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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逝者去

  興許是接連而來的豔陽天太過奔放,惹得天公不作美,在過了幾日之後終於是下了場陰雨連綿的大雨,接連好幾天也沒停歇下來。


  風渺音更是每日都去給應安言送藥吃,每每都是看著他親口服下之後才放心離開。


  整日整日陰沉昏暗的天氣,風之廉的病情又開始加重,風渺音這次出行,身上瓶瓶罐罐的帶了不少藥來,給應安言吃的祛寒藥,她也拿去了一些給風之廉。


  林戈嫻拿過藥的時候倒是沒說什麽,隻是看向她的眼神熱忱了不少。


  風渺音從前院出來,她撐著傘,經過正廳旁的走廊,由著那個方向朝自己的朱翠閣走。她一路上沉思著大致的時間,卻忽然聽聞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走路聲。


  她稍稍側過身子,回眸看去,卻見一抹粉紅色的身影快步闖入她的視線。


  風渺音的眸光定在那人的身上,冷光一閃而過,隨即她溫柔笑著轉過身,淡笑著看那人由下人撐著傘逐漸走進。


  “音兒姐姐!”風渺玥正心煩自己衣裳被雨水浸濕了,還在責備著給她撐傘的丫鬟不經用,結果一看見風渺音,所有煩惱全飛了,她歡天喜地的叫著,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風渺玥身上的紅疹已經是好了大半,她用在臉上的地方最多,故而那麵巾早了幾日便嚐試著摘了下來,隻是穿的衣裳還是高領,明顯是為了遮擋脖子上的紅疹痕跡。


  “這麽大的雨,玥兒妹妹怎麽還出來了?”風渺音佯裝生氣的溫聲訓斥她,“還穿的這樣單薄,莫不是想生病不成?我這裏正巧從祖母那邊拿了前幾日忘了拿的衣衫,你快披上,免得著涼了。”


  風渺玥自知理虧,吐吐舌頭,一抬眸,瞧見風渺音親自給她披外衣。


  再一看,那料子還是她喜歡的圖案,頓時對風渺音的好感更甚了。


  “音兒姐姐現下可有空?”風渺玥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臉期待的樣子看著她。“玥兒想去音兒姐姐那裏玩。”


  風渺音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抬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溫柔地道:“你現在身上都濕了,先回去換身衣裳再出來找姐姐玩,不然真的感冒了,母親可又要責備你了。”


  一提到賞樂兒,風渺玥連連頑皮的吐舌。“那等我收拾好了,便去朱翠閣找姐姐玩!”


  像是怕風渺音不同意似的,她又絮絮叨叨著道;“姐姐住著的朱翠閣原是一直留著的,我一直想去住,父親都說等出嫁了之後便留著給我回門用。”


  說到此,她的臉嬌羞的紅了。


  “未曾想,倒是給了姐姐用,我去找姐姐玩,音兒姐姐可千萬別嫌我煩。”


  風渺音在心中冷笑不止,麵上卻是越發溫柔似水。


  她甚至主動挽起了風渺玥的胳臂,笑道:“玥兒妹妹若是不常來玩,那我才是真的要煩悶了。”


  “真噠?”風渺玥歡天喜地的在她耳邊嘰嘰喳喳,“那我一定常去找姐姐聊天!”


  送走了風渺玥,風渺音紅唇微微勾著,嬌顏上帶著可人的笑意,她纖手微抬,在自己方才挽起風渺玥胳臂的位置輕輕一抖。


  仿佛那裏沾染了什麽髒東西一般。


  雨勢依舊很大,豆大的雨水墜在屋簷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木質的走廊都泛起了氤氳的水汽,而風渺音站在其間,半眯著眼瞧著風渺玥離開的方向,眸中冷光湛湛。


  半晌,她嗤笑一聲,撐著傘走進了雨幕之中。


  風渺玥說了要與風渺音打好關係,回了她的寧香閣用熱水淨了身子,換了身幹淨的衣裳以後,漂漂亮亮的就乘著軟轎子去找風渺音。


  風渺音見她果真來,也未曾虧待,特意著人吩咐了小廚房那邊做了她愛吃的點心備在一旁,裏頭的糖分放的許多,風渺玥愛吃的不行,嘰嘰喳喳的圍在風渺音身邊與她說這話,又著意的問了不少關於方寸山上的事情。


  風渺音也懶得去理會這風渺玥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提及,在外頭流言如此喧鬧的時候跟在她麵前說與這件事情,除了讓她心裏頭膈應,便也就是風渺玥沒腦子地隨口一問。


