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丁之宇
清阜一中,由於小鎮沒有大學,它被稱為“清阜最高學府”倒也名副其實。今天,踏入這“最高學府”的大門,蘇顏南完全沒有了往日的自在。
“媽,你別去了吧。我把誌願表交給老師不就行了麽。”看著固執的老媽,蘇顏南企圖最後挽回一下。
“不行。這事沒商量。你這孩子一點兒都不會說話,先前給老師添多少麻煩你說!我要是不去……”
聽聽這愈說愈來勁的嘮叨,他明白挽回失敗了……
交了誌願表後,老媽居然和班主任相談甚歡,一時間根本刹不住嘴。蘇顏南站在一旁百無聊賴,找了個借口先出來了,正走上天橋,從拐角處的樓梯上來一人叫住他。
“顏南。”
“啊啊啊!你可算來了!”下一秒,蘇顏南激動地撲上去狠狠摟住。
像被一隻樹袋熊緊緊抱住的桉樹,丁之宇掛著無奈的表情一動不動地站著,履行著一棵被依靠的樹應有的職責。他知道這人待人很真,親的人絕不虛情假意,擁抱就是純粹的擁抱,盡管用了略傻的撲式。
“差不多行了。”
“嘿嘿,這不一暑假沒見你了!”
“誌願表交了?”
“嗯,交了。”
見眼前鬆開了他的人笑得平淡,丁之宇從單肩包中拿出誌願表說:“行了,這回又一班了。”
“不是一班,是三班。”
“……我是說我們還是一班同學。”
“哦!原來如此。”蘇顏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
應該早就習慣他的“呆”了,從認識他時,丁之宇就發現聰明冷傲的外表下,一直有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固執地保留著天真好奇,甚至任性倔強,這些被人們認為“幼稚”的一麵他都擁有。最重要的是——十幾年來,所有純真的本性,他曾未喪失。
而丁之宇,看著這樣一個人,已經七年了。看著他,就像看見另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哎,我們開學前出去玩吧。”
“去哪?清阜就這麽大點。”
“去農場那邊,那塊皖北民居保存比較好。”
蘇顏南笑得眼睛發光,丁之宇則比較無語,他知道什麽是皖北民居麽?說白了就想某人和某個家了而已。
“行,跟你去。我先去把表交了。”
“好!”
進了辦公室,丁之宇才發現屋裏兩個婦女邊說邊笑得不正常,再看看蘇顏南無奈的表情,他大概明白了是什麽情況,上前交了誌願表,順便跟蘇媽媽問聲好,就要走。
“我回來再給你打電話。”
“好,再見。”
“拜。”
蘇顏南目送丁之宇下樓,看著他的背影,這才想起忘記問他昨天晚上的短信。
“還沒到最後”是什麽意思?不是自己一點都不明白,丁之宇的想法比較奇異,讓人難琢磨又想摸個清楚。這種想抓癢又撓不到的滋味看來要等到下回見時才能緩解了。
“蘇顏南!”
“怎麽是你?”看清楚了衝他擺手的人是誰,蘇顏南覺得還不如回辦公室聽她們談語文教學,就是聽嘮家常也好!
周複淩剛和朋友下到空蕩蕩的四樓,這層都是高二教室與實驗室,而高二還未開學。剛在上麵時,就看見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辦公室門口,白色的T恤衫看著挺眼熟的。
“到校報名上課。”周複淩爽快地回答。
“啊?你是樓上高三的?!”
“對。”光看看他吃驚的表情還不過癮,周複淩又伸一隻爪子拍拍肩逗他:“乖學弟,叫聲學長聽聽~”
“你!不要過分。”看著高三的學生一群一群地湧了下來,甚至還有聞聲看過來的,氣急敗壞的蘇顏南隻好壓低聲音咬牙。
“怎麽過分了?”周複淩笑得純良。
“……”對哦,也許是開個玩笑?蘇顏南一時語塞,想不出該說什麽好,便沒有言語,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周複淩也不回避,含笑地看他,像看一個鬧事的小孩子。
“周少,我怎麽不知道您還有調戲學弟的愛好?”被晾一旁的人聽到這大爺調戲良家婦女的口氣,忍不住打斷兩人的深情對視。
“嗬,早上剛認識的。這是我發小,張振。”
“你好。想不到你這種人也有發小。”這後一句顯然是衝周複淩去的,張振聞言,立馬笑道:“他這種人也隻有我肯辛苦辛苦當個發小了。”
“嗐,我怎麽辛苦你啦?我這不都為你回來了嘛!”
蘇顏南看著周複淩笑嘻嘻的樣子簡直不知說什麽好,明明一米九左右的個子,麵相也是穩重成熟的,怎麽就這麽個不正經的性子?
“滾開!惡不惡心你!”這邊張振已經受不了地揪住周複淩怒喝了,可是比他矮的張振揪住周複淩的樣子怎麽看怎麽滑稽,再加上周複淩紋絲不動,張振就像掛在對方身上一樣。蘇顏南又忍不住發笑,敢情高三的這麽逗?
兩個人在一旁不顧人來人往地鬧著,看來他們還真是那種親密的發小,像周複淩這樣的人一定有很多朋友。
“好了,你們別鬧了,小學生嗎。”蘇顏南一直看著他們,歎了口氣。
“行了,小學弟都看不過去了。嗨!還掐我!”
周複淩鬆開了勒張振的胳膊,說:“你小子幾年沒見力氣長不少!等咱回去再幹一架?”
“瞧你在外麵混得就知道到打架!”張振的胳膊被勒得脹疼,真欲哭無淚。
“打架這種事小兒科。”蘇顏南注意到周複淩要搭上張振肩膀的手臂又放了下去,在一旁悠悠地晃著。
“我先走了。”
“回見。”
蘇顏南回頭看時,兩人已經保持著狼狽為奸的姿勢下了樓梯。他搖了搖頭,自己和丁之宇算是比較好的朋友了,也沒像他們那樣打鬧過。雖說相處的時間斷斷續續,加一起也沒很多年,但一種默契使他們每一次再遇見,都似從未沒分開過。
像他們倆那樣的發小?
這個好像真沒有。他這個人隻是看著隨和,並沒有表麵那樣顯得容易親近。能親近而不會覺得難受的老朋友好像也就是丁之宇了。自從小學時遇見丁之宇,這個看上去對一切都比較漠然的男孩在友誼上給了他莫大的驚喜,讓他在一定程度上覺得自己還會慢慢變好,慢慢揮去心中關乎愛的陰影。
因為小時候的經曆,他的潛意識排斥“愛”這個字。每一種愛,不論前後,都極可能有陰謀或傷害在等他鑽進圈套。
例外的隻有丁之宇。想想那會兒,丁之宇雖然離開了兩年但他們仍保持著聯係,等他高一終於回來,兩人還是摯友的關係。
他想著想著就舒心了,就算自己沒有發小不能使出呼朋喚友大法,有丁之宇這個朋友就該他滿足的了。
“傻笑什麽呐。”
這誰啊,最近老有人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