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浮塵 4
白若辰望向聲音的來源,卻發現它竟出自於陣中。正當白若辰陷入疑惑之時,他的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待到白若辰看清身前之人,他連忙轉過身去,不敢直視此人。
“公子不必如此。”他的身後傳來一陣溫柔的聲音。
“多有得罪,還請見諒。”白若辰問道:“姑娘為何獨身一人於此,且全身衣物為何又如此破敗不堪?”
聞其言,她看了下自己,方才知曉他為何會背對自己。於此,她解釋道:“我於此地已有百年之久,全身衣物早在數百年前便被烈火焚燒殆盡。”話音剛落,白若辰便深感一驚,暗自地握緊了斷魂笛。
“敢問姑娘何許人也?”
“如您所思,我並非生人,而是一縷殘魂,棲息於劍中。”她解釋道:“數百年前,為抵禦五大世家的圍攻,我道中人不惜以血肉為祭,逆天而為,最終鍛造出了一把能夠扭轉戰局的絕世之劍,而我便是獻祭者之一。”
“依姑娘所言,此劍便是浮塵?”
“沒錯,此劍因獻祭而成,所具有的威力,非凡物所得及也。我道中人便想憑借此劍之威而扭轉戰局矣。但可惜的是,此劍之威雖非同凡響,但難敵百家之合圍。最終,蒼溪峰被攻占,此劍也被封印,而我也隨之封印百年之久。”
“如此說來,此地便是浮塵劍的封印之所?”
她點了點頭,說道:“浮塵劍的確封印於此。當年,五大世家恐其禍患世間,便決定將其封印,而為避免懷有不軌之心的人得到此劍,五大家主將封印之所定於此地。如此一來,世間眾人絕不會想到聞名宇內的浮塵劍竟會封印於蒼溪峰上。”
浮塵劍封印在蒼溪峰,這任誰也絕不會想到。如此一來,的確防止了懷有不軌之心的人得到此劍。於此,白若辰默默感歎道:“五大家主所選之地,實乃絕佳之處。”
浮塵劍之威,既非尋常之劍所得及也,而其為何不以此劍之力,衝破結界逃離此地,思至此處,白若辰不禁問道:“既如此,姑娘何不憑借浮塵劍的威力,衝破結界,逃離此地?”
“非我不願如此,隻因我乃一縷殘魂,無法運用浮塵劍。且此地被人施以秘法,我若以殘魂之軀,根本無法離開。”她解釋道。
聞其言,白若辰方知曉四壁之上所刻符咒,乃是為防止有人以靈魂之軀潛入此地,盜取浮塵劍。想至此處,白若辰複感疑惑:既外界之人無法知曉此地,內部之人亦無法向外傳遞消息,那自己是如何出現於此。
見其遲遲不語,她自然也猜到了白若辰所思之事,乃說道:“公子是在想自己為何會突然出現於此矣。”
白若辰並未否認,回道:“不錯,此地位於隱秘之處,而我方才正於林中行走,又怎會突然出現於此?”
“適才,公子是否聽聞耳邊有人在呼喚自己?”
白若辰倏感一驚,心念道:“難道提醒之人便是她歟?”
見其如此,她說道:“公子不必深思,呼喚之人並非我,而是您自己。”
聞其言,白若辰深感一疑,乃問曰:“姑娘此話何意歟?”
“由於此地的封印,我無法向外界傳遞消息,外界之人亦無法獲悉此地。然您不同,您的神識之中含有一絲神靈。此神靈雖隻有一魂一魄,但其所蘊含的靈魂之力,乃尋常之人所不得及也。也因它的存在,您才不會迷失在外界的幻陣之中。”她所說的神靈,白若辰聞所未聞,根本不知其所言何物。
見他滿臉疑惑,她解釋道:“此神靈不僅保護您的神識不受外界的影響,也可在您陷入危險之際,及時地提醒您。”
“那它為何會出在我的神識之中?”她搖了搖頭,默不作答。
許久沒聽見回應,白若辰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道:“連你都不知道其中緣由,又有誰知道呢?”
“若公子想尋求答案,我有一計,不知可行歟?”
聞其言,白若辰急忙問道:“不知是何計歟?”
“公子可曾聽聞‘劍契’?”
“未曾聽聞,不知此乃何物歟?”
“劍契便是契約者與劍靈之間的一份契約。倘若簽訂劍契,劍靈便會成為契約者的一部分,棲息於契約者的神識之中,與其同生共死。故有言曰:‘劍若無缺,人便永在;劍若殘敗,人便身亡。’此乃劍契之意也。然縱觀古今,劍化成靈,實為罕見。即便有人締結契約,也不可存活至今,此因尋常之劍易隳也。故而劍契之說,未嚐流傳於世間。我聞此言,乃得於一古書之中。此書之中,不僅記錄了劍契之說,還記載著浮塵劍的煉造方法。我道中人便是憑借此書,煉造出聞名宇內的浮塵劍。”
白若辰思考了一番,問道:“不知簽訂劍契,有何等代價?”
“既為契約,必有交換。然於不同之人,其代價也為不同。若公子有所擔憂,大可不必簽訂劍契。”說著,她的神色之中閃過一絲黯然。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公子是在想自己倘若簽訂了劍契,必然要帶走浮塵劍。可此劍於世人眼中,乃是一把殺戮之劍。況且此劍乃由鬼道之人所造,若公子攜帶此劍,必然會遭受眾人唾棄。”
白若辰沉寂了一會兒,說道:“失望嗎?獨身一人待在這暗無天際的密室之內,無人可以傾訴心扉,隻能默默承受。數百年的孤獨,直到今日有一人可帶自己逃離此地,可此人卻為天下大義,不肯簽訂劍契。”
“失望也罷,不失望也罷,此皆所受之感;簽訂劍契,不簽訂劍契,此乃公子之抉擇,無論如何,我皆承受。”
白若辰長歎了一口氣,問道:“你可曾看過山下的繁華之景?”
