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鮮血
“吳媽?吳媽!”緊緊地握住手機,像是要捏碎一般,蘇暖失聲大叫,“你怎麽了,快回答我!”那叫聲委實太過淒厲詭譎,讓她心中泛起了不好的預感,然而那一邊卻完全沒有回音。
“冷夜,我現在要去一趟蘇宅,馬上!”蘇暖朝著冷夜說道,而冷夜並未隻是淡淡瞥了一眼她,便調轉車頭向著蘇宅的方向開車過去。
當兩人趕到的時候,蘇宅的大門口已經停了一輛救護車,那閃耀著的紅色閃燈讓蘇暖感覺到一陣心驚肉跳。不待冷夜將車子停穩,她便迫不及待地衝出,向著人頭攢動處跑去。
然而當蘇暖拚命地擠過圍在外周的人群擠進門內,她的腳步便戛然而止。然而,小心翼翼地向前邁去,仿佛怕驚擾了什麽似地輕輕呼喚:“吳媽……?”
那個被醫生護士們團團圍在中間,腦後一灘血跡的人是吳媽麽?可是她現在為什麽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沒有慈祥得笑容,反而雙眼睜得大大的滿臉猙獰?為什麽不是麵色紅潤而是臉頰青白?為什麽不爽利地起身而是任由別人將各種搶救設施加諸她的身上而毫無反應?
明明上一次來的時候,吳媽長輩一般親切的嘮叨還縈繞耳邊的……
片刻之後,醫護人員把各種儀器都撤了下來,人也散開了,其中一人搖搖頭說道:“病人已經不行了,請節哀順變。”
蘇暖聞言,隻感覺心中一緊,然後慢慢變得又酸又疼,她感覺喉嚨中幹澀無比,片刻之後才上前一步問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吳媽會這樣倒在這裏?”她狠狠地咬緊嘴唇,強烈的同感傳達給大腦,告訴她眼前這一切並非是噩夢,而是真真事實發生的。
“暖暖是你啊。”蘇義似是才發現她,走過來拍拍蘇暖的肩膀一臉沉痛地安慰道,“這隻是個不幸的意外,吳媽不小心從二樓的樓梯上滾了下來摔到了頭。”他指了指吳媽身旁的樓梯,很是有些愧疚,“對不起,我和你嬸嬸在臥房看電視,曉曉她今天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直悶在房間發脾氣,沒有注意到吳媽出事。等到注意到叫了救護車,卻已經太晚了……”
此時的沈靜華臉色慘白地看著吳媽睜得大大的雙眼,神色變幻不定;而蘇曉則將連完全埋在母親的懷裏,看那不停聳動的肩膀,應該是還在哭泣抽噎。
“怎麽會……”蘇暖喃喃道,靜靜地流下淚水,“明明剛剛講電話的時候還好好地……”
此時她完全沉浸在失去吳媽的傷痛之中,這句喃喃自語也是完全無意識地說出口的,卻不曾想蘇義在聽了這句話之後立即看向蘇暖,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隨即狀似無意地問道,“吳媽就是關心你和陽陽啊,你們聊得很開心吧?”
蘇暖搖搖頭。原本依照她的性格,一定會將電話的內容原原本本講給蘇義聽,但是今天不知是怎的,看著吳媽那死不瞑目的雙眼,那將要出口的話卻生生在喉嚨裏翻了個滾兒,出口的話便成了這般:“我隻感覺吳媽的聲音像是十分害怕什麽一般,但是還沒有聽清楚她想要跟我說什麽,就聽到她的一聲慘叫,然後任由我怎麽叫她都沒有回音了……”
“真是的,吳媽已經有些上年紀了,若是我們能夠注意一些,也不會發生這種事。”蘇義的語氣十分傷心,然而眼中卻在聽到了蘇暖的話之後閃過一絲慶幸的神色。
蘇暖仰起頭來勉強笑笑:“叔叔,你別自責了,這不是你和嬸嬸的錯……”說到這裏,她頓了頓,仔細地看向蘇義右側的鬢角,那處有一道接近於黑色的痕跡,隱約沒於發間,若非蘇暖此時和他比較接近,很難發覺。
“怎麽了?”蘇義好奇地問道。
“叔叔臉上似乎有一道像是劃痕的痕跡。”說著取出隨身的小鏡子給蘇義。蘇義一看到那小小的一條傷痕,瞬間露出驚慌的表情,然而那情緒一瞬間卻被他生生壓住,轉而向蘇暖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也許是叔叔不小心弄傷的,你不要在意……”說著掩飾性地擦了擦。
蘇暖本想問他是否需要創可貼,但這時候,沈靜華也走了過來,拍拍蘇暖的肩膀道:“暖暖,你也不要太傷心,雖然吳媽在這裏工作十幾年,大家都有了感情,但是你要為這件事太過傷心,也不是吳媽願意看到的——她總是最疼愛你和陽陽的。”說著便要讓醫護人員將吳媽的屍體送到醫院的停屍間去。
“叔叔嬸嬸……”蘇暖走到吳媽身邊蹲下道,“我可以一起去醫院麽?我想送送吳媽。”
蘇義夫婦似乎不太情願,但是片刻之後仍舊點點頭,隻是吩咐道:“不要給醫生添麻煩,吳媽送到醫院就要馬上回來——現在這樣晚了,而且你又是女孩子。”
蘇暖點點頭,後來想到應該同冷夜知會一聲,於是轉身看向他的方向。卻發現冷夜倚在車門旁正在講電話,而且表情頗為嚴肅。蘇暖不知是否因該打斷,於是想了個折中的方法道:“叔叔嬸嬸,麻煩你們等到夜通話結束告知一聲我去送吳媽,謝謝了。”