  風渺玥笑容滿麵的吃著盤子裏的點心,而風渺音便麵帶微笑的坐在旁邊,在她說話的時候,時不時的接上一兩句。


  上一世的風渺玥,並不是一開始就對她冷眼相向,甚至於後來她們之間已經到了爭個你死我活的地步。


  風渺玥最初在她回太傅府的時候,那時天真爛漫,對她好,後來有了左之期,他們便暗度陳倉,裏應外合的將她害得那般淒慘的下場。


  風渺玥這一世的天真爛漫,怕是隻能持續到在遇見左之期之前。


  這一點,她可要好生的利用才行。


  風渺音的眸光一直定在風渺玥的身上,似是思索著些什麽,見她望過來,便朝著她微微一笑。


  風渺玥心裏頭因此對風渺音好感更甚。


  她雖然和於敏嫻的關係好,可於敏嫻總是討厭她這老愛嘰嘰喳喳的性子,如果自己纏著她煩了,於敏嫻還是要翻臉的。


  可她這音兒姐姐不一樣,一直安安靜靜的聽著她說話,視線也一直都在自己身上,一看就是個體貼人的。


  風渺玥來的時候是高高興興的,走的時候也是心情舒暢。


  離去之前,她還著意拉了拉風渺音的手,笑道:“音兒姐姐,明日玥兒從寧香閣帶點心來,就省的姐姐自己再單獨做了。”


  風渺音聞言,點點頭。“也好,我也怕這裏的小廚房做的都是些你不喜歡吃的,若是你自己帶來更是省了這一擔憂了。”


  說是怕麻煩,但是風渺音心裏頭估計著,怕是賞樂兒已經著意吩咐過了她,以後在膳食上麵要多多注意,除了大廚房做的東西之外,她最好哪裏都不要沾。


  依照賞樂兒那般愛女的性子,出了先前李沁歡的那件事情之後,絕對不可能一丁點兒的動作都不出。


  隻是看眼下的這個情況……怕是疑心生在了風渺玥身邊的人身上。


  比如太傅府,又比如她。


  昨日與風渺音聊天,讓她麵上裝的高興裝的有些累,故而第二日早間起時,比起尋常要晚了半刻鍾的時間。


  風渺音起了身,捏了捏眉心,清醒後穿戴好衣衫,簡單的洗漱一番之後,正坐在梳妝台前整理容裝,忽聽見外頭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響。


  她一向不喜一大早的熱熱鬧鬧,總惹的人心中煩悶不已,於是吩咐了身邊端水的丫鬟出去瞧瞧,外頭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結果那丫鬟去了,才不過片刻,慌慌張張的從外頭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稟報道:“大小姐,太老爺不好了。”


  風渺音到了前院,還未進裏屋,便聽見裏頭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她心下一沉,趕緊加快了腳步。


  推開木門,裏屋的氣氛沉悶凝重,大房、二房的人都已然在外間侍疾,不少小輩都跪在地上低低的啜泣著,風渺玥跪在最前頭的位置,漂亮的小臉上已然掛著一串淚珠。


  她的臉已經經過這幾天好全了,隻是偶爾她會不經意的用手去撓幾下,雖然這個動作沒有多少人在意,可風渺音卻是真真切切的瞧見了。


  她心中一聲冷笑,隨即一言未發的走上前去,適逢下人悄悄的走至林戈嫻的麵前小聲稟報了什麽,坐在床榻邊上的林戈嫻回過頭來,露出一雙微微紅腫的眼睛,朝著風渺音的方向點了點頭。


  風渺音行了禮後,隨著那些個小輩一同跪在了正屋中間的位置。


  風之廉此時正氣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太醫半跪在一旁拿著銀針紮著他的穴道,身上已經紮上了不知多少針,看著密密麻麻的甚是可怖。


  可即便如此,風之廉人又開始說起了胡話,林戈嫻喊了他許多聲也未喚醒,臉色也依舊蒼白的很,身子隱隱有些瀕臨死相的鐵青。


  太醫接過下人遞來的帕子拭了拭汗,將那些個銀針擺正了位置,又上前去給風之廉把了脈,皺著眉頭沉思半晌,神情看起來頗為凝重。


  風渺音一看那模樣,頓時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的,隻見那太醫一起身,就朝著林戈嫻的方向一拱手,頗為惋惜的道:“風太傅的情況已經不好了,老夫給其針灸、藥敷都不管用,吊著精神的參湯也不知灌了幾回,現下,怕是已經時間不多了。”


  林戈嫻聽得一個恍惚,手中端著的藥碗霎時一個沒拿穩,“啪嗒”一聲墜在地上,摔碎的四分五裂。


  她神情有些呆呆的,甚至連那藥碗裏頭的湯藥滲透到了她裙裳的一角,也未曾察覺的到。


  風渺音不覺抬眸,看向風之廉的方向,心中不免酸澀。


  年幼時常常被祖父帶去書房,雖是未曾在親生父母的身邊感受過風渺玥身上那般的疼愛,可她心裏卻是知道,祖父嚴厲,卻是一直都把她惦記在心裏。


  不然,她因為命格不好而要被送去的地方,怕就不是方寸山了。


  師傅那般顯赫的身份,又是決計不收弟子的,卻是因為她而破了例,這其中除了她自己勤勉肯學以外,大多數還是因為祖父在師傅麵前說了許多自己的好話。


  有了祖父,她才能有走到今天的位置。


  床榻上,風之廉像是忽然喘不過來氣一般,呼吸聲漸漸沉重起來,林戈嫻連忙抬手拭了拭眼淚,往他的胸口輕輕地拍著給他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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