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音,瞧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應安言這小子醒了。愣在門外做什麽?快進來啊。”
葉落搖了搖頭,出言打破了一室的沉寂,風渺音聞言,也就暫時壓下了心中的愧疚,抬腳踏入房門,幾步走到了應安言的床榻邊。
“應安言這小子大難不死,體內的毒性控製的不錯,隻等著這幾日把藥引子拿到,就可以著手煉製解藥了。”
葉落很是樂觀的開解著兩人,風渺音心下感動,她在應安言身邊坐下,將手指搭在應安言的手腕上,手下脈搏雖然有些虛弱卻很穩定,風渺音安了安心,抬頭對上應安言的眼睛。
風渺音的嘴唇動了動,眼底閃過一絲愧疚,張口欲言,卻被應安言率先截下了話頭。
“音兒,你孤身出府,如今天色向晚,再不回去,恐怕遲則生變。這裏有葉落看著,我如今毒性已經穩定下來。你無需太過擔憂。”
應安言雖然剛剛從昏迷之中清醒過來,但是這些日子裏發生的事情,他也並非是全無知覺的,當下結合了風渺音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愧疚,應安言也大概猜測出了大半。
應安言一眼就看出了風渺音要說些什麽,但是他不想風渺音如此愧疚,也不願意聽到風渺音對自己道歉,他們之間何須如此計較。
風渺音聞言一怔,她看了一眼天色,算了下時辰,此刻確實不是說話的好時機,風渺音顧念著府裏的事宜,恐怕打草驚蛇,反而誤了給應安言尋得解藥的時機,也就不再多言。
風渺音隻是看了一眼應安言,叮囑了幾件尋常事宜,讓應安言千萬保重好身體,就沒在流連,轉身匆匆離開了。
葉落看著風渺音被應安言支走了,這會兒已經看不到風渺音的身影了,葉落才重新出聲:“你才剛醒,還沒說上兩句,怎麽就這麽把她支走了?”
應安言收回了看向門外的眼神,對著葉落搖了搖頭,並不多說什麽。
應安言心裏知道,風渺音對於自己多半是愧疚擔憂居多,若是這個時候讓風渺音留下,兩人之間談論的話題,左不過是關於自己中毒的這些事宜。
但是應安言不想聽這些,不過是徒惹風渺音難受罷了,不如不提。等到風渺音回去之後,事務繁忙起來,自然會忘記這些讓她難過的事情。
“罷了罷了,你若是不想提,我就不問了。時間不早了,待用過了藥,你就先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葉落又看了一眼安靜側靠在床榻上的應安言一眼,見他還是閉口不提先前之事的模樣,隻是淡笑著和自己道別,葉落還是氣餒的擺了擺手,放棄的走開了。
風渺音和應安言、葉落等人分開,一個人踏著夜色向著城內飛速掠去,今日發生的變故實在太多,風渺音此時徹底安靜下來,才赫然反應過來,如應安言所說,她耽擱的太久,確實有些趕不及了。
風渺音心裏總有中不踏實的感覺,她沒有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這都是錯覺,縱然往日裏的這個時候,太傅府裏無人會來打攪自己,自然也不用擔心易容成自己的布若會被誰拆穿。
風渺音捏了捏拳頭,腳下的步子邁的更快了。
遠遠的,風渺音依稀辨別出一個疾馳的身影,風渺音定眼望去,一身暗藍色短打映入眼簾,不多時,就停在了風渺音的身前。
“主子。”
風渺音看清了來人,感到有一絲意外,水使者?她不是應該在太傅府裏當值嗎?莫不是太傅府出了什麽意外?
還未等風渺音詢問,水使者就主動將今天傍晚在太傅府裏發生的事情全數告知了還猶不知情的風渺音悉聞。
風渺音點了點頭,總算是知道了一向不喜熱鬧的水使者為何會出現在這鬧市之中,雖然現在街上已經沒有什麽行人了。
等到風渺音趕回太傅府之後,後院膳堂的家宴還沒有結束,風渺音從水使者那裏早就已經獲悉了布若臨時想出來的應對之策。
事已至此,風渺音也隻能以不變應萬變了。風渺音向著自己的院子裏悄悄潛去,將身上這一身舊衣換下,又在書房的暗格內摸索了一番,果真發現了早已經被布若準備在其內的一身衣裙。
風渺音換上這身衣裙,從顏色到款式,與布若穿去赴宴的那身並無半分不同。若是叫風渺玥看見了,估計也要驚呼出聲了——這下子,風渺音和布若兩人還真是分毫不差了。
風渺音將一切收拾了妥當,把頭發在腦後綰成了一個發髻,斜斜的垂在了腦後,風渺音起身披著月色,又一次潛入了黑暗中去。
後院膳堂,家宴席間表麵上看似還是一派和樂融融,但是風老夫人隻是微垂著眼皮,不多說什麽,隻在風太傅與自己說些什麽的時候,風老夫人才抬抬眼皮,不鹹不淡的應上幾句。
而布若怕說多了漏出破綻,隻裝作風寒染了喉疾,樂得清閑不說話。至於賞樂兒和風渺玥,雖然不時說上些話,但是風老夫人都懶得搭理。
“娘,您嚐嚐這道八寶鴨,我特意吩咐廚房給您蒸上的,這是您最喜歡的,可還合胃口?”
