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搜查逆黨
綠衣真的被雪玉嚇到了,說什麽不肯從琉璃手腕上下來,就連吃晚食都盤在琉璃手腕上,以至於除了陸瀟之外,其他人都躲遠遠的。
所以第二天請鍾昀擎喝茶時,琉璃袖子一直蓋著手。
陸瀟親自泡茶。
他自幼跟隨姬嵩,姬嵩是集各門學識大成的名儒,對於茶道亦精通,陸瀟雖然並不是很感興趣,耳濡目染服侍師尊時,便已經很是嫻熟。
鍾昀擎似笑非笑看著陸瀟的動作,微挑眉梢,那道明顯的疤痕也隨著動一下。
“陸公子這手功夫,應該不是近兩年研習的吧,不知經過哪位名家指點。”鍾昀擎接過茶盞,嗅一下香氣,這才淺淺啜了一口,片刻後讚到:“好茶。”
陸瀟手不停,給琉璃也遞了一盞,這才端起自己這盞比個請的手勢:“陸瀟確實不記得了,或許是有些什麽機緣吧,不過既是前塵往事,也就不再多思多慮了。”
“正是應該如此,不過……”鍾昀擎搖搖頭,沒有接著說下去。
樓下琴聲淙淙,是一首古曲,琉璃不知道,鍾昀擎和陸瀟卻聽出是那首《棲梧》。
一時倒沒人說話,小爐上泥壺裏的泉水發出輕微的噗噗聲,古琴曲時而低緩時而高亢的送入房中,混著茶香讓人沉浸。
可是偏偏這時候,“砰”地一聲巨響,琴聲戛然而止,接著是混亂的嘈雜的聲音,有腳步聲嗬斥聲詢問聲還有瓷器落地的聲音。
琉璃霍然起身,陸瀟卻先她一步站起來,輕輕按住她肩膀,示意她不要急,接著打開房門走出去。
鍾昀擎沒有動,靜靜坐著三指拈杯,一隻手肘托著下頜柱在案上,仿佛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樓梯上也傳來雜遝腳步聲,幾名兵士逐間打開雅室門,到琉璃這一間卻停下來,門外是陸瀟和鍾昀擎帶的唯一的護衛。
“奉巡撫大人之命搜查逆賊,閑雜人等不得阻攔,否則視為同黨。”為首的大聲警告,隨後擺手讓兵士們進雅間搜查。
鍾昀擎的護衛上前一步,一隻手按在劍柄上,另一隻手伸出去攔在兵士前麵,始終微垂的頭抬起,之前仿佛隱形人一般的男子,忽然間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殺氣,目光鎖在那領頭的軍尉臉上:“鍾先生在此飲茶,退後。”
軍尉一怔,片刻之後意識到鍾先生是誰,急忙抱拳施禮:“屬下不知鍾先生在此,多有冒犯,還望先生贖罪,隻是屬下有差事在身,奉命緝拿廣義候餘孽,還請先生多多擔待。”
“廣義候餘孽?”鍾昀擎慢聲說道,“事情過去了十七年,竟然還殘餘未滅?既然如此,便進來查一查,也讓鍾某看看,這餘孽多麽神通廣大,竟然就藏在鍾某身邊。”
軍尉麵露難色,咬咬牙就要進去,卻聽見下邊一聲女子的怒斥:“放肆!”
軍尉停住腳步回頭,他沒看見鍾昀擎的臉色卻在這一刻倏然變了,竟有些失態地站起來,不待別人反應過來,已經大步下樓去,那護衛又如隱形人一樣跟在身後。
軍尉愣怔時,琉璃也走出來與陸瀟一起下樓,看看雅室裏空無一人,軍尉帶著兵士也趕緊跟著下去。
琉璃站在樓梯轉角時,鍾昀擎已站在樓梯口,看向垂著珠簾的琴室,一名年輕軍尉站在珠簾外手執腰刀,身上被潑了一片茶水,正恨恨地要再衝進去,朱曉樓麵色凜然擋在前麵。
“滾開,敢用茶潑老子,臭娘們定是逆賊餘孽,你若再敢阻攔,便是同黨!”軍尉腰刀揮舞,幾乎要削到朱曉樓身上,但是朱曉樓卻毫無懼色,也沒有退後半步。
“差爺,裏麵是敝號琴師,已經在此做了多年,來過敝號的人無有不知,何來逆賊一說?小人受東家信重,斷不敢為東家認了這罪名,還請差爺明察,琴師性情孤高,受不得輕慢,小人替她向差爺告罪,若差爺有怒氣,便發落在小人身上。”
朱曉樓躬身長揖,連連賠罪,隻是雙腳卻紋絲未動,牢牢擋在珠簾前。
“你他娘的算什麽東西,一個下賤的商賈,也配給老子賠罪,我就要這臭娘們親自趴在地上,將我鞋上的茶水舔幹淨,給老子滾開。”軍尉麵目猙獰。
“朱掌櫃,不必求他,妾身雖微賤之人寄身於此,也斷不能任人欺辱,不過這一條性命,我便送與你,莫要牽連別人。”
女子的聲音沉靜又有一種別樣的溫軟,但是言辭間的剛烈卻與聲音截然相反,琉璃聽到這裏大叫一聲:“不要!”就向樓下跑,不過還不等她到樓下,破空之聲直向珠簾內,接著“啪”“當啷”兩聲,同時朱曉樓也已經撲進珠簾。
琉璃不可思議看著正緩緩放下手的鍾昀擎,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情凝重,放下那隻手微微勾一下,縮進袍袖中,但是卻沒有向琴室走過去。
那名軍尉因為事發突然有些發怔,接著想到可能會發生的事,臉上現出慌亂強作鎮定,回頭去找擲出暗器的人,先是看見麵沉如水的鍾昀擎,接著便是他身後仿如一件兵器的護衛。
“你們是奉了方巡撫的命令來緝拿逆黨,莫非是認定了這琴師便是逆黨?即便如此,也應帶到衙門審問,為何在這裏言語淩辱,驚擾百姓?”鍾昀擎話說得平淡,隻是卻有一股寒氣,在他周圍漸漸散開。
那軍尉正要回話,卻覺得膝頭劇痛,情不自禁撲通跪在地上,他驚駭地抬頭,正對上護衛有如利刃的目光,不由一陣驚懼。
他又看見樓梯上站著的同僚向他不停搖頭暗示,也不敢再多問,恭敬地稟告:“屬下不敢,是巡撫大人收到舉報,有逆賊餘孽隱藏在清友居,派屬下等前來緝拿,抓到實證便封了這茶樓……適才屬下要查這琴師身份,誰知她竟然將茶潑在屬下身上,屬下一時氣憤才言辭無狀,並非有意驚擾百姓。”
茶樓裏其他戰戰兢兢的客人這時回過神,才敢低聲不滿地抱怨,也有人趁機想悄悄離開,但是兵士們拿眼一橫,便立刻又縮回去。
珠簾輕響,朱曉樓閃身出來,修長的手撩起半麵珠簾,一身白衣的女子移步站在眾人麵前,隔著一層白色麵紗,清冷疏離的一雙桃花眼,卻仿佛不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