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瘋癲的周平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若讓他選,當真還是難為他了,思量許久,終於還是打定注意:“郭大人,先放我的兒子周安吧!”說完再無力氣,蹣跚而去。
廷尉衙門的牢房其實就是天牢,也就相當於唐朝以後的大理寺和刑部,甚至還有明朝時候的都察院的部分職責,以及召獄,也就是天牢,這樣的牢房一般都是看管極嚴。
郭鼎領著周天海轉過幾條回廊,穿過重重守衛,方才到達一間石室。
看樣子這是牢房衙役休息的地方,牢頭似乎早已知道今天二把手要過來,領著幾個衙役畢恭畢敬地守在這裏。
郭鼎也沒搭理他們,隻自顧自地對周伯海道:“從這間石室的樓梯下去便是牢房了!”
周伯海順著郭鼎的眼睛望去,隻見在石室的東北角有一個碩大的窟窿,有一條石階蜿蜒而入,但因為漆黑一片,倒也看不大清楚。
郭鼎說完,便要下去,不想周伯海卻道:“郭大人,能否請您將犬子領出來便好,我我就不下去了!”
郭鼎也是個明白人,如今周天海隻能救一個小兒子,那他的長子會怎麽想?
隻怕下去之後徒增煩惱,於是點點頭道:“那好吧!”說完由牢頭陪著順著樓梯往下去了。
地牢中充滿著濃重的濕氣和腐臭的味道,不過倒不是想象中那樣黑暗,每一間牢房外地牆壁上都點著兩支火把,倒也能夠清清楚楚地看見牢房內的一切。
兩人轉過一條岔道,牢頭指著前麵的一間牢房道:“大人,周平和周安便關在那間牢房內!”
郭鼎點了點頭,順著牢頭所指,來到那間牢房外,隻見牢內的草鋪上動也不動地躺著兩人,恍若死了一般。
郭鼎疑道:“你對他們用刑了?”
牢頭將頭一搖,笑道:“沒有大人的吩咐我們怎敢私自用刑,這兩人從昨天上午進來一直到現在都是水米未進,想來是太過虛弱了!”
郭鼎眉頭一皺,但看那滿身的血汙便可知道定然是吃了些苦頭的,不過傷卻不重。
這些獄卒為索取錢財私自用刑的筆筆皆是,自己豈會不知道,隻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不過這牢頭卻眼睜睜地說瞎話,倒讓郭鼎十分不悅,將臉一沉道:“把他們給我叫起來!”
牢頭得命,一腳踹在大門上,吼道:“你們倆給我起來!”
大門哐當一聲,周平被嚇得一驚,慌忙爬起來叩首哭喊道:“官爺,您就饒了我們吧,我們身上的錢可都孝敬您了,您可不能再打了!”
周安也爬了起來,兩手不停地作揖。
郭鼎一聽斜眼瞧向那牢頭,牢頭老臉一紅,尷尬地笑道:“小人今早讓人買了一包上好的茶葉送到大人的府上,不知大人可收到了!”
話一說完心中卻思量起來,昨日拉兄弟們去喝酒,這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到哪裏去找些上好的茶葉呢?
心中微微埋怨,不由得向周平兩兄弟遞去一個惡毒的眼神。
郭鼎這人一向散漫,明知那牢頭是在誑他,倒也不願意多費唇舌,反正這茶是喝定了,於是沉聲道:“將牢門打開!讓周安出來!”
牢頭抓起腰間大串的鑰匙,從中挑出一把,將牢門打開,周平兄弟倆到現在也沒弄清楚狀況,見那牢頭進來,紛紛閃躲!看來確實是被打怕了。
那牢頭去抓周安,抓了兩把都沒揪住個人,不禁微微來氣,將腰間的橫刀抽了出來,吼道:“哪個再敢動,我就殺了他!”
兩人終究怕死,被牢頭一嚇動也不敢動,牢頭一把揪住周安的衣領,像拖死狗一樣將它拖了出來,然後又將牢門鎖上。
郭鼎見周安雖然臉色蒼白,渾身上下血跡斑斑,但卻還能走路,微微笑道:“恭喜周公子,你可以出去了!”
周安聽得此言,竟有些微微發愣,良久才蹦了起來,抓住郭鼎的手喜道:“你說的是真的?你沒有騙我吧?”
