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老照片
在姥姥家折騰完了，蘇顏南終於可以回家了。現在他除了學校和家，就周複淩家是爸爸不會介意他跑去的地方了。
一進了門，剛把門合上，周複淩抱住他壓牆上，蘇顏南被弄得措手不及，腦子裏的正事被反複的親吻拋沒影了。
雖然早晨才離開，蘇顏南還是不舍得他，見了麵更是如此。他學周複淩捧住對方的臉，心想“美色誤國事”這話說的真對！
“嗯……進屋裏.……”
周複淩被幾口豆腐喂得有點飽後，聽到這話更像豆花裏加了蜂蜜。
“迫不及待？”
蘇顏南喘過來氣，無奈地講：“我是來問你正事的，什麽迫不及待！”
被哄進屋後，蘇顏南把從劉園主那聽來的關於周管家的故事，一股腦都與他說了。
周複淩聽到那名字後，停下\"上下其手”的動作皺眉道：
“這是我太爺爺的名字。”
“是你太爺爺？”
蘇顏南最先考慮輩份問題，周管家既然是自己的太爺爺撿來的孤兒，又待他不薄讓他做了管家，那按常理，周昌山應該是和爺爺他們同輩的吧？那麽周複淩的爺爺和爸爸是一輩的，周複淩的爸爸和我是……是……周複淩是我侄子了？！
“侄子？”蘇顏南算完了，呆呆地抬頭看周複淩。
周複淩哪裏知道這一會兒功夫小蘇呆的腦袋裏轉的是什麽，低頭吻下：
“什麽侄子？”
“你算下輩份，我比你高一輩！”蘇顏南抓過書桌上的筆，怕自己弄錯似的列了份譜給周複淩看。
“可我們兩家畢竟不是親戚，你會介懷？”他惡劣地笑：“毛都沒長齊的叔叔？”
“你…你夠了！”蘇顏南漲紅了臉，“我不是說這個，就是覺得……”
“覺得什麽？”周複淩幹脆直接伸到他一衣服裏麵，揪了揪。
“嘶~你別……我說完啊。”蘇顏南委屈地不讓他碰，跳遠一點接著說：
“這說明你太爺爺結婚早啊，他應該還比我爺爺大才對，那這樣……他又比二爺爺要大至少十歲……”
周複淩看他臥倒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詞地，倒想起家裏應該有老照片之類的東西，便到書房裏找了找，果然翻到一本小時候看過的相集。
“好啦，別把你那小腦瓜想破了，我找了老照片，看有沒有你認識的。”
蘇顏南一聽就從床上起來了，周複淩又喜歡摟著他，兩個人便都坐床上看起相集。
相集是老式的，大大小小的照片用金鈔角固定在黑色的底子上。照片是有人用心按時間順序排的，第一麵上都是幾寸的，看下麵白紙條的注釋，這是周家的幾輩人的單人照，大多是黑白的，除了最下麵那張有個光腚小孩的彩色照片。
“哎，這是你吧？”蘇顏南樂了，看老照片的一點樂趣就是發現身邊的人以前的模樣與現在多麽不同，時光荏苒之速是無情又溫情，帶著人的溫度，隻把變化淘氣地指給人看。
“看後麵，看後麵……”周複淩翻過去，映入眼簾的第二頁便是幾張大照片了。
“這張我家也有！”
蘇顏南興奮地指給他看一張合影照，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十幾人，不光有端莊的一家之主，也有笑容可愛的孩子，上麵的人他認不全，隻認識太爺和三個爺爺，其他人就分不清了。想想看，蘇顏南注意到照片中他們身邊並沒幾位年輕的女子，那時候爺爺他們還沒結婚。
周複淩把照片從金鈔角裏抽出來，原來背麵有人用鋼筆一一對照地寫了名字。
“這個是我太爺爺。”
周複淩讓他看到第三排右起第五個名字——周昌杉，又把照片翻了回去，那個名字對應的是身材高大的男人，和三位穿著西式服裝的少爺不同，一身長衫的他，笑容落拓大方，不似卑微的下人。那眉眼，蘇顏南又看看周複淩的臉，他和照片上的男人似乎有些神似。
