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不安
冷夜的餘光瞥到蘇暖睜開眼睛看向自己這邊，便保持著目視前方的姿勢說道：“蘇氏總部財務部有一位主管馬上就要回家休假待產——雖然這至少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但還是提前知會你一下。”他的口氣很篤定，完全沒有蘇暖不打算去蘇氏的顧慮。
事實上，蘇暖的確是想回到蘇氏工作的，無論父母是否健在，她都是這樣想的。之前她是為了分擔父親肩上的重擔，不過現在，卻是為了調查當年蘇氏離奇瀕臨破產，又迅速再度崛起的內幕，更加為了找出蘇義的犯罪證據，好讓他被繩之以法。
不過，她注意到一個問題：“財務部？可是之前我在你那裏一直是助理秘書的職位啊？”一下子換了工作，還真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當初之所以讓你在我身邊處理這些雜事，不過是為了訓練你處理突發事件的應變能力。但是你的專業本身還是和財務部的工作比較接洽，在那裏你才能真正發揮自己的一技之長。”冷夜客觀地評價道，“之前也說過，你太感情用事，什麽都擺在臉上，但經過這兩年多的磨礪，看你至少可以藏得住心思了。”
蘇暖聞言不由觸發心中所感，微微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不藏住心思，別的不說，就是那白思葉就不是好應付的。她畢竟比自己經驗豐富，而且人脈更為豐厚，人品姑且不論，但是能力自然是一流。蘇暖在“輝夜”打零工的這些日子和她明裏暗裏不知較量過多少次，勝敗各有尚且不論，但是卻意外收獲了許多為人處事的經驗——簡直是夠寫成一本“吃一塹長一智”的典型教材了。
最開始，給蘇暖穿穿小鞋是件很簡單的事情，畢竟當初蘇暖初來乍到，一沒有人緣而沒有口碑，是公司裏公認的“裙帶關係戶”，但是隨著後來她的能力漸漸顯露出來，越發為大家所認可，要為難蘇暖的困難程度也隨之大大增加。白思葉最初和蘇暖對著幹還很小心很隱晦，後來看到冷夜根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她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使出的招數也愈發高端難纏。
然而白思葉並不是那種為了和不順眼的人作對就不顧一切的人，該做的事情照做不誤，並且和蘇暖一直打著多變的持久戰，而蘇暖自然也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就和冷夜抱怨訴苦——她都是力求自己將事情解決——所以長久以來雖然“白思葉和蘇暖互相不對盤”的傳言已經成為輝夜公開的秘密，甚至還傳出了“二女爭一男”的傳聞，但是總裁大人本人按兵不動，別人也不好說什麽，隻是遠遠觀望，隻求戰火不延及自身。
雖然不認為冷夜對白思葉有什麽不該有的想法，但是在此番對話之前蘇暖一直都認為冷夜之所以放著白思葉搞小動作不管不顧是看在她優秀的工作能力和豐厚的人脈的份兒上。不過現在看起來冷夜之所以任由她折騰，也許是為了另外一個原因。
“你……該不會是為了讓她做我的練手吧？”蘇暖一臉古怪糾結地問道。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然而冷夜是何等心思通透的人，雖然蘇暖話中並未提及任何人名，他卻知道她所指是誰，於是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不然你以為我能忍得了兩個女人把我的辦公室當做掐架的菜市場？”
菜、菜市場……“我們有那麽粗魯不堪麽？”蘇暖鬱卒無比，同時十分暗地裏為白思葉鞠了一把同情淚：不知道她聽到心中狂熱迷戀的男人對她竟是如此態度的時候，心高氣傲如她會不會一氣之下命不久矣？
冷夜看著蘇暖有些小委屈小糾結的表情，仿佛想到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緊緊皺眉，臭著一張臉說道：“比起搞些無謂的小動作，倒不如正經幹些工作！”
“都是對方單方麵挑起戰爭的好不好？我隻是處於本能的自我防衛而已……”
“嗯，如果你懂得了搞小動作，我就不用磨練你兩年多了。”
“……”這話，怎麽聽都像是在批評自己啊。難道安分一點也是錯的？蘇暖翻了個白眼不以為然。隨即他看向身旁近在咫尺的男人。
靜下心細細想來，不覺心驚：當初蘇暖以為自己之所以能夠進入輝夜實習不過是個再偶然不過的突發事件，如今看，早在從那個時候開始，冷夜就已經開始為自己今後進入蘇氏鋪路了。甚至蘇暖現在隱隱覺得，當初蘇義希望和冷夜合作的事情也在他的計算之中——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然而最近兩年多來，“輝夜”與“蘇氏”之間的合作愈發密切，兩者也似乎更加休戚相關。
