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小鎮上來了兩個外鄉人,照理說這小鎮往來通達,南北客商來往不絕,對於出現外鄉人也並不是什麽新鮮的大事。
可是這一回可不一樣啦!有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娘們,還有正當中年的男男女女,都依稀看著這倆人之中的那一個有些眼熟。
葉落和秋瞳自從那晚平安寺覆滅之難之後,就與其他的人都失去了聯係,那日大火燒寺,秋瞳護著葉落逃出了平安寺之後,也沒有去別的地方,就在山頭裏避著,等著應安言興許會帶著救出來的其他人匯合。
可是左等右等,葉落也就隻看見了一群七零八落的黑衣人狼狽逃離的背影。秋瞳按著葉落的肩膀,兩人一起躲藏在不遠處的樹叢裏。
等到黑衣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秋瞳才扶著葉落從樹叢裏麵走了出來。葉落望著大火封山的場麵,與秋瞳一起傻了眼。
大火燒的太厲害,兩人進不去平安寺裏,隻能幹著急的站在平安寺附近幹瞪眼。好在白日裏頭的大雨還留有些餘韻,在這火光掩映的半邊天上終於忍不住雷霆之怒,將厚重陰雲裏麵的積水放了閘。
一陣稀裏嘩啦的大雨伴隨著霹靂雷霆,轉瞬之間就將地麵上的烈火給撲滅了個幹淨。平安寺的大火止住了,可是這把火顯然是早有預謀的,雖然火勢被大雨撲滅,但是寺內不該留的東西都早早地被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葉落和秋瞳看著眼前一片焦黑的廢墟,心中靜默,卻還是決定進去一探。仿佛是知道了葉落的想法似的,那平安寺殘存的焦黑梁架,在一陣微風掃過之後,顫了顫,徹底垮了下來。
平安寺由此終於徹底化作了廢墟。葉落也幾乎不需要再進寺一觀了,此時天空已經半明半昧,靛藍色的雲層若隱若現著一輪紅日。
從那撒下來的明光下,葉落可以清晰的將本就不是很恢宏廣闊的平安寺一覽無餘,入目所見皆是一片焦黑廢墟,放眼望去,沒有一間屋子還能夠挺立不倒。
空氣中彌漫著焦臭味和泥土的濕潤馨香,有些苦味,刺鼻的很,葉落卻難得的沒有抱怨,睜著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片平地廢墟。
“樓主,風姑娘和應公子他們……”
“他們肯定逃出去了。”葉落強打精神,一副輕鬆的口吻截斷了秋瞳未竟的話,“我毫無內力,又不會武功,都沒有什麽事,渺音和應小子肯定也不會有事。”
“別看應安言那小子平日裏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內裏其實比誰都黑,斷不會吃虧,也一定會保護好渺音她們。”
葉落扯了扯嘴角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秋瞳擔憂的將手搭在了葉落的肩上,同事數年,秋瞳比誰都清楚自家樓主的性子,看上去嘴毒又嬌慣,其實這麽多年下來也沒有什麽朋友,風渺音和應安言是這麽些年來頭一個進了葉落心裏的朋友。
朋友,葉落比誰都看中這兩個字。若是風渺音和應安言真的遭遇不測,秋瞳擔心葉落一時接受不了。
好在葉落三兩句話就把自己給勉強說服了,他拉著秋瞳往後院禪房的方向走去。在一堆廢墟上麵蹲下翻找。
“樓主,你在找什麽?讓屬下幫你找。”
秋瞳不知道葉落在找些什麽,按照這種火勢,他們帶來的東西應該全部都不能幸免,在大火裏被燒成了一把飛灰。況且他們這次出行也沒有帶什麽貴重的東西,秋瞳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葉落究竟在找什麽。
葉落站起身來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幹脆繃著臉搖了搖頭,繼續彎下身子在廢墟裏麵翻找。
秋瞳無奈也不能幹看著,隻好跟著彎下腰一起在廢墟裏麵翻找。秋瞳漫無目的的將幾塊焦黑的房梁搬開,隨意在裏麵挑揀著,與葉落分別在兩個方向尋找。
既然葉落不方便說出那是什麽,卻又如此篤定那樣東西還能在這樣大的火勢下完好無損,那麽那東西就一定有其過人之處,秋瞳隻需要把所有沒被燒壞的東西找出來就是了。
可惜這樣的東西卻是少之又少,這樣的大火之下,就連武器融鐵都要給燒化了,秋瞳能夠找到的東西是在不多。
秋瞳這邊找了一遍,除了焦木和灰燼,什麽完好的東西都沒有看見。秋瞳隻好起身看了一眼身後不顧廢墟焦臭和髒亂,還在認真的尋找東西的葉落,再次確認了這東西在葉落心裏的重要,於是轉而往旁邊還沒有翻找過得地方挪去。
