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稀飯
蘇暖身上的槍傷雖然沒有到了危及生命的地步,然而畢竟是在身上開了個大洞,而且又流了那麽多的血,因此是絕對不肯能在三天之內就完全康複的——事實上她從中彈昏倒到在病房蘇醒之間已經相隔兩天的時間了——因此順理成章,冷夜替蘇暖向學校請了半個月的病假。
然而對於一般人來說,“槍傷”畢竟不是什麽尋常能夠遭遇的,況且為了不引起警方注意,蘇暖受傷的真正原因是絕對不能說的。再加上蘇暖害怕讓寢室裏那幫小妮子擔心,因此對於學校的說法是蘇暖在勸架途中不小心被對方持利器弄傷的。雖然這個受傷的理由也很讓人心驚肉跳,然而畢竟還勉強屬於“日常化理由”不是?
至於校方要求出示的醫院診斷證明神馬的……連冷夜那一咪咪眼兒的傷口都能變成“需要長期住院觀察”的症狀,若是這家話授意之下改個致傷原因神馬的,絕對是小菜一碟。
聽說蘇暖住院,寢室裏的三個丫頭果然如蘇暖所想,一下子全都炸毛了,爭著吵著要來看她,無奈當天課滿,醫院又有探病的時間限定,於是隻能勉強等到隔天周三,隻有一節課的時候。
蘇暖剛剛動完傷口縫合手術,不能吃辛辣油膩的食物,忌口頗多,於是隻好回歸純天然的小粥鹹菜生活,而食物則由冷夜別墅的色女傭人二人組——就是在冷夜生病的時候不停地對冷夜“躍躍欲色”的那兩位——輪流來負責(因為她們各自有事,以防萬一)。
蘇暖平日裏性格隨和有禮,而且長得也是秀美可親,所以和這別墅裏麵的人都相處的不錯,因此雖然僅僅是小粥鹹菜,然而也能看出這是用心準備了——小米粥、黑米粥、玉米粥、南瓜粥、薏仁粥……小黃瓜、醃蘿卜、田螺菜……總之稀飯和鹹菜的樣式可謂花樣不斷,一天三餐都不帶重樣的,好歹沒有讓一連吃了好幾天這種飯的蘇暖吐出來。
轉眼間周三了,知道今天那三個妮子要過來,蘇暖特意睡了個懶覺,讓自己原本有些病氣的臉頰顯得精神一些,因此原本的早飯就要延遲,和中午飯一起合並成了“早午飯”,而且應該在十點鍾左右送來。
九點五十五分,敲門聲響起,然而還不等蘇暖那一聲“請進”響起,對方就先一步打開門了。來人怎麽突然變得這麽不禮貌了?蘇暖微微皺眉抬頭看向門口的方向,這一看之下卻愣住了:出現在門口的不是原本說要來送飯的女傭,而是某個正在“住院觀察治療”的總裁大人!
看著冷夜右手隻剩下一貼創可貼,蘇暖眉角抽搐:這種活蹦亂跳的妖孽如果需要住院,那麽自己是不是可以躺在太平間接受超度了?!雖然這樣腹誹,然而話卻不可以說出口來,於是蘇暖微微一笑問道:“有事麽?”
冷夜沒有說話,隻是抿了抿好看的薄唇。蘇暖也算是在冷夜身邊一段時間了,明白他這個動作隻有兩個可能:其一,是發怒的前兆,不過如果是這個原因,通常冷夜的眉頭都會皺起來,所以這一條不成立;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在下定某種決策之前正在思考要不要這麽做。
事實證明冷夜抿唇的原因是第二種,因為他走到蘇暖的病床前微微一頓,支起能夠讓蘇暖在床上用餐的折疊式小方桌,把手中的保溫飯盒朝桌上一放,說道:“你吃吧。”就把視線撇到一邊,不再言語。
不對頭,非常不對頭!由於冷夜的表現實在是太過反常,表情太過奇怪,蘇暖一度以為他在自己的稀飯裏麵動了什麽手腳,比如加了瀉藥鼠藥神馬的——雖然這種可能性幾乎沒有——以至於她打開飯盒蓋的動作都有些顫顫巍巍地。
飯盒一打開,稀飯的騰騰熱氣便迎麵撲來,然而,隨著熱氣一同迎麵撲來的,還有一股濃重的焦糊味夾雜著大蔥的“詭異芬芳”。
“……”為什麽今天的稀飯會是這樣一種讓人無語的味道?蘇暖當即失去了說話的勇氣——因為她有捏住鼻子的衝動。然而憑借女人敏銳的第六感,她直覺上認為一旦做出這個動作,她很可能會在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會遭受什麽悲慘的待遇,所以原本抬起的手生生改了軌道,由“捏鼻子”變成了“摸耳朵”。
白色的霧氣散開,蘇暖小心翼翼地看向保溫飯盒內部,瞬間滿臉黑線,隨即也明白了那詭異氣味的由來。
今天的稀飯是伴有肉粒的白米粥,本應該是鹹鮮適口的類型——如果忽略漂浮在米湯表麵那一塊塊焦糊的鍋底的話。而大蔥味道的由來就更簡單了,因為稀飯的正中央正優哉遊哉地飄動著一段枝頭粗細的大蔥,和白米稀飯相互映襯,那叫一個白玉翡翠啊,那叫一個一清二白啊,那叫一個……讓人無語啊啊啊啊啊!!
