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突變10
“沒有,挺好。”王偉說。
“好就好,沒事我掛了大哥。”忽然他又想起什麽似的叫道,“哎,先別掛,還有個事差點忘了告訴你。”
“啥事?”
“你的秘書我已經替你雇妥了,你知道是誰不?”馬亮嘻嘻哈哈地說。
“秘書?”
王偉驚訝地順口問道:
“你小子說什麽,神馬秘書,我什麽時候讓你給我找秘書了???混蛋!”
馬亮卻隻是在電話裏麵哈哈地笑,然後王偉就猜到是誰了:
“愛妮婭?”
“哈哈,怎麽樣,高興吧?”
“淨胡扯!”王偉說,根本我就沒想什麽雇秘書的事兒,我特麽來莫斯科是工作來了,來抓人,抓一個在香島製造了轟動一時的綁架勒索大案的主要策劃者和指揮實施了這一行動計劃的主犯,就是我讓你們幫忙尋找的那個蘇一州!懂不?什麽秘書,我在這裏要一個女秘書幹什麽!真是胡扯!!”
“你是男人哈!”
馬亮卻依然故我,口口聲聲嘻嘻哈哈,王偉以為那天看房子之後在車裏馬亮也隻是順嘴胡說八道而已,哪曾想他還真當事給辦了…………
“我這正怎麽哭還不知道呢,哪有心雇秘書呀,你可真是的!沒事找事。”
馬亮頓了一下,有點沮喪:“你看看,王偉好心好意,還落你不高興。”
“不是不高興,”王偉解釋,“現在我這情況怎麽樣還不一定,再說我哪有心思雇工呀?我這是秘書工作,讓一個外人來身邊幹什麽?這兩天都查不下去了,我算了算,越算越沒底氣,蘇一州到底在不在莫斯科?還是跑到了俄羅斯的其他地方——————一切,現在都沒有任何信息,都想自殺了你他媽的還有心逗我,再說,你幫我雇了愛妮婭,她不會中文隻能添亂,白讓我花這筆錢。唉。”
“大哥,錢不是問題,你沒有我有,我幫你雇行不行,再說人家願意呀,我一問愛妮婭就同意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王偉無言以對。
“大哥,你盡管用她,錢我這邊付。”
“去你的,”王偉急了!
“不是錢的事兒,唉說你也不懂,行吧,她願意來就來吧,錢不用你付啊。”
馬亮笑道:“哈哈,就知道你需要,有個小姑娘在身邊,就是幫不上你什麽忙,至少可以說說話,解解悶啊,他們學校放假了,愛妮婭還說想跟你學中文呢。”
掛斷電話,王偉六神無主。
沒幾天,愛妮婭真的來了。
學校放假後,她先替父母跑了幾天貨源,今天來王偉這“報到”。
這個藍眼睛、黃頭發、白皮膚的外國洋妞————————
不!
此時王偉確成了地道的洋老外。
開始,他們很少說話,早晨她坐公交車來,黃昏再乘公交車返回市區,除了好奇地看王偉往電腦裏打中國字,餘下時間隻好各自打發時光。
後來,愛妮婭把可玩的東西已經玩膩了,可以消遣的事已經做完了,閑得難忍,她一會兒爬到隔層扭響收音機聽俄羅斯歌曲,一會兒又下到走廊裏逗一個卷卷頭發的小洋娃娃。
在百無聊賴之際,隻好雙手托腮,趴在桌前的窗上數遠近的電杆。
第三天開始,愛妮婭津津有味地在看一本俄文小說。
一個人的時候王偉總穿著襯衣。從小生活在書本之中,長大成人當上特種兵之後,更是如此,以許多戰爭與和平中的那些人物————裏麵那些男主人公對照檢查。不過是,後來他複員之後,卻是完全隨便了,甚至以邋遢為瀟灑的藍本。
哈哈!
現在王偉得稍微整齊一些。王偉常常忍不住看看這個莫斯科女孩,笑笑。
那天,馬亮和方大俠開車來了,隨手從車裏拿出一些方便袋子,裏麵帶了好多吃的,還有酒,一放下,馬亮說把王偉拉到門外,問王偉感覺怎麽樣,這幾天“關係”處得融洽吧?