郭鼎搖搖頭,周安竟喜極而泣,他活了二十來年,何時吃過這麽大苦,將近兩天粒米未進,還被打得皮開肉綻。
如今終於可以逃出升天,他怎能不喜,拉著郭鼎的手道:“大人快帶我出去,快帶我出去,這個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郭鼎點點頭,這時牢中的周平也已經搞明白了狀況,定然是爹爹拖了關係了,弟弟可以出去,沒道理自己要被關著,也喜道:“大人,還有我呢?怎們把我給忘了!快快,那牢頭,給我把門打開!”
郭鼎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不禁搖了搖頭:“你還不可以出去!”
周平一驚,就連周瑾平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忽然間有一絲明悟,這是老爹不要他了,那些家產都是他的了,竟不由得歡喜起來,有道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周平怎麽肯相信郭鼎的話,吼道:“不可能,怎麽可能,弟弟能出去,為什麽我不能?你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郭鼎深歎了口氣,接下來他要說的話絕對不是發自本意,而是授意於劉協。
隻見郭鼎轉過去,一邊領著周安出去,一邊悵然道:“你父親花一百萬錢贖了你弟弟一人!”說完再不回頭,大步而去。
他這話說得也不假,隻是斷章取義了,周平臉色瞬間蒼白,他不信,雙手猛烈地搖著牢門喊道:“我不信,我不信,你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聲音由吼罵到嘶啞,最後竟是泣不成聲,牢房的盡頭已看不見人影,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忽然間覺得自己從來也沒有如此的清楚過,他的父親從來就不喜歡他,厭惡他,打罵他。
他的弟弟每次犯錯,都將責任推在他的身上,汙蔑他,陷害他,他竟忽然發現自己在周家的這二十來年,竟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
他又想到母親,若不是父親整天在外鬼混,母親也不會怨恨而死,如今,自己被丟在這個地獄般得牢房中,是生是死無人過問。
他恨,恨這個世界為什麽對他如此不公,他恨那個叫周伯海的,那個叫周安的,恨整個周家。
一時間隻覺得氣血上湧,竟硬生生地倒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模模糊糊看到一隻老鼠正在偷吃著他麵前的一碗已經發臭的飯菜。
這原本屬於他的東西,如今一個畜生正光明正大的與他分享,他的雙目瞬間變為赤紅,齜牙道:“一個畜生也來欺我!”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他竟一下子竄了起來,緊接著撲向那隻老鼠。
劉協來到廷尉衙門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午後,李晨早就通知過郭鼎,所以郭鼎一直守在此處,連午飯也沒去吃,生怕錯過了劉協。
劉協一身便裝,大踏步而來,因為微服出巡,馬九照劉協的意思囑咐過郭鼎,極可能不要聲張,所以府衙裏連一個衙役也沒有。
郭鼎見劉協麵目豐俊,神清氣爽,與以氣頹喪之氣截然不同,也不禁暗讚一聲,便慌忙迎拜。劉協托起郭鼎微微笑道:“卿家請起,若說這次周家的事情,還真是多賴卿家鼎力相助,朕這回來自當有所賞賜!”
郭鼎慌忙擺手道:“陛下嚴重了,臣能夠為聖上效力實是無尚的榮耀,實在不圖賞賜!”
劉協不理郭鼎的推脫,對馬九使了個眼色,馬九會意,從袖中摸出一錦盒,劉協接過錦盒,輕輕打開,隻見盒內盛著一顆人形山參。
郭鼎一驚,這山參本就極為稀有,而這成形的山參更是價值連城,他實在不明白劉協這是什麽意思。
隻聽劉協道:“朕並非小氣之人,且賞罰分明,郭卿家既然有功,自然要賞,這顆山參乃大將軍所贈,朕尚且年輕,留著也無大用,不若送給卿家!”說完將錦盒合上,遞給郭鼎。
“臣謝陛下。”郭鼎說道,他也不推辭,他也是保皇黨,接受劉協的贈送也沒什麽顧及的。
劉協來廷尉衙門並非完全為了要賞賜郭鼎,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探望周平。
郭鼎早就將一切安排妥當,隻是聽說昨日周安走後,周平便有些癲狂,怕驚了聖駕,所以要求劉協帶兩個獄卒同去,卻被劉協拒絕了,隻帶著馬九便往牢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