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有救

  我和顧言之出門的時候,溫采音在她的花園裏澆花。


  我懷疑她故意算好時間等著我們,她放下手裏的噴壺就推開鐵柵欄走出來,巧笑倩兮地直接走到顧言之的麵前,自然而然地幫他整理起領帶。


  “今天係了這條灰色的領帶啊,我就猜到你會挑這件,昨天特意先幫你熨過了。”


  她跟顧言之說話的語氣,看他的眼神,仿佛她才是名正言順的顧太太,我隻是顧言之的一個同事。


  我一定會懟回去,這是我的脾氣。


  我清了清嗓子:“溫采音,我還沒死變成孤魂野鬼呢,你就看不見我了?”


  她好像這才看見我,抿唇笑了笑又跟顧言之說:“她病著呢,這麽一大早的就帶她去公司啊。”


  嘴上說的是關心我的話,但她壓根不理我。


  “不去公司。”顧言之估計也覺得有點不自在,他拉下了溫采音的手:“我跟人家約好了,我們先走了。”


  “那開車慢點。”她溫柔地叮嚀,像是在囑咐馬上要上班去的老公。


  在她眼裏,顧言之就是她的囊中之物,她隻是在等我死而已,隻要我一死,顧言之就是她的了。


  我一向討厭溫采音那成竹在胸的笑容,我摔門上車,毫不掩飾地對顧言之說:“如果我死之前,死神問我有什麽心願的話,我會說帶走溫采音。”


  他一邊係安全帶一邊抬眼看了看我,淡淡地說:“采音從來不會在我麵前說你任何壞話。”


  “這就是她陰險的地方。”


  他發動了汽車向小區外麵駛去。


  我看著顧言之的側臉發愣,他這樣聰明的一個人, 會看不出溫采音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從小溫采音就是這樣的,她看上去溫溫柔柔的,但是她使的都是溫柔的小刀子,看不見刀鋒但照樣會把人給刺得血淋淋的。


  車子馳騁在馬路上,我不知道顧言之要帶我去哪裏。


  本來有點忐忑,現在忽然坦然了。


  事已至此,就算他逼我簽名轉讓股份,我也沒轍。


  然而,車子停在一個建築前麵,我左看右看也覺得不像律師樓。


  顧言之下了車幫我拉開車門,我剛想問這是哪裏,看到了門口不明顯的招牌。


  伍德山中醫診所,什麽意思?

  見我在發愣,他說:“伍醫師很有名,有好幾個患者經過他的治療,現在病情平穩。”


  他帶我來看病?


  顧言之關心我,我應該很高興,但為什麽我第一個跳出來的念頭是,顧言之帶我來看病的主要目的是確認我是不是真的患了絕症。


  也許是我心虛吧,不由自主往這方麵想。


  而且中醫的望聞問切這些應該不會診出我有沒有絕症,頂多診出亞健康。


  我定了定神跟著顧言之進去,伍德山醫師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我還以為是個胡子花白的老先生。


  他請我坐,桌子上攤著我的病曆:“昨天顧先生把你的病曆拿過來給我看了一下,又簡單介紹了你的病情。”


  昨天顧言之已經來過了?


  我還在晃神,他又說:“把手放在這個脈枕上,我幫你切個脈。”


  我顫顫巍巍把手放在診脈上,心髒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那個伍醫師有一雙特別銳利的眼睛,他一邊切脈一邊偶爾抬眼看我,每次看我,我都心驚肉跳。


  “你很緊張?”他忽然問。


  “你連緊張都切的出來?”


  他笑了:“當然,人緊張的時候,脈搏跳的又快又亂,別擔心,你的情況應該沒有那麽嚴重。”


  顧言之站在我的身邊,我非常有壓力。


  這個伍醫師一看就非常厲害,不是等閑之輩,我覺得他都能診出我身上有幾個痦子。


  診脈的時間特別漫長,房間裏特別安靜,隻有牆上的掛鍾滴答滴答的聲音。


  終於終於,伍醫師的手指從我的手腕上拿走了,我鬆了一口氣。


  他微笑著跟我點點頭:“顧太太請到外麵休息室休息一會。”


  “怎樣?”我手心都出汗了。


  他還是微笑:“我跟顧先生談一下,您先去休息。”


  顧言之把我從椅子上拉起來走到門口:“你在外麵等我。”


  然後,他幾乎是把我給推出去的。


  門立刻就合上了,掩住了顧言之看不出情緒的臉。


  我在休息室裏等顧言之出來,焦躁難安,忍不住給小泗發了微信:“我覺得,顧言之應該是知道了。”


  她飛快地回我:“鎮定,穩住。”


  我從小到大沒撒過什麽謊,特別是這種彌天大謊。


  我在想如果顧言之真的知道了後果是什麽,他應該很生氣,大發雷霆,然後光速跟我離婚。


  我捂住臉欲哭無淚,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忽然,顧言之的聲音在我頭頂上響起:“可以走了。”


  我猛的抬頭,他站在我的麵前,我有點語無倫次的:“怎樣,伍醫師說什麽了?”


  “有救。”他就給了我兩個字,就轉身往休息室的門外走去。


  我跌跌撞撞地跟著他,我實在是沒辦法從他臉上的表情上分辨出,他到底是知道實情了還是不知道。


  我口幹舌燥地追上他,這時護士把一大袋中藥包遞給了顧言之:“顧先生,裏麵有熬藥的方法,另外贈送了一隻砂鍋,三碗水熬成一碗水。”


  “謝謝。”顧言之接過了中藥對我說:“我先送你回去,讓花姐給你熬夜,一天一副。”


  “哦。”我尋思,既然醫生給我開藥,應該沒有診出我沒病,我的心稍微定了些。


  我上了車,悄悄揣摩他的神色,但顧言之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我很難從他的臉上琢磨出他在想什麽。


  我隻能試探地問:“伍醫師有沒有說,我的病情是不是西醫說的那麽嚴重?”


  “有救。”他還是那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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