秋瞳往前踏出的一隻腳突然踩在了一處灰燼堆積的空處,一隻腳陷進了廢墟之中,秋瞳一時不查一個踉蹌,差點摔在了廢墟之中。
秋瞳這邊的聲響讓在一旁低頭翻找的葉落都忍不住停下手裏的動作回頭查看。秋瞳有些不好意思的抽了抽腿,把腳從廢墟堆裏拔了出來。
葉落看了秋瞳難得笨手笨腳的吃癟,很不厚道的想要笑出聲來,連剛剛升起的一絲愁緒都不由得撇散了一些。葉落突然從秋瞳腳下露出的那個凹陷裏被什麽閃著銀光的東西閃了一下。
葉落忍不住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臉上剛剛浮現的調笑也僵在了嘴角。秋瞳緊等慢等也沒有聽到意料之中來自於自家樓主不厚道的調笑,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葉落,但是葉落此刻卻顧不得這些了。
葉落站起身來,往秋瞳的方向幾步靠近,在秋瞳摸不著頭腦的表情之中,蹲下了身,將被焦土塗抹的髒兮兮的雙手伸向了地上的那個凹陷。
“總算是找到了。”葉落大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有先見之明將那東西給放進了玄鐵所鑄的錦盒之中,這才能夠在大火過境之後還能幸存下來。
秋瞳看見葉落如此寶貝那個灰樸樸毫不起眼的小錦盒,不由得好奇這其中究竟裝了什麽東西。秋瞳自然是不會不識貨的將這個不起眼的小東西當做尋常物品。
能夠在這般大的大火裏保存的如此完好,這盒身一定是取自天外玄鐵所鑄,不懼火燒水淹,是做兵器的上等材料。能用這般寶物鑄成的盒子裝東西,那裏麵的物品一定也是極珍貴的。
“樓主,這裏麵是什麽?”難得一向沒有什麽好奇心的秋瞳也忍不住對這讓葉落如此上心的寶貝起了興趣。
葉落小心翼翼的捧起那隻小錦盒,拍了拍灰,聞言很是得意的瞥了秋瞳一眼,當下也不再遮掩,從懷中掏出了一枚古樸的鑰匙,啪嗒一聲打開了玄鐵錦盒的鎖眼。
盒蓋緩緩被打開,露出了裏麵的東西,秋瞳湊上前去定睛一看,麵上不由得掛上了一抹古怪,就是……這個東西?
麵對著秋瞳有些質疑不解的眼神,葉落很是傲嬌的啪嗒一聲合上了玄鐵錦盒的盒蓋,這才對著秋瞳很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故作高深的嘖嘖不已。
“秋瞳啊秋瞳,平日裏就叮囑你要多讀書、多漲見識了,連這個都不知道嗎?這當然不是普通的哨子,你以為你家樓主這般童心未泯,還要拿著一個玩具竹哨當寶貝不成?”
秋瞳無奈的看著葉落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可以顯擺一下自己“淵博的知識”,秋瞳看著葉落說的高興,故而也沒有出言反駁,他自然是知道這哨子不普通。
“這可是進出神醫穀的唯一憑證。”葉落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的在秋瞳耳邊悄悄的說道。言罷,還尤為自得的振了振衣擺,很是瀟灑不羈的模樣。
秋瞳忍俊不禁,卻也終於想起來了這哨子是何許來曆,這哨子是神醫穀特製的竹哨,隻有穀內外出曆練的弟子們才會擁有,每個哨子對應一個身份,吹哨後自會有神醫穀內的引渡者出來將外出歸來的弟子們往神醫穀內牽引。
自從多年前石布廖叛離出神醫穀之後,有關於神醫穀的確切方位和一些出入穀內的方法傳說都勝囂日上,傳的沸沸揚揚。
隻不過後來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按照這些方法尋找到神醫穀真正的位置,久而久之這些傳言也就完全成為了傳言,它們也隻能是傳言。
但是秋瞳跟隨葉落多年,對於葉落的身份來曆到底還是知曉的,自然也清楚那些傳言裏有大部分都是真實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這枚竹哨。
隻是這些年來葉落從沒有回過一次神醫穀,於是這竹哨自然也就沒有一次發揮過它的真正用處,秋瞳也就自然從沒有機會見到過這枚特殊的竹哨。
這次他們離京,葉落早就算出會經過神醫穀,鬼使神差的將這枚竹哨也給帶了出來,在路上卻又因為近鄉情怯而不敢多看,直接塞進了包袱之中,才導致這次差點就將這與故鄉唯一的憑證給弄丟了。
經曆過這一次,葉落總算是明白了過往那些少年意氣都不過是年少輕狂,總不願意放下過去,隻怕是終有一天會後悔莫及。
不要等到失去一切後,才想起來後悔和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