王偉笑著拍拍他腦袋。
“謝謝你小子給我找了個‘茄子’。”
“你說我添亂?”
“哈哈!”
馬亮明白王偉是指“沒XX找個茄子提溜著”那句俗語。
方大俠在廚房屋裏跟愛妮婭說話,他們很快就收拾了一桌豐盛現成的午餐,一會兒方大俠也走出來,眨眨眼睛,我們三人說會話,聽到愛妮婭喊吃飯就一起進屋了。
“你們在說我什麽?”愛妮婭用毛巾擦手睜大眼睛望著我們,我們就笑,馬亮說:“他誇你漂亮呢,聰明。”愛妮婭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微笑著瞅著王偉,“不對,說我壞話!”
無所顧忌,真是一個天真的女孩子。
大家坐下吃飯,馬亮轉移話題說:“我聽愛妮婭媽媽說,她從小就酷愛音樂,經常讓家人圍坐在壁爐旁邊聽她演唱,夢想著做一名音樂家。可是到了中學她又愛上了理工科。我說的對不,愛妮婭?”
馬亮的話一下子就讓王偉想起那天去愛妮婭家租房子時看到的那架漂亮的鋼琴。
愛妮婭掩嘴吃吃笑著說:“我還會用中國話唱中國歌曲《小芳》呢?”
“真的?”方大俠帶頭鼓掌,“歡迎,唱一個!”
愛妮婭放下食物雙手使勁搖動著,用生硬的中國話說:“不行,不行!”
她越是不唱我們越鼓掌。沒辦法,她隻好說:“這是我去年到中國剛剛學的,唱的不好,請你們原諒!”
說著大方地站起來,擺了個姿勢!
她清了清嗓子,就用中文唱了起來:
“有個姑洋(娘)交(叫)小芳,長的沒(美)麗肉(又)標(漂)亮……”
一個不太會說中國話的洋妞,要用中國話唱中國歌,節奏還算明快,但她那“洋腔洋調”,卻把他們三個中國男人逗得前仰後合,就連愛妮婭自己也憋不住樂了,那是一種善意的笑,開心的笑!
“你們壞!我說不唱嘛,你們還笑我!”
她的樣子讓王偉想起中央電視台《同樂五洲》那個節目。馬亮笑得按著王偉的膀子快站不住了。
《小芳》沒唱完,我們三人卻報以熱烈掌聲。
盡管愛妮婭的中文歌洋腔洋調,但他們仍然感到很驚奇,她重新坐下繼續不客氣地大吃大喝,單純的目光與她給王偉和馬亮他們留下的許多調皮印象也正相反。
馬亮評價說,愛妮婭的大方和時髦,那是引導潮流,也是當代俄羅斯女孩的象征。她的單純與熱情洋溢卻是傳統,也算返璞歸真。
“愛妮婭,我覺得你與眾不同,在領導時髦新潮流,”馬亮盯著她眼睛,“很吸引人。”
“你們中國人,獵奇而已。”
她笑笑,聳聳肩站起身,“我吃飽了,謝謝你們的讚美和免費午餐!”
說罷就走開了,忽然她又停下。說!
“我差點忘了,明天我要為父母上貨,不能過來了,可以嗎?”
“當然。”王偉說。
“我大哥喜歡你,你應該好好為他服務。”
“去你的!”
愛妮婭見王偉打了馬亮一下子,臉色漲紅。
飯後,馬亮和方大俠要回城了,王偉看著愛妮婭的身影隨他們一起在樹林中消失。以前看她開車、騎自行車到王偉這都沒什麽,由著性子來。眼下見她坐在朋友的車裏離去心裏為什麽動了一下,並帶有刺激呢?
