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入局
香怡身後送她回去的木木奇怪地看項楠,不知道為什麽他盯著香怡姑娘不動,是因為香怡姑娘太好看了?那自家小姐也不差啊……登徒子!
香怡起初皺眉有些不悅,微微垂眸想要避讓過去,可是忽然她像想起什麽,抬頭對上項楠的眼睛,認真細看他的眉眼,漸漸白色麵紗因為她急促的呼吸起了波紋。
“這位公子……”香怡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不知道要問些什麽。
“在下項楠,敢問姑娘芳名?”項楠的聲音也不似平日的隨意,多了幾分凝重。
香怡身子晃了晃,木木發覺不對,急忙伸手扶住。
香怡微微喘息,眼裏盈了一層薄霧,“妾身香怡……”
項怡。
項楠渾身劇震,嘴唇顫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這時一直注意著香怡的朱掌櫃起身過來,見香怡與一個少年在門廊裏對麵站著,情緒都有些異樣,急忙低聲問道,“香怡姑娘,發生了何事?”
香怡搖搖頭,抬頭看著項楠,“不知項公子可是東家的客人?”
“在下是沈……公子的朋友。”項楠看一眼朱曉樓,平複一下情緒說道。
“妾身在清友居做琴師,如今寄居在這裏,若有機會,請公子來飲茶聽琴。”香怡聲音也平靜了許多,微微頷首,邊由木木扶著,越過項楠出去了。
朱曉樓不由看向項楠,他的臉色也慢慢變得蒼白,卻沒多說什麽,頷首施禮,轉身回到座上。
陸瀟卻發現了門廊裏的不對,他看看心不在焉的項楠和朱掌櫃,輕輕按了一下袖口,那裏藏著一隻鐵手環。
這邊發生的事琉璃並不知情,直到第二天,木木無意中說起,琉璃回想起宴上項楠魂不守舍,朱掌櫃也心不在焉時常看項楠的樣子,隱隱覺得有些事情呼之欲出。
並沒有讓琉璃等太久,兩日後琉璃帶著項楠去了清友居,在見到鍾昀擎的那一刻,琉璃便知道她猜得沒錯了。
鍾昀擎斜倚在茶台邊,拈著一隻茶盞,挑眉看著麵色驟變的項楠,他的目光在項楠臉上細細描摹,仿佛每一毫厘都不肯放過。
“還真是……”如此相像。
那個再也不會朝他冷笑,不會調侃他色令智昏,不會在浴血廝殺中替他擋下冷箭,也不會冷漠凝視他之後沉默離去的人,仿佛隻是重回了少年。
“坐吧,你……叫什麽名字?”鍾昀擎比手之後問道。
琉璃已經沉默坐在一旁,她已經不知不覺中入了局,想脫身就難了,除非尋找到一條無人走的路,把這個局變成有利的墊腳石。
“在下項楠。”項楠收回目光,拱手施禮,坐在茶台旁。
“項……楠……好名字,‘楠陰暗處尋高寺’【注】,你的父親許是寄望於檻外淨土……”鍾昀擎說得很慢,拈杯的拇指輕輕摩擦杯沿,目光一直落在微微起伏的茶水上,仿佛穿過杯底看到了別處。
“項楠自幼由養父撫育,並不記得親生父親,不過是個名字,粗鄙之人無從說起深意。”項楠垂眸,聲音也是極為少見的冷淡。
“你的養父是何人?鍾某可有幸結識?”鍾昀擎倏爾一笑,抬眸問道。
項楠神情微滯,目光與鍾昀擎對上,“項楠不成器,羞於提及養父,九歲便離家拜師學藝,與養父也沒什麽情分了,不說也罷。”
鍾昀擎注視項楠片刻,點點頭,繼續垂眸喝茶,項楠放在膝上的手攥成拳,緊緊壓著,控製著不顫抖。
琉璃給項楠倒一盞茶,示意他喝,好像全然不知這雅室裏發生了什麽。
沙沙的腳步聲向雅室靠近,輕輕的叩門聲,“妾身香怡請為東家敬茶。”
琉璃請她進來,香怡白紗遮麵,一身素白衣裙,依舊是銀簪綰發,走進雅室。
香怡嫻熟地煮茶泡茶分茶,先敬給琉璃,接著敬了鍾昀擎一盞,鍾昀擎接過來,茶盞似乎有些燙,他拿得不太穩。
香怡又分了一盞茶給項楠,“項公子,那日香怡唐突,這盞茶是向公子賠罪的。”香怡平靜地看著項楠,目光也像鍾昀擎一樣,把每一處都描摹了一遍,一層淚霧浮上來,她用力眨眨眼,把那層淚霧驅散。
項楠恭恭敬敬接過茶盞,深施一禮,才慢慢啜了一口,“多謝……”
鍾昀擎垂眸喝著茶,沒有抬頭看香怡,隻是他寬大的細麻袖口,卻微微漾起波紋。
琉璃輕輕歎口氣。
雖然同住在一個宅子裏,女眷的後院外男是不能進的,所以項楠沒有機會見到香怡。
今日琉璃本是不想來清友居的,還是項楠問她是不是要來看鋪子,琉璃便明白了他是何意,才帶他過來,可是如今這局麵,不知將來會變成什麽樣,三個人之間太多糾葛,不是一盞茶就能了的。
已經九月初,就要到重陽,琉璃決定先回江中府,陸瀟中了舉人,他們之間的事也該解決了。
正是果子成熟的好時候,琉璃吩咐郝掌櫃先釀一些果子酒,把鋪子開起來,之後看看情形再做三日眠。
綢緞鋪子整修得差不多,琉璃已經從辛州府先調撥過來一些料子,把鋪子暫時撐起來,主要是做大宗生意的預定。
點心鋪子還需要時間,不過何掌櫃已經到了,一邊指點著工匠們修繕,一邊購置工具和配料,琉璃就交給他了。
這些都布置好,琉璃便和陸瀟,杜胤城還有莫掌櫃一起回江中府,銀樓訂的貨還需要時間,大概半個月之後再來靖安也差不多了。
石峰兄弟和芷郎兄妹都跟著,項楠與季航還是分別護在前後,一行人登車出城。
從上路起,陸瀟就有些憂心忡忡。
這時候江中府卻正是熱鬧。
馮煥章收到喜報後,雖說名次有些差強人意,不過能考中已經讓他精神抖擻,準備行裝帶著一妻一妾一侍婢就要回洮州縣去,家中這時也會收到喜報,他也算是衣錦還鄉。
可是就在這時,紫晴卻突然流產了。
要說紫晴做了妾室時間不短,身懷有孕也是正常,隻是在他未去鄉試之前,卻並未說起,如今突然流產,難免令人生疑。
馮煥章已經準備啟程,突然遇到這事十分焦躁,便想將沈瀏陽和紫晴留在沈府,帶著侍婢小桃回洮州。
但是在他們收拾行囊時,卻在小桃的包裹裏,掉出來一包藥,沈瀏陽讓人拿去查驗,竟是落胎藥。
小桃跪在堂上瑟瑟發抖,連聲說“我沒有”,可是一個侍婢而已,她的話誰能去聽呢?馮煥章若是因為當家主母發落一個侍婢而發作,他以後又如何維護名聲?
小桃被提出去發賣,紫晴留在沈府休養,沈瀏陽翌日隨馮煥章回洮州。
更深人靜,馮煥章衝進沈瀏陽的房裏,一把揪住她的衣領,赤紅著眼睛:“是不是你害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