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累卵
上次仲熠眼紅沈鐸嚴的鶴氅，提出想要一件。
林玉慈素來寵娃，既然娃喜歡，便沒有不安排的道理。於是，找人給三個孩子一人做了一件。
繡娘們速度也很快，沒幾日便做得了。卻因著林玉慈愛娃這一片心，特意留了一點活計給她。
鶴氅衣領處，須綴上一對兒鑲金嵌玉的子母扣，這活兒留給了林玉慈。
簡簡單單綴個扣子，也讓林玉慈十分作難。她忙活了下半晌，才堪堪綴到第三個。當真是讓她體會了一把，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的艱難慈愛。
沈鐸嚴問她如何看，她自然得幫他好好分析分析。
於是，停下手裏的活計，正色問道：“咱們從北疆帶回來的段家軍，有多少人？”
“五千人。”
“五千人駐紮在城外，紮眼不紮眼？”
沈鐸嚴點點頭，挑眉看她一眼，戲謔問道：“紮眼又如何？”
林玉慈睜大眼，一副“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的神情。
她從果盤裏拿出一個蘋果擺在麵前，又拿出五個冬棗放在一旁，隨後抓了兩把瓜子，在蘋果旁邊密密麻麻擺了兩三圈，最後幹脆把幹果盤拿過來，上邊的瓜子、花生、栗子統統倒出來，圍著冬棗撒滿。
“你說說，你現在這幾個冬棗擺在這，還有什麽意義？”
簡單粗暴，直接明了，有點沙盤推演的意思。
孺婦可教！
沈鐸嚴讚賞地看她一眼，林玉慈一努嘴，“你說說，冬棗如何翻盤？”
沈鐸嚴擰了擰眉，抬眼一看，旁邊果盤裏還好些個冬棗呢。
他一伸手端過來盤子，沿著外圍擺上一大圈，還特意挑出最紅最大的那顆，擺到了蘋果上邊。
“既然拚數量，以多取勝不就好了。”
沈鐸嚴說完，把手裏剩下的一顆冬棗高高地拋起接住，一口咬下去，入口脆甜，驚喜道：“你別說，這冬棗吃著還不錯，今兒新買的？”
不等林玉慈回話，沒心沒肺張嘴又咬了一口，一邊嚼著一邊讚揚，“嗯，又脆又甜，好吃。”
大哥，說正事呢，有點正形行嗎？
林玉慈幽怨看他一眼，想抬手給他一記爆栗子。
沈鐸嚴卻完全無視她的無奈和隱怒，又拿出一顆遞到她嘴邊，“你嚐嚐，甜得很。”
林玉慈哪有心思跟他探討冬棗甜不甜，頭一偏，輕輕嗬斥，“說正事呢，你別總是一副沒正形的樣子。”
“正形多少錢一斤？青瓦齋擺一天架子，回家還得端著，我累不累呀？”
沈鐸嚴越說越離譜，翹起二郎腿，越發沒個正經。
“家是港灣，能帶來舒適和溫暖，根本就不是裝腔作勢的地方。來來來，你嚐一口嘛。”
沈鐸嚴執著把冬棗遞到林玉慈嘴邊，林玉慈拗不過他，微微咬了一小口。
恰此時，錦緞棉門簾被人從外撩開，一陣涼風吹了進來，緊接著便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縱然不是新婚夫妻，被人抓包也有點害羞。林玉慈慌忙低頭，假裝忙著自己手裏的活計。
沈鐸嚴大大咧咧，才不會在意這些，他連看也懶得回頭看，美滋滋繼續吃著瓜果。
“見過爹爹娘親。”
三個孩子見了禮，紛紛圍著圓桌坐下。
仲熠捏起一顆瓜子嗑開，邊吃邊問：“爹爹娘親，你們剛才幹嘛呢？”
典型的愣頭青，明明眼睛看到了，還非得一臉懵懂問出來。
伯思衝他使個眼色，彩之衝他擠擠眼。仲熠依舊仰著臉，眼神分外清澈。
爹爹依舊吃棗，娘親腦袋更低了。
沒人正麵回答他。
“沒想到二哥小小年紀眼神不好。”彩之一副惋惜的口吻。
“我哪有？”
仲熠不服氣，眯著眼睛環視一圈，“我眼神好得很，否則還怎麽百步穿楊。”
“那剛才爹爹喂娘親吃東西，你明明都看到了，還問什麽問？”
彩之無情揭穿，繼續挖苦，“哦，我知道了，二哥不是眼神不好，是腦子不好。”
這是又要吵架的節奏，林玉慈忙把手裏的活計弄完，抖一抖手裏的鶴氅，招呼三人試穿。
三個小家夥開開心心試穿新衣服，這話題才算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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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宮裏，段秦月命青桐又添了一盞燭台過來。她手裏捏著幾封信，信封些許磨損，紙張滿是褶痕。
秦月一臉輕鬆，邊拆信封邊哼起了小曲兒。
這些信都看過無數遍了，一遍又一遍地看，能看出花來不成？
青桐在心裏吐槽。
她心裏堵得慌，卻又不能明說，沉著臉嘟囔，“主子放著正事兒不做，一遍一遍看這些信，好沒趣兒。”
“正事兒？我現在有什麽正事要做？”秦月頭也沒抬。
青桐一聽著了急，“萬歲爺把二皇子被殺一案，交到您手上，您忘了？這些日子您查都沒查過，將來萬歲爺要是問起來，您怎麽回答？”
“這事兒他不會問的。”秦月很是篤定。
“您怎麽知道萬歲爺不問，二皇子，那可是親兒子。到時候主子要是被萬歲爺當堂問住了，少不得那些八婆們又在背後嚼舌頭。咱們昭陽宮的奴才可聽不了她們編排您。”
喲，受編排的正主都不在意，她一個丫頭還委屈上了。
“是不是聽著什麽閑言碎語了？”秦月沉眸問道。
青桐見她臉色肅然，自然不敢實話相告，含糊著嘟囔兩句，轉頭看向一旁。
實際情況正如秦月猜的那樣，青桐白日裏跟鍾粹宮的人起了口角，對方仗著憐妃複寵，言語之間，對秦月好一頓奚落。
明著是奚落青桐，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是輕視皇後段秦月。
青桐最看不慣這套狐假虎威的做派，差點擼起袖子跟對方拚命。可她們搬出皇帝的奶娘，鍾粹宮的掌事嬤嬤陸氏。
為了避免事情鬧大，青桐才忍下那口氣。
她心裏受了委屈，倒沒找旁人撒氣的想法，隻是覺得秦月這樣不爭不搶的性子，在宮裏極為吃虧。
她看著心疼。
別人覺著這皇宮依舊繁華，卻也有先見之明的人，早已意識到眼下已是累卵之危，不知什麽時候，高樓大廈便會傾覆。
青桐恨恨地想，傾覆了也好，起碼自己主子能逃出這吃人的牢籠，獲得新生。