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絕情
“被人欺負”這四個字被蘇暖咬得很重，顯得很是意味深長，再加上她告訴沈靜華蘇曉現在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沈靜華立即知道這個“欺負”的深層含義了。
“這個死丫頭，真是氣死我了！！”電話那邊，沈靜華已經完全沒有了刻意而為闊太太的那種雍容嫻靜，聲音再度尖刻起來，讓電話這邊的蘇暖頻頻皺眉，甚至要將電話稍微距離耳邊遠一點才不至於被刺穿耳膜。
“大清早晨的鬼叫個什麽？！”蘇義帶有火氣的聲音響起，語氣中滿是不耐煩。
沈靜華一聽到丈夫的聲音，知道他這語氣不善，剛才尖利的高八度嗓音立即低了下去，一邊小心翼翼地陪著仔細，一邊低聲說道：“是暖暖來電話，好像曉曉那丫頭在外麵出了什麽事，現在住院了。”
“住院？”蘇義皺眉，把手伸過去硬邦邦地說道，“把電話給我。”
考慮到各方麵因素，蘇暖認為畢竟蘇義是男人，又是在商場上大起大落很多年，怎麽也比沈靜華心髒承受能力強得多，即便他們對蘇曉的態度她不以為然，但是那畢竟是人家的父母，是擁有知情權的。於是，蘇暖將昨夜的情形一點不差地詳細告訴了蘇義。
當蘇暖說完最後一個字，電話聽筒的兩端頓時陷入了一陣壓抑的沉默之中。蘇暖沒有再說別的，她在等待蘇義把整件事消化完畢——畢竟自己的女兒遭受這種災難，即便從某種意義上這是她自己造成的，但對於父母來說，這也是宛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打擊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電話那邊蘇義的聲音再度響起：“有沒有看清楚和曉曉在一起的那幾個小子是誰？是不是那個搞房產的嚴家小子？還是那個新都酒店的總經理？不然是那個證券大頭的兒子？”
蘇暖聽到蘇義這一連串的問話，不知為什麽，心中劃過一種詭異的違和感，但是一時卻又抓不住重點，於是隻有下意識地實話實說道：“我和曉曉隻是擦肩而過，而且我坐在冷夜的車上，沒看清楚其他的人是什麽樣子。”
“哦，是這樣。”蘇義的聲音似乎有些失望，略略低了下去，但馬上又急著問道，“那些人‘辦事’的證據留下了麽？”
蘇暖聞言一愣，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那所謂了“證據”是指那些混蛋欺負蘇曉留下的齷齪液體，先是臉上有些發熱——畢竟對麵說話的雖然是長輩，但也是個大男人——然後低聲說道：“嗯，冷夜已經讓人處理善後，留下了證據準備去化驗。”她當時都已經一團亂，哪裏有空注意到這些。而冷夜相對比較慣於主持大局，所以無論是安排人手或者是善後都十分的妥帖。
“對了，曉曉辦理住院手續用的是化名‘蘇曉華’，就是在原名字基礎上加了一個‘中華’的‘華’字，不要問錯了。”蘇暖提醒道。
“誒呀難為你這孩子這麽細心。”蘇義在那邊感歎，像是鬆了一口氣，“這件事說出去真是丟死人，還好用的不是真名。”
剛剛那種違和感再度湧上心頭，蘇暖幹巴巴說道：“這都是冷夜想得周到。”雖然這家醫院是“輝夜”投資建設的，找來負責蘇曉的也都不是嘴碎的人，但是為以防萬一，冷夜還是建議蘇曉住院的時候用化名——畢竟她的傷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你好像對於類似的事情處理得很順手啊？”蘇暖之前曾這樣揶揄，“難道你也對女人做出過這種混賬事？”
“你認為我如果想要對一個女人做什麽，需要動用如此見不得光的手段麽？”
“哼，那你怎麽看上去很有經驗的樣子。”簡直是處理的手到擒來啊。
“隻是不僅一次的見證這種事情罷了。”當時冷夜隻淡淡放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便去為蘇曉辦理住院手續，而蘇暖也沒有再問什麽，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冷夜說他不僅一次地見證這種齷齪的事情，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呢？
正在蘇暖陷入這一問題當中的時候，去買早餐的冷夜回來了，見蘇暖竟然站在門口發呆，便用裝了豆漿油條的袋子碰了碰她的臉頰。微熱的觸感讓蘇暖回過神來。
“你在這兒幹什麽？”遞過去一杯豆漿外加吸管，冷夜皺眉看向眼前麵色蒼白仿佛遊魂偏偏神遊天外的某人。
“哦，在瞎想。”也許是餓過了，蘇暖並不感覺很想吃東西，於是撿了一塊填重量的小塊兒糕點就著豆漿吃一口喝一口，往病房裏麵走。
冷夜把早點放在病房的床頭櫃上麵，拉了兩張椅子給自己和蘇暖坐下，吃著東西，才抬眼瞥了一眼仍舊昏迷但情況還算是穩定，正在輸液的蘇曉問道：“她怎麽樣了？”
