了,她怕你擔心,一直不讓我們告訴你。她……越來越嚴重了,怕是不行了。”
記得離去的時候,老媽不過是憔悴些,卻還能行動,怎麽突然間就會“不行了”?那些時候的她一心落入自己的傷痛裏,卻不曾想到,母親會比她更難過,更內疚,更無法麵對這個現實。
兒子久離重逢,本該高興,可現實卻跟她開了個極度惡劣的玩笑,讓她不僅高興不起來,還要背負一輩子的枷鎖。
是她的錯,她早該告訴媽媽的!
ICU病房裏,媽媽麵容幹枯,頭發又白又亂,哪裏像個才四十多歲的女人,分明勝過百歲老嫗。她之前嬌好的樣貌不複存在,在病痛的折磨下隻剩下深陷的眼窩,深得讓人害怕。
葉微微咬緊牙,強忍著悲痛,吃力地拾起了那部連接著ICU病房的電話機。
“幹媽已經被下了幾次病危通知書,她遲遲不願離開,大抵是在想你們。好好跟她說話,讓她開心一些。”夏悠悠不斷地抹眼淚,道。背後,範季禮深深歎息,岑芳菲吸了吸鼻子,“讓慕北回家看看吧,怎麽說也是親媽啊。”
她的心一痛,把電話放在了耳邊。那頭,程嘉玉深陷的眼窩裏竟然顯出了一絲喜氣,卻要在醫生的幫助下才能拿到電話,氣息更是微弱的得讓人心痛。
“媽!”她輕呼,壓抑著那份痛與悲。
程嘉玉喘息了良久,輕輕溢出一聲:“微……微……”
她的身體太虛弱了,以致於短短的一聲呼都要花費許多時間。葉微微心痛不已,耳朵裏卻聽得一句:“我的好女兒……你回來了。”
是的,自己是她的好女兒,將死之人,就算告訴她天大的好消息也不如自己以女兒的身份真誠地守在她身邊。葉微微把滾上喉嚨的真話咽了回去,用力地點頭。
“媽,我是您的女兒,我永遠都是您的女兒。”
裏麵傳來了更急劇的喘息聲,程嘉玉的手突然一鬆,像失去空氣一般張大嘴用力吸氣。守候的醫生急忙將她平置於床上,進行急救,葉微微又哭又叫地望著裏麵,一點忙也幫不上,如果不是夏悠悠等人拉住,她早就衝入病房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嘉玉的病情終於得到控製,她的臉上罩了厚重的氧氣照,閉眼緩緩呼息,陷入了昏睡當中。
“你媽這段時間一直昏迷著,能像今天這樣說話已經難得了。”範季禮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那是來自一個舅舅的安慰。
她馬上就會變成真正的孤兒了,葉微微害怕地蜷縮起身體,身子一陣陣地顫抖。盧寧伸開臂膀,將她圈入懷抱:“別怕,有我。”
和範慕北的見麵來得快而匆忙,接到消息,他在第二天便趕了回來,自然攜了江美雅。
夏悠悠回家照顧孩子了,盧寧臨時去處理事情,範祖兒還在外地片場,沒有這麽快趕回來,醫院裏,坐在一起的是他們五個人。
“我看,你們最近把婚禮辦了吧,雖然不能衝喜,但至少也能讓姐走得安心一些。”岑芳菲紅著眼道,範季禮頷首。範慕北麵無表情,在一分鍾之後點頭:“也好。”
葉微微看到了他身旁的江美雅嬌羞而笑,撫上了腹部,心口一挫,卻強綻微笑,勇敢地抬頭:“恭喜你們。”
“這樣就好了,你們都能看開,你媽媽就放心了。”
岑芳菲總算露出了一絲微笑,推了推他們:“去吧,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們的媽媽。”