這個男人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一步步計劃的？他的計劃又到了什麽程度呢？蘇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當初冷夜就明確告訴她，兩人是合作關係。心中有過不安，有過彷徨，但是蘇暖看到了冷夜為自己做的一點一滴，再加上兩年多的相處，讓她相信，在冷夜心中，他的計劃會改變，至少在需要她的時候，他也會如同當初一樣明明白白告知與她，讓她參與他的計劃。
可是現在，這份信任不知為何在心中產生了些微的動搖，因為某些不安的直覺——毫無理由，也不強烈，但卻實實在在存在著。也許是由於那一雙冷淡犀利的眼眸太過黑沉深邃，讓她觸摸不到一絲絲真實的溫度吧。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微微歎出一口氣。
“你在不安？”雖然是問句，而且冷夜也沒有看到蘇暖臉上複雜的表情，但是他的語氣卻是萬般肯定。
“是啊，”蘇暖大方承認，“你總是能夠一眼看穿我所有的想法，能將所有的事情都算在掌心，簡直就像個料事如神的大仙兒，在你麵前毫無隱私可言啊。”她半真半假地調侃。
“若是不願參與其中，你可以抽身而退。”沉吟片刻，冷夜說道。
蘇暖搖頭苦笑：“你明知道我不可能選擇安居一旁——自從得知我父母死亡的真相之後，就更加不可能了。”而且，恐怕當初的冷夜為了強拉她進入這一場紛爭，才會不遺餘力地幫她調查這件事的吧？
“後悔了？”
“不，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而且——而且當初我們說的很明白，各取所需相互合作而已。隻不過當初我沒想到我們會像是今天這樣。”沒有想到，她竟會愛你愛的這樣深，而且愈發有彌足深陷的趨勢。
冰冷的夜晚溫暖安全的懷抱，傷心無助時隻言片語卻窩心的關懷，甚至日常中一個端茶倒水的小動作，一點一點，讓眼前這個男人在她的心中分量慢慢加重了起來，到現在，蘇暖甚至有些感謝那荒唐的初遇——不是這樣，兩人恐怕根本沒有交集，而她也依舊陷在蘇義和沈靜華編織的謊言當中，做那個一無所知，看似快樂卻實則可悲的蘇暖。
冷夜聞言沒有立刻答話，隻是默默地伸手撫摸著蘇暖的頭發，片刻之後才一臉無奈的說道：“這個世界上，總有許多事是‘沒有想到’的……”
“也有你想不到的事情？”感受到冷夜少見的氣弱，蘇暖意外挑眉反問。
“有啊，有很多……”紅燈信號亮起，車子緩緩停下來，冷夜的眼神變得悠遠，仿佛飄向了不知名的彼方天空。眼看著倒數的秒表一點點跳過，而他還在持續著這種發呆的狀態。就在蘇暖以為冷夜真的跑神跑到天涯海角以至於忘了自己正在開車從而準備出聲提醒的時候，冷夜忽然將目光收回，天外飛來一筆：“你會一直在我身邊麽？”
蘇暖一愣，與其說驚訝冷夜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不如說她感覺這種帶有不安和略顯撒嬌的口氣根本不適合他，但是她還是點點頭，認真說道：“隻要你不放開我的手，我就一直在你身邊——當然，我是堅決不會做小三的，雖然我也知道你不會這樣混賬……為什麽突然這樣問？”
冷夜動動嘴唇，剛想說什麽，卻被一陣鈴聲打斷了——是蘇暖的。
“老姐我這邊完事了，你和冷哥什麽時候到？”對麵傳來蘇陽雖然有些疲憊卻難掩興奮的聲音，背景十分嘈雜，可見蘇陽所在的地方人一定不少。
今天是周末，同時也是作為A大一年級新生的蘇陽軍訓的最後一天。按照蘇陽的說法，他們的教官根本就是屬燒烤販子的——那他們翻來覆去在抬眼底下烤，一個個烤的外焦裏嫩的都成黑土豆了。今天好不容易“脫離苦海”，於是冷夜提議給晚上出去吃，也算是換換心情該改口味。
“嗯，還有五分鍾左右的路吧，到了給你打電話，我就不進去找你了。”滿眼迷彩服，又一個賽一個的黑怎麽可能找得到。
閑話少敘，轉眼間到了軍訓所在的軍區某部大操場的門口，接了蘇陽，三人一起向著已經預定好房間的酒店進發。
“陽陽你怎麽瘦了？”看著弟弟明顯又變“苗條”幾分，蘇暖有些心疼，“而且還曬黑了。”
“我又不是女人，黑一點也沒什麽。”蘇陽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開。
“沒錯，男人就得這樣敲打敲打。”一旁的冷夜也跟著湊熱鬧，“想當初我還參加過特種兵訓練呢。”
“不要把你的人生經曆和普通人混為一談！”想到某人彪悍的身手，蘇暖不給麵子地吐槽。
“其實我還真挺羨慕那種‘非一般的人生經驗’。”
“死小孩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不幫著老姐！”
“我這叫夠哥們兒義氣……”
正說話間，忽然旁邊一群人影經過，蘇暖微微一愣，隨即猛然回頭驚叫：“那不是曉曉麽？冷夜，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