賞樂兒見著桌上氣氛不太活躍,老夫人態度冷冷淡淡的,弄得老爺和玥兒都沒什麽胃口了,就想著說兩句話打破這個冷場。
賞樂兒說著,就用公筷給風老夫人布了這一道菜她本意隻是想要緩和一下氣氛,順便再一討老夫人的歡心,卻不曾想,這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風老夫人瞥了賞樂兒一眼,沒說話,也沒有去動賞樂兒給她布下的八寶鴨。賞樂兒沒想到風老夫人這麽不給她麵子,一時隻覺得滿麵難堪,心中咬牙切齒,暗罵老不死的,慣會折騰她的。
“娘可是不太習慣這八寶鴨的口味?我改明兒個就叫廚房的師傅將這道菜撤了。”
賞樂兒臉上強撐著笑意,給自己打了個圓場,還不待風老夫人說什麽,風太傅先一步將手裏的銀筷輕輕放下,在桌子上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
“夫人今日到底是怎麽了?現是忘了給音兒送信,通知晚上的家宴,如今怎麽連娘的喜好都弄錯了?還將這道菜拿出來,徒惹娘觸景傷情,真是糊塗了!”
八寶鴨根本不是風老夫人喜好的吃食,而是已經故去的風老太傅的最愛,在風老太傅尚在世時,身子骨還算硬朗的那段時間,幾乎是每頓飯都要叫這道菜的。
可是風老夫人的口味卻偏清淡,受不了這八寶鴨的甜膩,隻是因著風老太傅的緣故,故而每每與風老太傅一同用膳,都會略略嚐上幾筷子。
自從風老太傅去世之後,風老夫人的飯桌上就再也沒有上過這道菜了,免得觸景傷情。
連帶的風太傅每逢初一十五,與風老夫人一同用晚膳的時候,也是提前就與廚房打好招呼,不會上這些讓風老夫人看了就引起傷懷的菜色。
沒想到今日,賞樂兒也不知是怎麽的,竟然誤以為風老夫人喜歡這道菜,還特意將這道八寶鴨放到了風老夫人的麵前來。
看著風老夫人明顯有些怔愣的表情,風太傅也不禁對於賞樂兒的糊塗有些不悅了。
風太傅向來是個大孝子,就從他年輕的時候,盡管並不沉溺於女色之中,與賞樂兒少年夫妻感情也甚篤,卻還是耐不住風老夫人的軟磨硬泡,往後院裏納了幾房美妾。
從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在風太傅心裏,賞樂兒的重要性是遠遠比不過風老夫人在風太傅心裏麵的分量的。
賞樂兒沒想到自己隻不過是給風老夫人布了一道菜,竟然就這麽倒黴的踩上了風老夫人和風太傅兩個人的雷區,頓時訕訕的,又是難堪又是後悔。
好在風太傅也隻是象征性的說了賞樂兒兩句,就放過了。風太傅更關心的是風老夫人的反應。
出乎意料的,風老夫人除了一開始的怔愣之外,倒也沒有過多的苛責什麽,既然風老夫人都不再追究了,風太傅也就樂得老母親和老妻之間和睦相處。
布若在席間上坐著,簡直是如坐針氈,風渺玥的眼神總忍不住瞥到在一旁安靜的過分的風渺音身上,繼而露出困惑探究的表情。
雖然風渺音平日裏也是以安安靜靜,淡泊無爭的模樣示人,但是或許是心理作用,風渺玥總是覺得今日的風渺音還是有一絲奇怪,似乎安靜的太過刻意了。
風渺玥幾次三番試探不出什麽,卻不願意就此放棄這個或許可以大挫風渺音的好機會,風渺玥突然想到了自己上次還剩下的那一點毒粉……一個惡意的念頭,在風渺玥的心裏慢慢成型。
布若忽然感覺到一陣不舒服的感覺,仿佛被什麽毒蛇盯上的黏膩感,讓她極為不自在的蹙了蹙眉頭,她不經意間抬頭,正好與風渺玥向她看過來的方向遙遙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