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答應過玥兒要將那位石神醫請來的,如今怎麽不見那位神醫與爹爹同來?”
風太傅一回到太傅府,就被聞訊而至的風渺玥匆匆找上門來,風渺玥臉上蒙著厚厚的一層麵紗,隻露出一雙形狀精致的杏眼,額上絞了厚厚的一層劉海,堪堪遮住了額頭上密密麻麻的紅疹子。
自從確認自己臉上的紅疹子尋常大夫都無法醫治之後,風渺玥幾乎都不敢再照鏡子了,每每坐在梳妝台前,攔鏡自照,一看到自己臉上那成片猙獰難看的紅色疹塊,風渺玥都會忍不住大發雷霆,將鏡子都不知道摔了多少塊了。
以至於現在,賞樂兒都不敢再讓風渺玥接觸到鏡子一類的可以照見人影的物什,可是即便如此,每每風渺玥晨起梳妝,對著銅盆裏清水倒影中的自己,都忍不住一陣惡心,繼而便是蜂擁而至的恐慌和瘋狂。
她風渺玥絕對絕對不要變成這樣,她絕對不可以一輩子就頂著這樣一張,連她自己都感到惡心的臉,麵目可憎的活在這個世上!
“你這孩子,何必如此心急,那三皇子殿下總得先進宮裏一趟,知會一聲正在宮中給陛下養病的石先生,才能擇日過府裏來給你看病。”
風太傅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於如此急功利近的風渺玥也是完全沒了辦法。
風渺玥一聽有門,倒也是徹底放下了懸著的心,心滿意足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裏去。果然,三皇子還是在意自己的。風渺玥如此這般,心裏不禁像是撒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
“對了,夫人可知音兒這一大早的是去了哪裏?怎麽到這會兒也不見蹤影了。”
風太傅安撫下了心浮氣躁的風渺玥,這才想起來一般,回想起一整天都沒有見到風渺音的蹤影,有些好奇的詢問了一旁正靜靜坐在梳妝台前,梳理著有些散亂了的頭發的夫人賞樂兒。
“音兒啊?她的事情,向來都是不和妾身匯報的,老爺不是也許她日後出入府門都不用向妾身報備,就可以直接讓門房備馬車出行嗎?如今又何必來問妾身?”
賞樂兒正在梳妝的手一個停頓,繼而又不緊不慢的動作了起來。賞樂兒拿起一枝絹花,在梳好的發髻邊上比了一比,口裏卻閑閑的開口滿不在乎的敷衍了兩句。
風太傅聽著賞樂兒漫不經心的語氣,倒是頗聽出了幾分酸溜溜的感覺來。
“夫人這是怎麽了?怎麽這話聽起來倒有那麽幾分酸味啊。”
風太傅到還有心情和賞樂兒調侃幾句,倒是真的並沒有把賞樂兒話語之中對於風渺音的不滿和冷意當真。
畢竟,在風太傅的心裏,這風渺音好歹也是賞樂兒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親生骨肉,虎毒尚且還不食子呢!更何況是自己親生的女兒。
就算是平日裏賞樂兒對兩個女兒之間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但是在風太傅的心裏,還是覺得賞樂兒對風渺音或多或少也是有著那麽幾分慈愛之情的。
“老爺慣會取笑妾身的。好了好了,音兒她今日一早便去普華寺禮佛,約莫是要小住上個三五日的。老爺且放寬心吧。”
賞樂兒見著風太傅並沒把自己賭氣似的話語放在心上,一麵暗暗心驚自己竟然如此不假思索的就將心中對於風渺音的不滿流露出來,一邊又慶幸風太傅聽了她的話也隻以為是氣話,並沒都放在心上。
賞樂兒鬆了一口氣,連忙打了個圓場,順著風太傅遞來的梯子就下來了。也不是賞樂兒天生這般薄情,隻是在風渺玥這件事情上,賞樂兒始終覺得或多或少風渺音都逃不了幹係。
雖說是有些遷怒了,但是光是看在賞樂兒在風渺玥臉上又開始起紅疹子之後,專程想要向風渺音那裏再取一些上好的丹藥,來醫治一番風渺玥過敏性的臉疾。
可是待賞樂兒從風渺音那裏將風渺音剩餘的那些養顏丹藥都一股腦兒的給風渺玥打包送去之後,卻愕然的發現,曾經萬般好用的養顏丹藥竟然這一次對於風渺玥的臉疾再也沒了功效。
賞樂兒和風渺玥難免小人之心的去懷疑是風渺音故意拿這些假的丹藥以次充好,來糊弄賞樂兒,其實根本就不想治好風渺玥的臉疾。
賞樂兒想要去質問風渺音,卻被告知風渺音一早就乘上馬車,去了普華寺祈福小住。賞樂兒和風渺玥更是堅定了風渺音肯定是拿著假的丹藥,以次充好,種種行徑。
這也難怪風渺玥心急的想要逼著風太傅去請那位傳說中的石神醫前來醫治的一大原因。
“近些日子,太傅府確實是正逢多事之秋,確實該向寺裏祈祈福,上上香火。音兒,也是有心了。”
風太傅喟歎一聲,賞樂兒卻是有些不以為然,賞樂兒可不會認為,在她心裏風渺音這個白眼狼又怎麽可能真心的去給家裏人祈福,不給她的玥兒下絆子,賞樂兒就要阿彌陀佛了!
