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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暮雪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八十片,片萬片無數片,飛入梅總不見。


  白雪皚皚,鋪天蓋地,風蕭蕭,搖枝曳雪。


  山前的若雨湖早已結冰,岸邊的船塢凝於湖中,宛若與之一體;後山的醉陰也白雪覆蓋,孤零的樹枝落雪積壓,遠遠看上去,仿若梨開在枝頭,正如詩句所描寫的一般:“忽如一夜春風來,樹萬樹梨開。”


  若問間何地雪景堪稱最者,當以暮雪門為。


  無論山前山後,山上山下,處處雪景都有獨的韻味。


  問間,情是何物,直生死相許?

  天地雙飛客,老翅幾寒暑。


  歡樂趣,離苦,就中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山暮雪,隻向誰去?

  橫汾,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暮雪門,雪如此,情亦然。


  芙蓉落盡天涵水,日暮滄波起。背飛雙燕貼雲寒,獨向小樓東畔、倚闌看。


  浮生隻合尊前老,雪滿由儀道。故人早晚上高台,贈我江春色、一枝梅。


  詞景相融,塑了暮雪門的獨韻味,讓人連其中之時,亦可感到詩詞的韻味。


  房屋上,二人掃開一片雪,坐在橫梁上,欣賞這由大自然所塑的景色。


  “哥哥,你說為麽暮雪門的雪景經年如此,可雨昔感覺不到厭倦呢?反倒覺得看有一番韻味。”雨昔著茫茫雪景,一臉疑惑地看著白若辰。


  “雪景雖,卻隻能在三冬之時,方可見到。這就好似玉雨雖,卻也隻開在三春之時,逾則謝。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雪景如此,玉雨如此,沒有永恒之態,豈曰永恒之?物以稀為貴,你自然不會感到厭倦,反倒覺得它加彌足珍貴。”白若辰攤開手掌,住一片飄落的雪。冰冷的雪在白若辰溫暖的掌心,不過一瞬,便化作了雪水。


  “雨昔覺得哥哥說的不對。”雨昔的答出乎白若辰的意料。


  “哦?是嗎?那雨昔覺得是為麽呢?”白若辰伸出手,輕輕地拂去雨昔鬢角的雪。


  “雪景經年如此,而時間卻一直逝。同樣的地點,同樣的雪景,同樣的人,卻是不同的時間,自然也會有不同的感。表麵上,似乎雪景沒有變化,但其實不經意間,它已悄然變化。寄蜉蝣於天地,渺滄之一粟。哀吾生之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時間可以洗滌舊跡,可以磨礪人心,可以塑自然。我們於時間的長河中,不過是一粒散沙,沉在河底,隨波逐。”看著茫茫雪景,雨昔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人生。這一年對來說,有太多的波折,有太多的心事。人生到處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蒼茫大地,浮塵一間,何處是歸兮?

  “我家雨昔天是怎麽了?怎麽關心起這些?”雨昔突發感慨,讓白若辰覺得反常。這全不像平時的風格。要說雨昔,平日裏可不會關心這些,甚至連提也很少見到。在眼中,除了玩就是功課,哪有閑工夫關心這些。


  “哥哥!”雨昔著白若辰的衣袖,扭扭捏捏。


  “好了,哥哥不拿雨昔開玩笑了。”白若辰著實不了這個樣子。


  “不過話說來,一場雪景而已,怎麽會讓你聯想到這些呢?”


  “哥哥明故問。”雨昔撇過頭去,一臉羞澀。


  “我明故問?冤枉啊!我可的麽都不道啊!”白若辰肩一聳,雙手一攤,臉上盡顯無奈。


  “那哥哥為何要陪雨昔一起來賞雪?”雨昔臉上開始浮現一絲怒色。


  “不是你硬著我來的嗎?你哥我雙目失明,啥也看不見,反倒陪你來賞雪。你可否告訴為兄,這是為麽呢?”白若辰的心裏裝滿了苦楚。他雙目失明,本該好生待著,卻一天到晚雨昔著去這裏,去那裏的。便他想訴苦,又能跟誰說呢?難道要與洛塵說?除非白若辰是想不開,自找死。如此,他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怎麽,哥哥有意見?”雨昔壓製住心中怒火,垮著一張臉。


  “我要是有意見,我還會跟你來?雨昔,你也太小看你哥了。便我一天到晚,陪你奔這走那的,我也不會說累。隻因你是我妹妹。要是旁人,當然把師父師母除開,敢命令我,除非他想死。”白若辰的這番話乃是出自心。除了親之人,他可不會顧及他人的身份,他是家家主,還是高階修士,在他眼中,都不過是一粒塵土。便自己不過,他也不會卑躬屈膝,阿諛奉承,不過是一死罷了,何懼之?