愛妮婭和馬亮他們走後,王偉感到仍然十分快樂。
第三天,王偉和愛妮婭的關係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再感到緊張和別扭。早晨王偉從森林裏走出來,渾身濕淋淋一抬頭,愛妮婭站在對麵,看著王偉笑。想到剛才還想到了她的模樣,就遇上了她。
穿著濕衣服回家,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愛妮婭過來問王偉,中餐如何用?王偉沒說話,不想馬上回答這個問題。為什麽要這樣?既然兩個男女同在一個屋簷下,至少沒什麽不好說的。王偉不是看不出這個洋姑娘不喜歡王偉,王偉在她麵前盡量放鬆,但一直找不準位置。
全世界男人男人都一樣,越是心裏喜歡一個女人,最初越想躲開點。
中午,愛妮婭在電爐前的平鍋裏替王偉煎烤油煎包——餡是用土豆泥做的,已經滿滿盛了一大盤,她希望讓王偉品嚐她的手藝,邊做口裏還邊哼著一首俄羅斯民歌,悠揚的曲調中略帶憂傷,憂傷中又有向往的激情。唱著唱著,她含著淚花的眼睛又笑了。
吃飯時王偉和愛妮婭相對而坐,問她,將來的理想是什麽?
愛妮婭說是秘密,不告訴王偉。
“不行,我是你中國大哥哥,我想知道,你必須告訴我。”
“可它是我心中的秘密呀,誰也不能告訴。”
“告訴我,不要緊。”
愛妮婭還是搖頭不說。
王偉知道她現在學的是工程計算機專業,卻故意逗她:“想當演員?”
“涅(不)。”愛妮婭下意識搖頭。
“歌唱家?”
“涅(不)。”
“科學家?”
“涅涅涅(不不不)。”她連連搖頭。
王偉有點兒困惑,“那你的理想到底是什麽?”
愛妮婭後來的回答讓王偉萬萬沒有想到,也感到遺憾和尷尬。
她被逼不過,隻好輕輕地回答王偉說:“理想?”
他們兩個人的對話,是在一種莫名其妙緊張又相對詭異的氣氛中進行的,兩個人突然間好像都很緊張!
老實說,王偉並不是一個沒見過女人的男人,更何況他曾經滄海的那些特殊經曆!
然而,即使是他這樣的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忍不住心裏有了許多意外的小緊張,說話有點詞不達意,哈哈…………………………
她搖搖頭,“我的理想你不會相信,上小學讀中學的時候,我確實想當一名接受鮮花和掌聲的歌唱家,後來又想當一名為國家進步而工作的偉大科學家,但現在我隻想畢業後當一個能掙美元的招待員,或者到某個國際公司就職,最大的願望當然是嫁給一個美國人。”
可能她發現王偉的表情有些問題,說完連連向王偉道歉,放下吃了一半的油煎包,同時站起身匆匆走到外麵去了。
王偉坐在那裏,沒有跟出去。
後來王偉跟馬亮說起這事,馬亮咧咧嘴說:“操!正常。現在莫斯科人的價值觀隻能用‘混沌’來形容,跟咱國內差不多。既然大家都需要錢,那就證明‘什麽東西都可以賣’,當然就包括靈魂和肉體,而且目前俄羅斯人也不認為從事妓女職業是下賤的行當,沒人瞧不起。我放個屁擱這兒,不信,你給愛妮婭盧布,她肯定跟你上床,別看她是個大學生!”
王偉在一個蓋滿落葉的草地,仰天躺下來。
太陽正開始旋出薄雲之後。王偉閉上眼睛,金花繚亂中,全是愛妮婭的笑容。
“我中魔了!”王偉心想,“俄羅斯魔女!”