範慕北首先站起,攜著江美雅走向玻璃門,裏麵的醫生喚醒了程嘉玉,她看到範慕北,臉上喜氣更濃,拾起電話。
“媽。”範慕北呼一聲,江美雅接過去,也呼了一聲“媽”。
“你去說吧。”岑芳菲推了一把她。葉微微走過去,從江美雅手裏接過電話,此時,內心卻無比平靜。她,要媽媽走得安心,快樂。
“媽,我們都回來了,哥和嫂子準備馬上結婚,我剛剛已經祝賀過他們了。媽,太好了!”她笑得好燦爛,仿佛這真的是家裏的最大喜事。她看到程嘉玉的額頭突然一散,縮攏的皺紋竟然消失,良久,她幹涸的唇咧開,做了一個“好”的口型。
突然,她的身子一僵,眼睛極致地睜大,身體就那樣直直落下,躺入了床鋪。
裏麵警鈴大響,各種探測設備閃著光芒發出警告,統一回歸了零點。葉微微的手緩緩垂下,耳邊,響起範季禮的聲音:“孩子,你媽媽走得很開心。”
程嘉玉生前不喜熱鬧,她過世的消息也隻通知了近旁的一些朋友,加在一起沒有多少人。葉微微和範慕北做為兒女,親手為她掊土。程嘉玉那麽愛葉騰飛,卻沒有選擇和他同葬,葉微微想不通,但也尊重她的意思,選了一塊安靜背風之地,做了她的長眠之地。
親朋們送完人便離去,怔愣地看著這座新起之墳,葉微微隆重地行了拜禮。她最終沒有把身世說出來,看到程嘉玉照片上的笑容,不再覺得遺憾。
範季禮肅穆地站在自己妹妹的墳前,默默不語,或許在回憶她短暫一生裏淚與血交織的不幸。範慕北抿唇,江美雅一直守在他身邊。
岑芳菲抹去淚水,走到了範慕北麵前。
“北兒,你們的婚事就定在下月初八吧,是個好日子。雖然說喪期不宜辦喜事,但你知道,你媽媽是極希望看到你的婚禮的,趁著她的魂靈沒走遠,也好讓她回來喝杯婆婆酒。”
範慕北不語,江美雅甜美地啟唇:“一切聽阿姨的安排。”
“還叫阿姨?”
“媽。”江美雅越發嬌羞。葉微微騰地站起,在母親的墓前不好發作,她隻僵硬地道:“我還有工作,得回去了。”
“我送你。”範慕北跨出一步,毫無征兆地撅住了她的臂。
“參加我們的婚禮再走吧。”江美雅走過來,明亮的眼睛裏盈著勝利,手勾上了範慕北的臂。
母親已經過世,她不需要再在他們麵前裝出快樂的樣子,遂板著臉淡淡地道:“不了,賀禮我會送來的。”
她用力掙,範慕北的手格外緊,掉落的是江美雅的手。
“我送你回去!”
他堅定而堅持。
“慕北。”江美雅輕呼。她一向行事得體,卻在這一刻表露出小女人的不情願。範慕北並沒有因為她的呼喚而鬆手,葉微微又氣又急,連岑芳菲都看不過眼,終於出聲:“慕北,微微有人照顧,你好好陪著美雅吧。”
她朝前方努了努嘴,葉微微順勢看過去,看到了盧寧的身影。他停在那輛白色寶馬旁邊,看著這邊,眼眸冷淡。
“盧寧!送我回家!”她出聲,祈求般看過去。盧寧終於邁開步,來到了她身邊。
“放開她!”江美雅再次出聲,壓低音量在範慕北耳邊道,“親朋都沒走遠,你想讓微微被人笑話嗎?”
範慕北的手終於鬆開,葉微微撲向盧寧,鉤緊了他的臂,將大半的身體移入他的懷抱。盧寧順勢摟住她,兩個人親密相貼,不留一絲痕跡。
盧寧禮節性地向岑芳菲和範季禮道別,背後傳來了範季禮鬆懈的歎聲和岑芳菲壓抑不住的歡音:“看來,微微也好事將近了。”
一進入到車裏,葉微微就和盧寧拉開了距離,她不斷地捋著發絲,極其不自然地道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