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可沒說什麽重話啊!你們別看著我啊,絕對不是我把他給氣暈了的!”就算是,也絕對不能承認!
葉落幹巴巴的咽了一口口水,看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少年,閉上了嘴巴,認命的走上前去,給那孩子把了把脈。
葉落的手剛要搭上那少年的腕子,耳邊突然傳來了破空聲,一道“嗡嗡”叫著的聲音忽的湊近了葉落的手,想要將他推開,卻被一旁的風渺音眼疾手快的撚在了雙指之間。
“嗡嗡嗡嗡”
風渺音看著在自己的手中掙紮不休的小東西,臉色有些不爽:“行了小家夥,讓葉落給你家主人看看,他到底是怎麽了,你給我安靜一些,不要耽誤了你家主人的傷勢。”
那傀儡蟲似乎是能夠聽懂風渺音的話,這下也不再掙紮了,隻是沒精打采的扒著風渺音的手指,往躺在地上的少年身上看去,風渺音詭異的從傀儡蟲身上察覺到了名為擔心內疚的感覺。
真是見鬼了,這小東西要成精了。
葉落看著風渺音製住了那隻傀儡蟲,雖然心中忍不住好奇想要湊過去多看兩眼這神奇的小家夥,卻還是顧慮著地上生死不知的小孩兒,撿起了就快被自己丟進犄角旮旯裏的醫德。
葉落將手指搭在了少年的手腕上,漫不經心的神情突然一變,他麵色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又髒又瘦,邋裏邋遢的“小少年”,有些不可置信的對著風渺音和秋瞳兩人驚訝的脫口而出:
“咦?這分明是個小丫頭啊?”看著隻有麵黃肌瘦、營養不良的,頂多也就隻有十歲左右,但是葉落是個醫者,還是一個神醫,隻通過把脈就可以得出這小丫頭分明已經有十三歲了。
“小丫頭?”
風渺音略微蹙眉,她看著昏倒在地上頭發蓬亂的少年,不現在是丫頭了,她有些驚訝於這個小妮子的隱忍和樂觀,更何況現在這個小丫頭已經與蜀川的傀儡宗脫不了幹係,風渺音決定先留下她,在靜觀其變。
秋瞳看到這個孩子渾身是傷的,卻沒有一聲抱怨,反而還強撐著差點破了無望樓的陣法,對這孩子的心性也有了一絲讚賞。
眼下又見葉落和風渺音都沒有阻攔的意思,心裏知道他們這是默許了將這個小丫頭暫且先留在無望樓內。秋瞳於是就上前將小丫頭抱起來,先將她安置到內室在好好養傷。
葉落和風渺音也跟著進了內室,葉落給重新安置在床榻上的小丫頭大致看了一下傷勢,雖然醫者眼中不分男女,但葉落到底還是感覺有些不方便。
恰好風渺音醫術也略有小成,於是就將地方讓給了風渺音和那個小丫頭,自己與秋瞳先吩咐下人將他開的幾服湯藥煎上。
葉落粗略看了一下,這丫頭看似傷的很重,青青紫紫、皮開肉綻的,卻多隻是皮外傷,至多因為長期挨餓,還有些營養不良。
風渺音等到兩人都出去了,這才上前坐在了小丫頭的身邊,將這個小丫頭的衣服解開,入眼的便是大大小小、新新舊舊的各種傷疤,舊傷又添新傷,堆積在一起,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皮膚。
風渺音有些不知如何下手,她前世就算是再失勢落魄,也沒有受過這樣的皮肉之苦,左之期一杯毒酒賜下來,她走的幹脆,何曾體會過這樣的虐待。
風渺音手下不禁放輕了力道,給那個小丫頭查看了一下並沒有什麽內傷,看來這個小丫頭年紀不大卻很明白該如何保護自己。
隻是皮肉傷的話,最多疼上一陣,用了風渺音這裏的上品傷藥,恐怕連疤痕都不會留下一個。
風渺音給小丫頭蓋上了棉被,這小丫頭也不知道是在泥巴地裏打過滾了,還是怎麽的了,渾身上下髒的很,風渺音不能直接給她上藥,隻能現讓侍女打來熱水,給這個小丫頭清洗一遍身上的傷口,才能避免傷口感染。
傀儡蟲小六蔫蔫的趴在小丫頭的枕頭邊上,不動也不叫了,風渺音現在也沒有那個功夫去關注這隻傀儡蟲的死活,她出去叫來了一個侍女,外麵是早有先見之明的秋瞳,吩咐下人打來的熱水。
這下倒也方便了,風渺音吩咐那個侍女先用盆子裏的熱水,給床上的小丫頭擦洗一遍身體,將傷口附近的木刺和沙粒都清理幹淨了,然後就讓那個侍女將一片黑紅的的髒水端出去倒掉,重新燒一盆熱水回來。
風渺音自己卻是拿著隨身帶著的上品傷藥給那丫頭服下了一顆,又換了另一盒藥膏,揭開了蓋子,用手指蘸上一點,細心的給那個小丫頭把藥膏塗抹在了裸露的傷口之上。
小丫頭昏昏沉沉的突然感覺到了身上有一股清清涼涼的味道,身上那些連在睡夢之中都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自己的疼痛感,突然減輕了。
