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香樟樹與古董店
和劉海吃過飯，出了飯館的門，又經過他之前下車的十字路口，蘇顏南看到東邊那條路的左右都種著高大的香樟，看來這片城區的曆史不下五十年。
“我家的古董店就是順著這條路一直走，拐個彎就到了。”
“古董店？那可不是小生意吧？”
劉海把手背在腦後勺，眯著眼睛微仰著頭歎了口氣:“我爸做這一行時不算小生意，雖然當時賣古玩違法，不過呢因為同行的人少，他賺得也多。現在就不行嘍，我也就是喜歡才繼續開下去的。大生意輪不到我交手，也就是賺個生活費。”
“我覺得這樣很好，能靠喜歡的事謀生就不需太求能掙大錢。我聽還說如果因為利益熏心幹，早晚會陷進去的。”
劉海碧綠色的眼睛裏閃爍著被香樟樹葉濾下來的陽光，顯出幾分迷離的光景，他沒有置之於否，突然大笑起來排著蘇顏南的左肩:“知己！知己難得光！衝你說的這番話，我也要帶你去我家店裏好好看看！免費的！”
“難不成平時參觀是要收費的？”
“不不~”劉海神秘地伸了一隻手指放在嘴唇邊:“一般隻是看看的人我不會無償帶他去後院的。”
“後院？”
“到了你就明白啦。”劉海和他的年紀相仿，卻是與他相反地活潑，他伸手拉住蘇顏南要他走快一點:“哎，告訴你個秘密！在這條路上仰頭跑的時候能看見天堂！我爸爸告訴我的！”
怎麽可能……蘇顏南默默想著，卻沒有拒絕劉海，當他們一起仰首跑過時，香樟樹細碎如誰用最精湛的工藝剪出來的叢叢綠葉嘩啦啦地響了，陽光像金子一般照耀著腳下的路，蘇顏南很久沒有和哪個人這麽單純地隻為看一看不尋常的風景而大踏步地奔跑，他和劉海都張大了嘴邊笑邊喘氣。拉著他的手很溫暖，蘇顏南想起那年他和周複淩周末在清阜一中散步的情景，香樟樹的芬芳，細碎的陽光，閃耀在綠葉間的銀色，周複淩這個事後諸葛亮，還是頭一次在他麵前露出靦腆的笑……
“到了。”牽著他的手鬆開了，他的手指留戀那份溫暖，下一秒有絲線纏繞了上去。
“好了，睜開眼睛。”蘇顏南笑了，他不知道周複淩說的真正的驚喜是什麽，其實無論什麽他也會很喜歡的……
慢慢睜開眼睛，銀色絲線的彼端連接著光輝熠熠生輝的樹冠，那隻前幾天被周複淩借口說拿去清洗的戒指仿佛是從雲端掉落下來，無名指微涼，周複淩為他戴好，寶藍色的花瓣鏤空浮在銀環上，金色的花蕊就像是這香樟親自濾下的最純粹的陽光。
“你……嗯……”周複淩低頭輕吻著他的嘴唇:“我愛你。”
“我也是！”他踮起腳環住周複淩的脖子，激動地微微顫抖。
“一周年快樂，我們在一起一年了。”
身處於高三深深的疲憊之中的蘇顏南瞪大了眼睛:“所以你突然不年不節地回來了？”
“對，難不成你不想我回來？”
“沒有！不過這個驚喜……是你自己想的？”
“對啊，之前直接給你了有點草率，今天補上。”
“哈哈哈，你看過有個戒指的廣告就是這樣的。”
“啊？”周複淩有些失望:“這個真的是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我以為你會覺得很浪漫。”
一直跟他半個家長似的周複淩居然臉紅了，蘇顏南暗罵自己多嘴煞了風景，一雙結實的臂膀用力摟緊他:“不管怎麽樣……”
“我都特別喜歡，和愛你一樣。”一直想說的話脫口而出，香樟樹上撲騰飛走了一隻鳥，蘇顏南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臉紅透了。周複淩卻欣喜若狂，一邊親著他的臉頰一邊逗他說:“這麽直白小蘇呆很可愛！”
“你！可愛你大爺啊……小心有人過來……”
“不會，我找人清場了。你無論對我做什麽都行喔！來吧~”
“流氓……”嘴上嗔怪，自己卻笑得特別開心，周複會特意回來看他，甚至在他最喜歡的樹林裏給他準備了驚喜，他心裏出了滿滿的幸福就沒有其他的空了，周複淩，周複淩，即使這個人就在他對麵，就在和自己相擁，他那顆碰碰跳動的心髒還是在放肆地一遍喊著他的名字，讓回音落到心裏的每個角落才好……
“到了！蘇！看你傻笑得…哈哈哈看見天堂了吧！”
頗有磁性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剛才他怎麽了？
和香樟樹相關的某一天，記憶太過於清晰，以至於每一個畫麵他都可以按下暫停鍵仔細地看清楚一切。閃爍的樟葉好像帶著魔力，很容易就把自己吸進回憶的漩渦。
“是啊！看見了，很美！”
跟著劉海踏進了這家麵積不大的古董店，他的視線落在劉海白皙而骨節分明的手，一瞬間覺得剛才特別不可思議，他是因為一個月沒見到複淩的原因嗎？不過是小跑了一段路，也會想起這麽多。
“這就是我家的店啦，這是我姐。”坐在一張藤椅上專心看書的女人衝頭他們笑了笑，又一言不發地繼續看她的。劉海湊近他悄悄講:“我姐是寫小說的，一看書就跟魂被吸進去似的，誰都不能打擾她。”
“沒關係……”環顧了一圈劉海家的古董店，看來他說自己做小生意也不是故意謙虛的，這店裏雖然郵幣、磁卡、字畫、瓷器、玉件……什麽都有,但連他這個不入行的也看得這屋裏並沒有很特別的東西。
“走，跟我去後院瞧瞧。”
“後院還有東西？”
劉海走在前麵掏出鑰匙打開一扇木門告訴他:“我們家是前後鋪，你看了就知道了。”
說著，這雕花的木門咯吱一聲開了，後院像是老北京的四合院，三麵都是房子，無一例外地緊鎖著，劉海又開了最裏麵那間屋子的門告訴他他家店裏真正的好東西不在店麵，而藏在這裏。
蘇顏南懂了他說免費的意思了，原來劉海家的是“前後鋪”，隻有當店主看顧客有眼力又談得來才會帶客人到後屋看真正的好東西，若是一看就外行的，那保不準店主就直接用前麵那些仿製品忽悠你一把了。
不過……自己和他隻是吃了一頓飯而已，他也沒有買東西的打算，劉海為什麽要帶他來後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