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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為什麽不問我?

  “筱棠,你醒了?”


  “快叫醫生去。”


  “筱棠,你有哪兒不舒服?”


  很多人的聲音,我能辨認出每個人的聲音,但是卻看不到他們的臉。


  我摸了摸臉,順便摸了摸眼睛。


  我臉上沒有任何東西,那層白色的膜不是覆蓋在我的臉上,而是覆蓋在我的眼睛上的。


  我抓了抓了,恨不得把眼睛上的那層擋住我視線的膜給摳下來。


  然而,並不能。


  有人抓住了我的手:“筱棠,你怎麽了,你在抓什麽?”


  我聽到是顧媽媽的聲音,她的手好溫暖,可是我好慌張。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倉皇地開口:“我看不見。”


  空氣有短暫的凝滯,我媽驚慌地問:“醫生,你趕緊看看,我女兒說她看不見。”


  “我來看看,你們先出去。”


  眾人散去,房間裏應該隻剩下醫生和我。


  他在翻我的眼皮,聲音溫和地問我:“你能看到什麽?”


  “白色的膜,網狀的。”


  “能看到人影嗎?”


  “不能。”


  “不要著急。”醫生一邊給我檢查一邊安慰我:“可能是因為後腦受到撞擊,腦震蕩而產生的後遺症。”


  “視網膜脫落?”這是我唯一聽過的關於眼睛失明的醫學名詞。


  “現在很難判斷,要進行下一步的檢查。”醫生終於不翻我的眼皮了,雖然他再翻我也看不見,但至少不會流眼淚。


  我被人從床上挪下來去做眼部的檢查,我坐在輪椅上,聽見我從嘈雜的走廊上被推進了檢查室。


  現在,我得用耳朵來辨別一切,我就像順風耳一樣隨時隨地把耳朵豎起來。


  醫生一直在安慰我,讓我別慌張,別害怕,沒事的。


  說腦震蕩有時候會有短暫的失明。


  其實,我已經沒那麽慌了,逐漸地平靜下來。


  因為,慌也沒用。


  做完了檢查,我被重新推回病房,搬到床上。


  醫生搬動我的時候,無數個聲音在說:“小心點,輕一點,慢一點。”


  好像我變成了易碎的瓷娃娃。


  檢查報告出來,醫生當著我的麵跟他們講解:“視網膜沒有脫落,但剛才做了核磁共振,在她腦部發現了一小塊的淤血,是因為腦震蕩所致,壓迫了視神經所以導致現在暫時性失明。”


  “暫時性失明?什麽時候會恢複視力?”


  “等腦部的淤血散去。”


  “淤血會什麽時候散去?”


  “這個說不準,臨床上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如果淤血長時間不散,是要做手術的,不過她現在的狀況不能做手術啊,她不是懷孕十二周了嗎?”


  “那也就是說,如果淤血一直不散,她隻能一直瞎著?”


  醫生沒回答,但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我看不見,但我能想象到每個人臉上的表情。


  我順手抓住在我床邊的那個人的手:“先看住小泗,別讓她衝動。”


  “我就是小泗,怎樣,你還在記掛著顧言之,你還怕我殺掉他?”小泗的聲音非常冷靜,怎麽說呢,就是山雨欲來之前的平靜。


  “殺人不犯法?”我攥著她的手:“先送我媽他們回去,快。”


  “傅筱棠。”小泗好像忽然哭了:“你大爺的,你也太他媽慘了吧。”


  “注意胎教。”我說:“快點滾。”


  小泗送我媽走了,奶奶他們也走了。


  但我房間還有一個人,坐在我的床前默默垂淚。


  我知道她是顧媽媽,她現在心情很複雜。


  又心疼,又生氣,又憤怒,又無可奈何。


  我向她伸出手,她立刻就握住了我的手:“筱棠。”


  她哭的連每個字都浸滿了淚水。


  “媽,隻是暫時性失明,又不是會瞎一輩子,還有孩子也暫時沒事,所以還好。”


  “你這孩子,太堅強了。”顧媽媽哽咽著。


  是啊,我一向堅強,堅強到沒心沒肺。


  那能怎麽辦呢,已經這樣了,難不成去死?

  死太可怕了,所以一切不好的事情跟死相比,就不算什麽了。


  顧媽媽後來沒說什麽,估計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默默地陪了我一會,我說我困了,她就走了。


  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我在一片白茫茫中睜著眼。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現在我瞎了,那睡覺就可以不用閉著眼了嗎?

  睜開眼睛也能睡著嗎?

  我正在研究這個科幻的問題的時候,有個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的腳步很輕,但我一聽就知道他是誰。


  是顧言之,他悄無聲息地走進來。


  感官真的是神奇的東西,當我的眼睛不能發揮作用的時候,另外一個器官耳朵就立刻上崗,而且發揮比之前更好的作用,都不用培訓的。


  我聽見他走到了我的床邊,就那麽一直站著。


  他站了好久啊,我都替他腰疼。


  本來我是不想跟他說話的,但他的存在我都睡不著。


  我隻能率先開口:“如果你是想要拔氧氣管的話,我事先提醒你,我不需要輔助也能自主呼吸。”


  他沒說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說中了他的心事。


  又陷入無盡的沉默裏,隻能聽得見我和他的呼吸聲。


  算了,我還是睡吧。


  我剛閉上眼睛,顧言之終於開口了:“什麽時候的事?”


  他是在問我懷孕的事情,雖然我看不見,但腦子還是正常的。


  我說:“我們離婚的那天去醫院做了檢查。”


  “那為什麽還要離婚?”


  “你猜。”


  他當然不肯猜,我也沒有答案要告訴他。


  他這麽問,是想要跟我傳達一個信息,那就是他並不知道我懷孕了。


  我閉著眼睛跟顧言之對話真的是很傲慢啊,原來失明還是有優勢的。


  我不用去琢磨顧言之此刻臉上的表情和他眼中的情緒,來揣摩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反正看不見,反正事已至此,他怎麽想的不那麽重要。


  我怎麽想的猜比較重要。


  我說:“麻煩顧先生出去好嗎?”


  “為什麽不問我?”


  “問你什麽?”


  他又沉默,什麽時候顧言之變成了容易卡碟的唱片,唱兩句就卡住了。


  “問我,為什麽帶你騎摩托,是要殺掉你肚子裏的孩子,還是要殺掉你?”


  “我又沒有糾纏你,你殺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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