一瞬間蘇暖頓悟了,眼前這稀飯絕對不會是出自於冷夜家任何一個傭人的手筆——否則這種驚天地泣鬼神的稀飯早就可以構成王管家讓她(他)卷鋪蓋跑路的資本了!
“這稀飯是你煮的。”不是疑問句,蘇暖的語氣相當的肯定。
“嗯。”冷夜似乎微微地撇了撇嘴,然而沒有否認——說實話他周圍還真的沒有廚藝到了這般田地的人,就算是蘇陽,如果單純煮稀飯也會有模有樣。
“那就好辦了,”蘇暖用筷子挑起那一根碧綠通透的大蔥,嘴角抽搐地問道,“這是什麽?”
“大蔥。”冷夜的回答十分淡定,然而卻讓蘇暖有一種吐血的衝動。
“我還看得出她是大蔥!我的意思是為什麽大蔥會出現在稀飯裏?”那種可以把稀飯弄成焦糊狀態的詭異料理手法她已經懶得吐槽了,畢竟蘇陽第一次煮稀飯的時候也差一點將鍋底燒漏。可是她想破腦袋也不明白這根大蔥的作用是什麽。
這下子反而是冷夜挑眉反問:“不是說大蔥有去除焦糊味道的作用麽?我特意問了別墅的廚師,他也說沒錯。”
蘇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覺得冷夜這一番話仿佛就是天降玄雷,讓自己變得外焦裏嫩。她默默咽下一口血解釋道:“沒錯,在燜大米飯的時候,如果悶糊了的確可以用這種辦法去除異味,可是……這是稀飯啊!”
“不是差不多麽?”冷夜低聲嘟噥一句。
差了很多好不好?!蘇暖簡直就是要抓狂了。為什麽這家夥突然頭腦發熱要做這種事情啊?!還是說他知道他自己的廚藝有多麽可怕,因此才用這種詭異的方式折磨自己的消化體統呢?!這樣想著,蘇暖便下意識問出了口。
“為什麽要自己動手做這些?”依照她對冷夜的了解,冷夜並非是肯花心思在這些小事情身上的人。比起自己動手做飯,他更習慣於吩咐別人準備或者幹脆叫外賣的。而且,現在是周三上午十點,本應該是他工作的時間,可是他竟然特意窩在家中為自己做稀飯?先不論這稀飯的完成水準怎樣,然而就這件事本身來說,蘇暖還是很感動的。
“……”冷夜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地看著蘇暖。他的眼眸漆黑深邃,像是最為深沉的海底,隱藏著不被人覺察的漩渦,仿佛能吸走人的靈魂一般。
在這樣的對視之下,蘇暖毫無理由的臉紅了,而且還有心率過速的趨勢,最終她率先敗下陣來,低頭說道:“不管怎麽說,謝謝你的稀飯。”說著拿起勺子就要開動。
“如果感覺難以下咽,就不要吃了吧。”冷夜微微皺眉,伸手抓住了蘇暖細弱的手腕。
“裏麵放了好多肉粒,扔了多可惜。”蘇暖說著,將一勺稀飯放到嘴邊,細細地咀嚼起來。
和想象的一樣,焦糊的稀飯有些發苦,另外還混有大蔥的味道,是在算不上什麽美味。然而也許是煮的時間很久,稀飯已經完全綿軟,似乎隻要含在嘴裏,就能夠慢慢融化掉一般。那溫暖熨帖的感覺順著食道滑入胃中,讓肚子和心一起慢慢溫暖起來。
由於受傷的地方在右麵,因此蘇暖是用左手吃飯的。由於不太習慣,而蘇暖又不想讓別人喂自己,因此每次的用餐時間都會比正常情況下慢很多。然而冷夜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隻是在一旁靜靜陪著她,在蘇暖感覺到有些體力不支的時候把靠墊塞在她的背後讓她小小休息一下,或者在她不小心弄灑少許稀飯的時候遞過來一張紙巾。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一時間蘇暖感到無比的心安。心安?蘇暖手下微微一頓,眼睫輕輕抖動了一下:原本自己對這個男人不是恐懼而又忌憚麽?甚至,在得知他實際上是左撇子那個時候,這種感覺曾經再一次變得強烈無比,可是為什麽,現在卻能夠心境如此寧和地與他共處,甚至……還有些小小的開心與感動呢?
難道自己對冷夜有意思?這個想法剛剛冒頭,蘇暖就有拍死自己的衝動:她在想什麽?一直以來她在心底單單喜歡著的,不是白子桓麽?為什麽會有這種……這種好像是腳踏兩隻船感覺的想法出現?!
不,也不是,其實自己並沒有向白子桓表白,而且一直和他保持在“朋友”的距離,還不是情侶關係,因此喜歡冷夜不算是腳踏兩隻船吧……
等等等等!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吧?!不管是不是腳踏兩隻船,自己怎麽會有“喜歡冷夜”的這種想法冒頭呢?這家夥不過是曾經奮不顧身救了自己,不過是為自己擋過槍,不過是在自己工作的過程中悉心指導,不過是為自己遮擋風沙,不過是……啊啊啊!!為什麽要不遺餘力地誇獎這個混蛋啊!!
蘇暖完全地淩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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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慢慢發現自己對冷夜產生感情了,終於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