聽到蘇暖對於冷夜異常親昵的成怒,沈靜華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而蘇義卻抿抿嘴唇,眼神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暖一眼,然而此時蘇暖已經掉轉回身去看吳媽,因此並未注意到身後二人各異的神情。
“哼,竟然讓那個死丫頭釣上了大魚。”沈靜華憤憤地冷哼,“到底她有什麽好的?咱們曉曉論樣貌、論身價,哪樣不必那死丫頭強?”此時的她完全沒有了剛剛悲傷難過的樣子,剩下的隻有不甘和嫉妒。
“不為別的,就憑借她能夠抓住男人的心,這就是本事。”蘇義的表情也變得淡淡,仿佛剛剛那一臉悲痛的人不是他一般。
“哼,我看是用身體勾引人的本事吧。”沈靜華刻毒地冷嘲熱諷。
“能夠善於利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籌碼和武器也是一種本事,”蘇義冷笑一聲,完全沒有平日裏好叔叔的樣子,“不過我們倒是可以考慮好好利用這一點……”
蘇暖自然不知道自己再一次被打上了主意,此時她正在運送吳媽屍體的車中靜靜地拉著那隻曾經粗糙但溫暖,然而現在已經冷硬的手細細低語。
“吳媽,你還記得麽?當我還是一個隻會哭鼻涕的小丫頭的時候,那時爸爸媽媽都很忙,不肯和我玩。是你總是給我講故事。說實話,那些故事除了‘八女投江’,就是‘紅燈記’,整日說這些,哪個小孩子願意聽?可是,現在想想,倒是希望你能再給我講講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吳媽,你的手藝總是那麽棒,尤其是水餃,餡兒大皮兒薄,輕輕一咬就能出來一包湯汁兒,比起那些隻有賣相的食物可是好的太多……”
“吳媽,你打的毛線衣總是那麽土裏土氣,大紅大綠的,我總是不樂意穿上。可是比起那些昂貴的駝絨、裘皮,我現在覺得還是你打的毛線衣更加暖和一點呢,可是吳媽,你已經不能再給我打一件了……”
蘇暖握著吳媽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著記憶中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淚水在此泛濫成災,她將吳媽的手貼在臉頰上,似乎這樣一來吳媽冰冷的手就能暖和一些。
忽然,一股淡淡的鐵鏽味縈繞鼻端——是血的味道!本來吳媽的死因就是後腦遭到撞擊,因此流血不少,身上有血腥味也是正常的,可是這股血腥味並非是從頭部的方位傳來,而是就在近前。
蘇暖有些奇怪的低下頭細細查看,最後發現那血腥味的來源是被自己貼在臉頰上吳媽的手——準確的說,是來自於吳媽的手指前端指甲的部分。
由於吳媽主要負責家中較為精細的清潔工作以及飲食方麵,因此她的雙手常年都是保持清潔,即便是指甲的縫隙處,也會清洗的幹幹淨淨。可是在車內燈光的映照之下,蘇暖握住的那隻手的無名指的指甲縫隙,卻沾了黑色的類似汙垢的東西。細細一聞之下,蘇暖確信那並非什麽汙漬,而是幹涸變黑的血跡!
難道是吳媽曾經捂住頭部,因此沾染上了當時流出的血液?蘇暖冒出這個想法,然而下一瞬間便被她否決:如果是這樣,血汙一定會沾滿吳媽的整個手掌,而並非隻有指甲中的這一點點。這種血跡倒是很像她抓傷誰的時候留下的血跡。
等等……抓傷?!蘇暖的腦中突然閃現出剛剛蘇義臉上那道不甚明顯的刮痕以及他略顯慌張不安的神色。難道……那道傷痕是吳媽不小心用指甲刮傷的?
可是若事實如此,叔叔何必要掩飾這個傷口的來曆,而一項注意手部衛生的吳媽又怎麽會不注意洗幹淨?
倏然,吳媽過世之前的一句話在蘇暖的腦袋中一閃而過——
“小姐,那些人就在你的身邊,你一定要小心他們!”
就在自己的身邊……難道是……?可是這怎麽可能?如果這是事實,那麽真的是太恐怖了!
此時的蘇暖腦中一片混亂,陷入了激烈地天人交戰之中,一方麵,她的理智告訴他自己的推測十有八九是沒有錯的,但是另一方麵,在情感上她實在是不想承認自己的推測。
然而,當看到吳媽那仍舊睜得大大的不肯瞑目的雙眼,又想到父母死於車禍時倒在血泊裏的慘狀,她眼中的狂瀾漸漸回歸於平靜,餘下的隻剩堅毅而沉靜的光芒。她取出一張紙巾做成一個小小的紙包,小心翼翼地用隨身帶的指甲刀將那一節染了血汙的指甲剪下收入紙包內,頓了頓,又將其餘所有指甲全都修剪一遍,同樣收入紙包,將它小心翼翼地納入懷中。
緩緩地撫上吳媽的雙眼,蘇暖用耳語一般的聲音自語道:“事實勝於雄辯,無論結果怎樣,我一定不會退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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