但自從聽到馬亮跟王偉說過那話的一刻,王偉第一次感到了茫然與心痛。也知道了什麽叫做現實與世道。
馬亮說過王偉可能喜歡上了這個異國女孩,但隻要給盧布,她會像任何女人一樣,所以告誡王偉不要太認真,這樣的話重複過多次,卻無法肅清王偉的天真。
不過,他還沒幼稚到想讓愛妮婭在莫斯科嫁給王偉的地步。
這個郊外太美,被馬亮的話毀了可惜。在這裏,加點浪漫趣事就夠了,可惜,心痛毀在一切都沒有開始的時候。
可能遠處下過雨,天上殘留著淡淡的虹,到處是花,許多叫不上名的花,從白到藍,萬紫千紅。樹葉邊角已現黃色,有一種矮白樺樹,每片薄葉子上,斑點都不一樣。滿山滿穀秋色繽紛。
必須弄點亂子來,世界才真實。
一連幾天愛妮婭都沒有來。她需要到遠洋海產品大市場辦理父母的預訂貨物,又與其他同學約好到莫斯科郊遊。昨晚她跟幾個同學到一家夜總會玩去了。在那裏,她給王偉打了個電話,問王偉最近有沒有什麽事需要她幫忙。
王偉回答沒有。
但事實是,沒有了她的“達恰”,便和沒有了靈魂的空殼一樣,呆坐半天,不知幹點什麽好。王偉將電腦關閉,扶著麵前的桌子,點了一隻煙。
為了排遣莫名其妙的心緒,王偉卷著一席涼席登上房頂,半個西瓜,半包三五,直至露水打濕了王偉的眼睛。
王偉知道,從此,王偉將踏上一條風雨飄搖的情感不歸路。
太清靜,要不了多久就會敗壞王偉所有美好的感覺,太清靜,可能就會令王偉無法忍受一人獨處。
黃昏前,王偉漫無目的的登上了去往市區的公共車,等待突如其來的心情決定王偉的目的地,王偉看著車窗外的森林、田野一片片的掠過,又看著滿天星鬥演繹著它亙古不變的鬥轉星移…………………………
當窗外的那片天空展現出它溫暖的紅色的時候,王偉來到了這個熱情而陌生的都市心髒。
想給馬亮打個電話,想想又算了,當王偉看到待邊一間小咖啡館的時候,便情不自禁的走了進去,麵對著年輕的俄羅斯店主,王偉整了整風塵仆仆的心情,抿嘴朝他笑笑,店主友好地指了指一邊的高腳椅子。
一杯不放糖的黑咖啡。
王偉慢慢喝著。
看著燈火輝煌的窗外,一首不知名的歌曲好像響在耳邊:
“我走向那裏,我沒有歌唱,讓吉他悠揚的弦音在五指間流淌………………”
王偉輕輕的吟哦著那首歌詞:前路是哪方,誰伴我闖蕩……
王偉不想給馬亮打電話。但那晚喝完咖啡王偉去了他家,並住在那裏。
王偉的心情馬亮顯然是有所了解,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王偉似乎平靜了,王偉靜靜的坐在角落裏,把玩著手中精裝黑啤酒的瓶子,不時的去彈唱幾曲,更多的時候,是讓自己沉醉在刻骨的往事裏,眼神不似一開始那般有著鮮明的悲傷,卻將悲慟化成了迷離的哀愁………………
直到馬亮跟王偉說話,他突然冒出一句:“怎麽了哥哥?”
王偉搖搖頭。
蹲在王偉麵前馬亮鬼笑一下,也不說什麽。
第二天,他沒有讓王偉馬上回郊外的房子,而是打電話告訴別人看好店麵,做好生意,然後開車把王偉拉到俄羅斯大酒店。
那天,王偉馬亮他們在大酒店的觀光餐廳裏吃到一種味道特別好的黑麵包,一打聽才知道它叫“波羅金諾黑麵包”,是黑麵包中的極品。
馬亮告訴王偉,烤製這種麵包有一種獨特的配方,主要是俄羅斯人在黑麥麵粉中加入了天然香草籽。
傳說它的發明權屬於莫斯科以西的波羅金諾村的村民。1812年俄羅斯人抗擊拿破侖入侵期間,波羅金諾村修道院的修女們見受傷的戰士吃飯沒有胃口,就想法把一些開胃健脾的草籽放進揉好的麵粉裏去烤麵包,結果烤出來的麵包顏色黑黃、奇香撲鼻,使戰士們的胃口大開。
從此,“波羅金諾黑麵包”便流傳於世,並成為大城市食品店裏價格不菲的名牌食品。
這名牌產品當然跟莫斯科老百姓日常食用的黑麵包大不一樣,王偉是頭一次吃到,普通黑麵包並不太貴,500克5.5盧布,折人民幣1.7元。這種貨則非常貴。不知怎麽,喝完酒,吃著它,王偉的心情漸漸舒服了許多,臉色也舒朗得跟晴天沒什麽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