  “哥哥……”白若辰的這一席話,是徹底澆滅了雨昔心中的怒火。雨昔本以為白若辰會埋怨自己,但白若辰非但沒這麽,而還把自己的心聲透露——在他的心裏,雨昔的地位永遠都是第一,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如此,亙古不變。


  雨昔忍不住淚。晶瑩的淚珠,順著白皙的臉頰下,滴落在白雪之上,留下痕跡。雨昔的白色衣裳,與雪色融為一體,除了那一簇烏黑亮麗的秀發,在白雪之中,本就看不到的身,就仿佛融入雪景之中,與自然一體,渾然天成。反倒是白若辰,字裏帶有白字,可一身衣裝都是墨黑色,他就仿佛雪白的宣紙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但他雙目之上的白綾,又像是一道雪線,與這茫茫雪景融為一體。


  “我可記得我家雨昔可沒有這般懦弱啊!”白若辰非但不勸解,反倒調侃起來。


  “怎麽,哥哥還不準雨昔哭?”雨昔心裏剛澆滅的怒火,又重燃起一絲火苗。


  “當然不是,隻是我覺得我家雨昔是一個堅的人。梅,發於寒冬;蘭,芳於幽穀;竹,起於山間;菊,盛於三秋。此三者皆有堅韌不屈之風,絕境逢生之格。故常有詩賦於其,一曰:寶劍鋒從磨礪出,梅香自苦寒來;二曰:蘭生幽穀無人識,客種東軒遺我香;三曰:未出土時有節,及淩雲處尚虛心;四曰:耐寒唯有東籬菊,金粟初開曉。梅無自發之苦,蘭無獨識之悲,竹無猖狂之態,菊無傷懷之愁。物如此,人當然。你說是吧,雨昔?”白若辰列舉梅蘭竹菊四君子,用它們堅韌不拔的品格,生於絕境而不自卑的態度,來警醒雨昔。


  “不對!”雨昔的答讓白若辰倏然一驚:“麽?我明明說的很有道理,好嗎?怎麽可能不對呢?雨昔,你莫不是框我吧?”


  “哥哥所說,實是對的。不過雨昔覺得,自己既不是‘歲寒三友’,也不是‘四君子’,而是……”雨昔說到一就沒有繼續說下去,很顯然,這是想讓白若辰自己猜。


  “中玉雨,潔白無瑕。”白若辰想也不想,順口而出。


  梨如靜女,寂寞出春暮。


  春色惜天,玉頰洗風露。


  月淡相映,肅然見風度。


  恨無塵外人,為續雪香句。


  孤芳忌太潔,莫遣凡卉妒。


  “沒想到,哥哥挺快的嘛,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雨昔調侃道。


  白若辰既是想哭,又是想笑:“自比玉雨,你也不怕遭人笑話。”


  “怎麽,在哥哥眼中,雨昔還不如玉雨?”見白若辰一臉嫌棄的表情,雨昔心裏極其不滿:“不就是玉雨嘛,有麽了不起的。”


  “難道我得說你,穠纖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不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瓌姿豔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我覺得我應該說不出這樣的話,或者說,這樣的話用來形你,有些過了。用來形絕佳人宮馨,我倒是覺得綽綽有餘。”


  “哥哥,你不氣雨昔,你會死啊!”白若辰這麽一氣,雨昔實在不想理白若辰,轉身就要離去。


  “一點小事而已,雨昔,你不至於吧?”看到雨昔要離去,白若辰伸出手攔住。


  “哥哥若覺得是小事,那你就繼續誇你的宮馨去,煩雨昔。”雨昔背過身去,不想看到白若辰。


  “宮馨都是過去之人,與我有何幹係,我又沒見過。倒是雨昔,你至於為一個過去之人吃醋嗎?”


  “我……我哪裏有吃醋。”雨昔說話吞吞吐吐,神色恍惚,似乎人抓住了尾巴。


  “哦?是嗎?”白若辰一臉壞笑。


  “當……當然!了,與你也說不,我還是走了。”臉上的緋紅已經全暴露了自己,眼看自己就要裝不下去了,雨昔趕緊離開。


  “急著走嘛!”白若辰住雨昔的胳膊,乘勢將擁入懷中。


  “哥哥,你想要幹嘛?”雨昔有些驚慌失措。


  目似秋水腕如霜,黛眉皓齒翠鈿妝。


  靨輔承權明眸善,儀靜柔情絕四方。


  幽蘭芳草縈香繞,白茸芳菲猶自慚。


  恃揚威尚可畏,卻歎孤愁挽離殤。


  “這最後一句對你來說,就的那麽重要嗎?可我還是覺得它不敵‘雨跡雲蹤不處,昔者已落日月堂’。”白若辰靠在雨昔的耳邊輕聲細語。


  聽到這首詩,雨昔又一次陷入了震驚之中。怎會不這最後一句的用意,隻是不願說罷。同樣的人,不同的時間,卻是同樣的用意。


  “不要問我為麽道。其實,我也想道答案,但它就仿佛印在我的腦之中,揮之不去。我看不他是誰,也想不我與他的關係,但冥冥之中,我總是覺得他就像我的一道子,一模一樣的外表,一模一樣的性格,隻是心不同罷。雨昔,你心裏的那個人竟是誰?我道無論我怎麽問,你都不會答我。我也道那個人對你來說,非常重要。一年的時間,你經曆了太多的波折,隱藏了太多的心事。難免疏忽,會露出馬腳。不過這並不重要,反正除我之外,應該無人看出,包括師父師母。心,我不會告訴他們,也不會去尋找答案。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便與我說吧!如果你想不通,便將它藏在心裏,當作一個永恒的秘密。”白若辰開雨昔胳膊,後退了幾。他抬起頭,仰望天,隻可惜,他的眼前隻有一片黑暗。他看不到,在黛色的蒼穹下,無數雪在不斷飄落,將大地銀裝裹。。


  若雲繚繞薄似紗,暮門玉雪靜幽芳。


  漫天白色之中,已是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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