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公子情動
陸瀟換了裏衣從淨房走出來時,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小包裹裏拿出一本書,坐在旁邊椅上打開了認真閱讀,好像他每日都是這樣的。
琉璃一手扶著腰,一手啃著指甲在房裏走了幾圈,不時回頭看一眼陸瀟,想看出到底有什麽古怪,可是陸瀟根本不看她,那雙鳳目一瞬不瞬地落在書頁上,看得津津有味。
琉璃走累了,坐回床榻上,拿起新買的話本子,看了半晌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索性不看了,想鑽進被子睡覺,這才想起還有一個人要睡在這,無奈地又拿了兩條被子出來。
琉璃鋪好了兩床被子,中間還隔上一條,這才鑽進自己的被窩,明明可以獨享的一張大床,生生少了半壁江山。
陸瀟卻一直在書頁上邊偷偷瞄,看著那窈窕的身形鋪床,彎腰時柔軟的裏衣垂下貼在纖儂合度的腰肢上,心裏有那麽一絲旖旎升起來,她是在為他鋪床……
書頁遮住臉,遮住耳根上燃起的燥熱和一片煙霞色,卻遮不住心上被點燃的一團小火苗,放肆地在渾身上下亂竄放火。
琉璃開始時睡不著,習慣了大開大合的睡姿,如今又要縮在一邊裝出很規矩的淑女樣子,而且還要提防那個“叛軍”耍什麽花招,她瞪大眼睛胡思亂想。
可是就因為她太努力地想了,而那位“叛軍”極有耐心,就那樣默默讀書,琉璃想得累了,眼皮漸漸垂下,發出輕微綿長的呼吸聲。
陸瀟把那本不用翻頁的書緩緩下移,鳳目裏掠過得逞的笑容,輕輕將書放下,起身吹滅高燭,借著屏風外淡淡的燈光走到床邊,看到那隔在中間的一條被子,不由苦笑:這都是從前自己給自己設的障礙,不過他願意一點一點把它們拆除,從他們之間,從琉璃心上。
初入黑甜的琉璃是乖巧美好的。
一頭濃密烏發灑在枕上,黯淡的光線下五官沒了白日的豔色逼人,柔和溫軟得讓人想去觸碰,長睫覆蓋投下扇形陰影,挺翹玲瓏的小鼻子,飽滿豐潤的唇,無一處不精巧到極致。
陸瀟注視了許久,側身躺下看著琉璃的側臉,心裏軟成了一灘水。
他從不知道女人會在他心中占有位置,自從前世他知道,曾經他最為珍視的女子成了害他的幫凶,他便決定不再相信任何一個女子。
許是因為這樣的執念吧,他不去查明真相,隻相信自己眼見為實的判斷,甚至憑著他的成見揣測琉璃的想法,從而更加加深對琉璃的疏離和厭惡,用他的冷淡無視將琉璃圈禁。
陸瀟心中一痛,不明白那時的自己,如何狠得下心用那樣的殘忍傷害眼前的女子,他憶起琉璃從憤怒不甘到傷心絕望萬念俱灰的眼神,直至她臨終前那因為即將解脫而露出的淡然一笑。
陸瀟覺得眼睛有些發燙,心裏的痛在加深,不知不覺輕聲說了一句:“琉璃,對不起,不知你可願給我一次悔過的機會?”
琉璃正在做她的發財夢,夢裏有人打翻了她一大箱子的金銀珠寶,她正要發怒,那人忽然跟她說對不起,讓她給他一次悔過的機會,還搬來了幾大箱金銀珠寶,琉璃痛快地答應:“好!”
陸瀟聽著琉璃喃喃說好,嚇了一跳,以為她還醒著,正窘迫得不行,忽然琉璃翻身過來,一隻手臂和一條長腿伸出被窩搭在那條隔開他們的被子上,嘴裏還念念有詞:“嗬嗬,都是我的……”
陸瀟忍不住唇角綻出笑意,小心翼翼將自己的被子分出半邊,蓋在琉璃的身上,也不移動她,試探著握住琉璃指尖。
見琉璃還在美夢裏露出憨憨笑容,陸瀟放下心,握著那指尖像握住世上最珍貴的珠寶,心滿意足地漸漸睡著了。
清晨醒來時,琉璃伏在床上睜開眼,片刻後意識回籠,忽然想起床上還有另一個人,急忙撥開擋在臉前的亂發,發現陸瀟已經不見了,她就趴在床榻中間,那條隔著兩個人的被子也不見蹤影。
難道昨晚是她做的夢,陸瀟沒有睡在這裏?
琉璃慶幸地籲口氣,還沒等她這口氣出利索,木木進來笑嘻嘻說道:“小姐,您醒了?哎呀姑爺可真是個好夫婿,怕擾了您好眠,吩咐奴婢不要進來吵您,還親自去廚上讓做了您愛吃的小菜,哎呀我們小姐真是好福氣!”
丹丹跟在木木後麵,也笑嘻嘻地猛點小腦袋,點得兩個小揪揪下的碎發飄起來。
琉璃坐起來撓撓亂發,撥開兩綹露出她木然的臉,“你是最近有什麽喜歡的首飾,銀子不夠麽?”
木木一臉意猶未盡戛然而止,“沒有沒有,奴婢這就服侍小姐洗漱。”
早膳果然都是琉璃愛吃的小菜和小點,陸瀟不言不語用過後,放下碗筷便出去了,當著丫頭們琉璃也沒好再追問。
琉璃決定先放下這件事情,找個機會再問清楚陸瀟是有什麽顧慮。
將項楠請到書房,琉璃吩咐木木守在外麵不準任何人靠近,這才拿出那隻鐵手環遞給項楠。
項楠疑惑地拿過來,翻看著那個手環,當發現內側磨得不太清晰的刻字時,臉色瞬間變了,驚疑地看看琉璃,又認真看那鐵環,許久低沉地問道:“這個……從哪裏來的?”
“沃南河上我們遭遇河匪,這是河匪身上戴著的。”琉璃平靜地回。
“河匪?”項楠睜大眼睛,隨即垂眸,“為什麽……給我看?”
“我以為你或許認得,雖然……你那時應該尚年幼,不過你既然記得文瀾,記得香怡,我想你或許也記得這鐵環。”琉璃手指摩挲一下書案的角。
項楠瞳孔猛地一縮,手指驀地收緊,審視地看琉璃。
“能猜到你的身世並不難,你不是一個能藏住心事的人,從你認出香怡那刻起,你的身世便無法隱藏了。
“鍾將軍與香怡姑娘的糾葛,隻要是知道鍾將軍其人便不難聽說那個故事,而鍾將軍在見到香怡後的失態,自然讓我聯想到她是誰,而你除了是廣義候失蹤的兩個幼子之一,還會有什麽原因讓香怡一反常態主動出麵敬茶?”
琉璃慢條斯理地說出這些破綻,不去看項楠因為緊張自然按在腰間匕首上的那隻手。
“那麽,你要如何對我呢?”項楠這句話說得艱澀,神色變得複雜。
“我如何對你,要看你如何對我,如何對我的家人,將這手環交於你手,是要你知道我與你已經坐在一條船上,你每做的一個錯誤決定,都有可能讓我們一家人隨你顛覆,但是……”
琉璃停下來注視項楠,目光冷漠而堅定:“我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你做的任何與此有關的事都要讓我知道,經我同意,在查明真相之前,不能露出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