她搖了搖頭,說道:“自我誕生之日起,我便一直待在山上,想要下山,爹娘卻不許,他們總是說山下很危險。可我知道山下並不危險,隻因我乃鬼道之人,生來就要被世人所追殺。我待在山上,幻想著山下的繁華之景,想著如果有一天,自己下山了,定要好好遊玩一番。可五大世家的圍攻,便將這一切化為灰燼。我之所以成為獻祭者之一,便是想著,自己死後便可投胎轉世。可我未曾料到自己會成為浮塵劍的劍靈,隨著浮塵的封印,我最後的期望也化為虛影。”
“如此說來,我的運氣倒是比你好上許多,至少現在如此。我出生六月,慈父見背,五歲之年,母以病薨。族中之人,皆以我為不詳,遂驅逐。為謀生計,我於街上乞討,時而乞討不成,便竊他人之物。一日,我為偷取一個包子,差點死於亂棍之下,幸得他人相救,並收我為親傳弟子,我方有今日之成就。”說著,白若辰的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麵。
“公子可否為我描述山下之景,我經年於此,未嚐得見。”
白若辰沉思了一番,說道:“與其聽旁人之言,不如親眼所見。”
“公子此話何意?”
白若辰並未回答,而是轉向了身旁的法陣。他看著法陣,仔細觀察了一番,說道:“以吾之力,欲破此陣,可謂不易。”
“公子是要破解法陣?”
“難道你不想下山嗎?”白若辰反問道。
她自然聽出了其中的含義,流著眼淚,說道:“多謝公子!”
“先別慌著謝我,我可沒有十足的把握能破解此法陣。”
“想要破解法陣並非難事,隻是在此之前,我想請問公子一個問題。”
“你是想問我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吧!其實答案很簡單,固其本心,行以明義。”
“此舉雖為明義,卻會招引不詳之禍,公子不悔矣?”
“既然做了選擇,便別無它路,隻能走下去,無論是對是錯。人們總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如此,我便想問,既然苦海無邊,又何曾有岸?已行的事,終不能改變;已做出的決定,終不能收回。”
她望著他,嫣然一笑,說道:“既公子不悔,我願永伴公子身旁。”
“說了這麽多,還未曾請教姑娘芳名。”
“既已過去百年之久,我也早就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不如便由公子為我取一名?”
見此,白若辰也並未推辭,乃說道:“既如此,你便與我同姓,至於名,我想為你取作熙悅。願你永遠欣然,忘卻不悅之事。”
她點了點頭,說道:“便依公子之言,名餘熙悅。”
“你也不用稱呼我為公子,叫我若辰即可。”她想要推辭,可見其如此,也不好意思不答應,便點頭答應。
“熙悅,你方才說,要破解此法陣並非難事,豈有何策?”
熙悅指著若辰手中的斷魂笛,說道:“若辰,你手中所持之物,乃是千年玉竹。”
聞其言,白若辰方才知曉其所言何意。千年玉竹不僅能驅邪凝神,亦可招引天雷。若以天雷之力,想要破解此法陣也非難事。但單憑天雷之力,想要破解法陣,尚且不夠。倘若此時白若辰的手中有望舒劍,倒可一試,而此刻白若辰的手中卻僅有斷魂笛。
“就算我們手裏有千年玉竹,想要破解此法陣,也遠遠不夠。況且天雷到達此處,需要透過重重結界,可這樣一來,天雷之力就會被消減,根本不足以破解法陣。”
“我自然知道單憑天雷之力,根本無法破解法陣,所以我們還需借助它物。其一,便是你的元嬰;其二,便是‘以太’。要想破解法陣,須以你周身的修為,加上天雷之力。而若如此,你的元嬰便會處於瀕臨破碎的邊緣,而你的靈根便會永遠毀壞。想要碎嬰而不亡命,便隻有借助劍契與‘以太’之力,方可保全性命。但如此一來,你便不可再修習仙道之術,換而言之,你的成仙之路至此也就終結。如此,你後悔嗎?”
白若辰自然知道自己這樣做的後果,乃笑曰:“我說過,已做出的決定,終不能收回。”看著他堅定的樣子,她的心中感到一絲溫暖。
“不知‘以太’乃為何物?”
“‘以太’是一種類似於靈力的物質,但其所蘊涵能量卻遠超過靈力,而且隨著自身實力的增強,其也會隨之增強。它雖不可用於修煉仙道之術,但卻可以替代你周身的修為,從而不會使你真正的變成一個廢人。但‘以太’有一致命的缺陷,便是極易操縱宿主的神識,使宿主化為一具傀儡,任其操縱。也因如此,我道中人不敢將其運用於自身,隻好將其封印。”
“不知封印之地現乃何處歟?”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笑著回道。
白若辰望著四周,並未發現何物,疑惑道:“未見何物於此。”
見他滿臉疑惑,熙悅笑了笑,便丟給他一顆類似丹藥的東西,說道:“‘以太’原本是一團類似黑氣的物質,但因我閑來無事,便將它煉化成一粒丹藥。”聞其言,白若辰搖了搖頭,不知該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