“音兒,已經到普華山下了。”
應安言從馬上一躍而下,幾步走到風渺音的馬車旁邊,隔著簾子對著裏麵提醒了一句。也不用應安言多說什麽,一隻素白的手就從碧色的厚實門簾下伸了出來,應安言扶著風渺音的手,將風渺音從馬車裏攙了下來。
風渺音撐著應安言的手臂,微一借力,便從馬車之中躍了下來。
“你們且先回去吧,三日之後再來這普華山腳下接應我們。”
風渺音淡淡的將幾個車夫打發了回府,這才複又對著站在身旁的應安言微微點頭,“安言,我們這就上山吧。”
“好。”
應安言和風渺音一前一後的登上了這座並不是很高大的普華山。這普華山雖然被叫做山,卻實則並不很奇峻,對於尋常閨閣女子來說或許要爬上此山是要吃力一些,但是對於身負高強武藝在身的風渺音兩人,那就實在是不算什麽了。
是以,當兩人登上山頂的時候,好不意外的兩人都是輕輕鬆鬆,連頭發絲都沒有亂一下。對比著在路上遇到的其餘要往這山上攀爬而上的香客們,風渺音和應安言幾乎對比明顯,令人側目。
“好了,已經到了。”
風渺音站在普華寺的寺門口,對著大門牌匾上三個古樸厚重的紅色石刻大字“普華寺”,靜默了良久,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對著同樣默不作聲站立在一旁的應安言微微勾起了唇角。
“我們此次要見的人,可是在此處了?”
應安言微微有些好奇的看了風渺音一眼,得到了風渺音肯定的答複,之後,兩人便一路無言,氣氛卻異常的不顯得尷尬,反而是恰到好處的默契。
風渺音帶著應安言,七拐八拐,目的性極強的走到了普華寺後山,一處獨立的普通小禪房門前,站定了腳步。
“就是在此處了。”
風渺音語氣帶著十分的篤定,應安言不疑有他,遂上前叩響了門扉。
一聲聲沉穩有力的敲擊聲傳遍了這普華寺後山空落落的禪院,良久,才聽到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從門扉之後傳出來。
“誰啊?無事不登三寶殿,又是那個獻殷勤的小輩來打擾和尚我的清眠?”
這個懶洋洋的聲音一邊說著,一邊從門後傳來了擺弄門栓的聲音,應安言與風渺音對看了一會兒,良久也不見裏麵把門打開,應安言就輕輕的推了一下厚實的大木門。
應安言愕然的發現門竟然被從裏麵給反鎖了起來,應安言可以很肯定的確認這扇木門原先他們剛剛來到這小禪院的時候,是沒有落鎖的,但是應安言向來一派君子處世,為示禮貌,應安言還是先敲了門。
沒成想這個醉醺醺,自稱是一位和尚的院中人竟然在應安言叫門之後,毫不拖泥帶水的將院門給鎖了起來。
“哈哈,沒想到和尚我還是有幾分急智的。你們這些人到底是為什麽找到了和尚我這裏?明明都跟方丈那個老和尚說好了,這普華寺後山和尚一個人住,怎麽就被你們找到了呢?”
那瘋和尚兀自開心的自誇了幾句,這才一邊往回走一邊嘴裏還不時地念念有詞,自言自語仿佛真的很是困擾。
風渺音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的應安言,心思一動,便幾步上前,揚聲問道:
“佛門清地,居然有和尚喝酒吃肉,可是破了戒了,嘖嘖嘖,若是我們將這件事情不小心抖露出去,就是不知道方丈大師知道此事之後,還會不會讓和尚再一個人住在後山清淨之處了?”
“隻怕是要派上幾個一心向佛的小師傅們,成天見的來給和尚講經點化點化,也說不定?”
風渺音涼涼的開口,信手瞎掰,因為前世的一麵之緣,是以風渺音篤定這瘋瘋癲癲的和尚一定會被自己的吸引回來。
果不其然,風渺音和應安言都無比清晰的,聽到了那酒肉和尚又兜兜轉轉,向著門邊走回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