曆史有張滄桑的麵容，盡百年的風雨又讓它也開始像沉睡在河底了，在岸上看著遙不可及，難以觸摸地真實。
可那時他們還都是青春的年紀，身為蘇家嫡長子的爺爺，剛從國外留學回來不久，他最小的弟弟還是學生。才開始幫父親經營家族生意的二爺，站在周昌杉的旁邊還能顯出幾分年少者的稚嫩來。
不對……蘇顏南突然發現，這按長幼尊卑的順序排的位子有一處“瑕疵”，這三兄弟按大小排位，二爺怎麽地也該是站中間的那個，他怎麽反而和周管家站一起了？
“我覺得我二爺和你太爺關係很好，你看出沒？他和三爺都沒站那麽近呢。”
“嗯，有奸情。”周複淩也發現了，太爺爺的右臂和旁邊的二少爺貼的很近。
“奸情什麽，你別他們也想象成……跟我們一樣。”說道最後，蘇顏南不好意思地在他懷裏動了動。
“說不定呢，兩人之間的吸引力也許會遺傳。”周複淩說話了，他捏捏蘇顏南的耳垂，“不過我說奸情是說著玩的，他們自然和我們不一樣。”
“不一樣？”
“一個管家，一個開始管理家族的少爺，要在一起的機會好找多了，哪像我們……”周複淩不滿滿足地“哀怨”：“你來我往地還要有堂皇的理由。”
“你怎麽了？”蘇顏南放下相冊，抱抱他：“最近好像變成小孩了。”
“你沒聽說戀愛中的男人會變幼稚？顏顏，你要是比現在自由，該多好。”男人熾熱的鼻息隨著他給予的吻一起輾轉反側地燙著他。
一時間，蘇顏南靠在周複淩的胸膛上，沒有說話。
他沒辦法。他的家教是嚴式的。爸媽沒有表現出很望子成龍的心，可他感覺得到在他們心裏他起碼的品質應該是“聽話”。他們一直管著自己不要說錯話，不要做錯事，甚至做錯道題，他都會被教育一步錯步步錯的大道理;他們是很怕他會受傷的，從小到大，哪件事不是他們給細細地考慮好了，才讓他朝那條道上走的？
他知道這是愛，可他真沒法子再喜歡了。他長大的身體隻是一再用最原始的蠻力拚命地告訴他——你需向往自由，你需感到疼痛，你不能麻木地安寧下去。
我不能……所以我萬分渴望的愛，是從心底長出來的渴望遇見了一個人，隻是喜歡了，便不顧後果地渴求他，渴求他會帶給自己沒有過的自由。所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光，所有對他的愛慕與信任，這所有的愛都是自由的，不受任何所謂人際人倫幹預的，純淨的愛。
可掉頭來想，難道他喜歡周複淩喜歡得這麽很，是因為想解構他們構建的常規？
“我是不是自私了……”
蘇顏南不知怎麽了，自己會突然想這麽多，隻是看了張老照片，隻是聽見周複淩一聲撒嬌般的抱怨，便收不住地讓思緒成片成片長成茫然的春草。
久久地，蘇顏南靠在周複淩懷裏，像一隻飛累的鳥，從羈籠回到了舊林。
兩人依舊久久地擁抱在一起，也許有一個時候，愛著的那個人隻是需要一時候量的溫暖沉默。就像照片上的兩人，別人可能看不出，但周複淩能看見太爺爺對二少爺有些不尋常的感情。周管家比二少爺大了十多歲，二少爺能是多少的年紀？他站在他右邊，借前排人擋住照相機“發現”他牽住少年的手，一個沉默的動作，一個滿足的笑容，把他的心思暴露在知心的後人麵前——他也在等待一個人的成長。
“沒關係……你會長大的，長大了就自由了。我等你。”
相集看得戛然而止，被燈光照亮的依舊是第二頁，合影照上的人們依舊是微笑的微笑，緊靠的緊靠。很多年後，在蘇顏南知道了二爺和周管家之間的羈絆後，他久久地沉默了。
他們被亙古焚藏的愛有多麽沒有理由，有多麽難拆難解，又有多麽讓人心甘心猝……因為他有周複淩在，都明明白白了。
大概這世間，隻有懂得，才會慈悲，因為後來，所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