風渺音給小丫頭上好了藥,順便將幹淨的衣裳給小丫頭換上,這才收拾好了手下的事情。小丫頭感覺四肢百骸都久違的輕鬆了許多,她的意識回籠,漸漸睜開了雙眼。
風渺音看著清醒過來後,就怔怔的盯著自己看的小丫頭,打理幹淨之後,在換上侍女準備好的新衣服,小丫頭看上去總算有那麽幾分像女孩子了。
小丫頭的膚色不似中原女子那般白皙,反而有些黝黑,卻意外的並不難看,配著小丫頭長而卷的睫毛,黑寶石般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以及披散下來卻天生自然卷起的半長黑發,無一不顯示著小丫頭的異族血統,像隻張揚著野性的貓兒。
雖然小丫頭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看上去有些麵黃肌瘦的,連頭發絲也枯黃的沒有光澤,但是那雙澄澈的眼睛卻閃爍著讓人難以忽視的亮光,風渺音心中一震,這孩子受到了這般虐待,為何卻看不出一絲憤世嫉俗的怨恨?
風渺音曆經兩世,見過數不勝數的人,聽過成百上千的不幸,有的人憤世嫉俗;有的人意冷心灰;有的看淡了,眼底是滄桑和豁達;還有的沒心沒肺,遊戲花叢……
卻沒有見過一雙這樣無垢的眼睛,她不是沒心沒肺,也不是心機深沉,這丫頭雖然被別人惡意相待,卻從來不會任由仇恨遮蔽她的雙眼,她的眼睛所看到的,更多的還是這個世界上屬於善意和美好的東西。
很多曆經滄桑的大人都沒有這份心性,這份心性卻是來自於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兒,風渺音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感歎。
風渺音不自覺的伸出手,輕輕的蓋在了小丫頭睜的大大的眼睛之上,丫頭回過神來,抬起手輕輕的搭在了風渺音放在自己眼睛之上的那隻手上,長而卷的睫毛輕撓風渺音的手心,風渺音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如何衝動的事。
風渺音收回手,正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個滿眼好奇靈動的小丫頭,那隻窩在小丫頭的枕頭邊上,耷拉著翅膀裝成擺設的傀儡蟲不知何時又轉醒了過來。
“嗡嗡嗡嗡”
風渺音看著那隻重新飛起來的傀儡蟲,心底悄悄鬆了一口氣,就看見小丫頭伸出一隻手,讓那隻傀儡蟲落到了她的手心裏麵。
傀儡蟲撲扇著翅膀,“嗡嗡”的發出鳴聲,風渺音看到那丫頭也隻是高興的彎了彎眉眼,眼睛笑成了月牙。
風渺音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之處,剛剛還沒有發現,似乎這個小丫頭從第一次見到之時,即使被那幾個壯漢追打,也沒有痛呼出聲或是向周遭的行人出言求救。
風渺音一開始又是先入為主的以為,是因為這個小丫頭骨頭硬,倔著一口氣不肯服軟,如今看來,卻好像不是這麽回事,或者說,不全是因為如此。
風渺音試探著問了正開心的逗弄著在自己的手指間飛來飛去鬧著玩的傀儡蟲小六的小丫頭:“丫頭,你叫什麽名字?”
那丫頭突然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抬起頭來,望著麵色如常的風渺音,她想了一下,卻還是放棄了用手筆畫著告訴風渺音自己名字的想法。
小丫頭抬起手來,指著自己的喉嚨搖了搖頭,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難堪和怨憤,心態平和的很,風渺音估摸著這孩子恐怕是天生殘疾,不能說話,所以才會遭到家人的厭棄打罵,於是也沒有強求。
“那丫頭,你會寫字嗎?”
風渺音突然想到這個小丫頭身邊既然有這樣一隻能耐不小的傀儡蟲,而且天賦極高,差點就將她設下的陣法給破了,自然身份背景不像是窮苦人家出生的。
況且風渺音看這孩子舉手投足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氣度,也不像是沒有受過什麽教養的普通人家出生的孩子。
風渺音猜測這孩子很有可能是哪個隱世大家族教養出來的,因為天生殘疾,受到族人排斥,但是大家族百年傳承積蘊深厚,就算是耳濡目染,也該能培養出這樣一身氣度的。
小丫頭眼前一亮,對啊,她還可以寫字告訴這個前輩姐姐,她用力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