“之前的退燒針起效了，高燒退了，但是醫生說她身上傷口比較多，今天晚上很可能由於感染而有些低燒。”回答完之後，蘇暖頓了頓，隨即驀然明白過來剛剛和蘇義以及沈靜華通電話的時候那種違和感源於何處了。
連冷夜這個對蘇曉可謂僅僅保持著“路人以上，朋友未滿”態度的人都會在返回病房的時候略略問及蘇曉的健康狀況——雖然這一問很大程度都是走了一個形式——然而身為蘇曉的父母，親生女兒發生了如此悲慘的事情，她們在通話進行的十幾分鍾之間竟然沒有問起過蘇曉的身體狀況，從頭至尾，一次都沒有問過。
是他們忘記了，還是由於打擊過度而不知從何問起？亦或是……他們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蘇曉的身體狀況是否很糟這件事上？
蘇暖神色複雜地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陷入昏睡的蘇曉，忽然感覺其實即便是父母去世之後的這幾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似乎也比蘇曉這個表麵風光的大小姐幸福得多。她有蘇陽這個一直相依為命的弟弟，有小小、夏藍、董琳、白子桓還有一大票學校和打工中結識的朋友，還有冷夜這個可以讓她的心靈得以休憩的所愛之人，真的，很幸福了。
“哎……”蘇暖悠悠地長歎一聲，嘴角不自覺泛出微暖的笑意。
“好好地歎什麽氣？”冷夜咽下手中最後一口糕點，看向一臉傻笑的蘇暖，忽然感覺她這種呆呆愣愣的樣子有些小可愛，於是伸出手來捏了捏——嗯，軟嫩光滑，手感不錯。
“沒有啊，隻是感覺自己真的很幸福……幸福到害怕老天爺會嫉妒的程度。”
“嫉妒什麽？父母雙亡？生活拮據？還是家中狀況不斷？”冷夜冷哼一聲，說著毫不留情地話，然而手上卻把蘇暖按在一旁的病床上說道，“臉色白的像女鬼，趕快睡一覺吧。”說著將棉被給她蓋上。
蘇暖折騰大半宿，這會兒頭有些發沉，又加上吃過飯想睡，所以沒有拒絕。但是還是側過身來讓出半個床位的位置說道：“你不要緊麽？也是大半宿沒睡了，一起躺下眯一會兒吧。”
“你睡你的，我熬夜習慣了。”冷夜說著就要往外走，卻被蘇暖一把拉住袖子。
“總是缺乏睡眠會老得很快啊，我可不想和一個老頭子在一起。”然後不由分說把冷夜往床上拉。
誰知，冷夜竟然狠狠地甩開了蘇暖的手，低吼一聲：“我說了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一時間蘇暖愣了愣，隨即放下手臂，靜靜地看向冷夜。沒有生氣，隻是純粹地用眼神詢問他發生了什麽事。然而冷夜隻是板著一張臉什麽也沒說，片刻之後便一語不發地離開。
望著冷夜離去的背影，蘇暖微微皺眉：是她的錯覺麽？總感覺那一貫從容穩健的步伐在這一刻看來有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雖然心中不是沒有疑問，但是躺在溫暖的被窩裏，疲勞一陣陣上湧，讓她無暇顧及太多，便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蘇暖是在一陣爭論聲中被吵醒的，入耳的是沈靜華和蘇義那熟悉而令人討厭的嗓音。此時蘇暖尚未睜開眼睛，已經能想象得到兩人麵紅耳赤風度盡失的樣子。
不過算了，女兒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們做父母的有些失態也是情有可原，蘇暖迷迷糊糊地想到。可是在她漸漸清醒，聽清楚兩人的爭論內容之後，她的心頓時感覺被一層厚重的寒意所籠罩。
“不行，如果懷孕了絕對不能打掉！”沈靜華尖聲說道，“有了這個孩子，去做親子鑒定，孩子他父親就一定得負責任！到時候曉曉的後半輩子就有指望了，我們也就更能增添一份助力！”
“真是女人，頭發長見識短！！”蘇義反唇相譏，“萬一孩子的父親是個不入流的小癟三，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不會的，我調查過，和曉曉常出去玩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誰知道那不爭氣的丫頭到底懷的是哪家的種！不過聽說證據已經留下來了，到時候實在不行，一個都逃不掉，就算曉曉沒懷上，我也要狠狠敲他們一筆！！”
蘇暖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心涼：這是一對父母的談話麽？在女兒遭受這樣的事情之後，他們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安慰女兒，也不是為女兒出氣討公道，竟然是……竟然是如何從這件事上獲取自己的利益？！
到底是他們瘋了，還是自己的理解有錯誤？！
而這個時候，一個讓蘇暖更加心驚的聲音從病床處傳來，很微弱，卻直射入蘇暖的心底：“爸，媽，你們別吵了行不行？”
是蘇曉！她竟然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